天策神府大,不知几千里,一片宽阔草原,一条连绵山脉,一处宽阔谷地,一面碧海蓝天,还有岩浆毒沼,神禽飞鸟、灵兽虎豹。
龙龟众、应龙众、蛟龙众的修炼之所,便在那碧海之中,有九天碧落孕清珠,海底分三重,有玄元重水三重、六重和九重,就算是沧澜的父亲沧尨在看到这片海时也是兴奋的,那东西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没有用,但是龙龟、应龙与蛟龙有其相助,修炼速度的上升岂止以倍计?
岩浆海生存着炎龙,毒沼中是蟠龙与虬龙;山脉中有怀化虎骑;谷地中有螭龙。
作为最强的护卫力量,龙龟众铁衣军集体驻扎在军营中,不管轮值的是哪一龙众,铁衣军从不休息;另有风麟众散布草原之上,敖风的麒麟窟漂浮在高空中,宛如永恒哨卫监视神府内外,所有靠近天策神府的来客首先会被麒麟窟发现。
穿过草原,走过营地,绕过将军殿,穿过十里长廊。
“瑶瑶,我……”天策上将带着那姑娘经过时碰上了子寒与兰梦瑶,指了指身边人欲言又止。
去吧,该说的话说清楚。兰梦瑶微微一笑,两枚铜钱落入了敖不悔的手中。
男子不再说话,点了点头一步踏出天策神府。
中央仙域颇具威严,闲人勿扰,但是不代表大罗天就是那般严肃,所谓至高天,也有天上街肆,也有酒坊牌楼,神仙做久了未免也会觉得乏味,除了镇魔神将其他人也无法降临九州去重新感受那人间烟火,也只能在名为“凡方”的去处感受感受滚滚红尘,那里最多的就是无法灵觉的天人。
出了天策神府,敖不悔在前,凌顾菲在后,两人沉默不言,径直去往凡方。
“不悔。”凌顾菲伸手去抓敖不悔的手,却抓了个空,敖不悔没有回头,她看不到他复杂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什么人!突然一股杀气袭来,敖不悔面无表情向后一退,凌顾菲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向后推,天策上将军袖袍鼓荡,体内气机流淌瞬间转过一个大周天,右手弹出如电,打落那闪烁着幽光的长针。
气氛突然开始凝重。
有人在天帝出巡当日,当街刺杀这新鲜出炉的天策上将,这个惊喜是不是有点大了?
喵。一团火红的毛球从敖不悔的袖子里滚出,伸了伸懒腰跳上肩头,然后就有火气隐现,温度飙升。
附近正在喝酒的悄悄握紧了酒杯,逛街的停下了脚步,高声交谈的闭上了嘴。
一时间凡方的气氛有些凝固。
喝酒的桌上有只白色小狐狸,眯着眼睛不时从酒盅里舔一口酒,发出满足的哼唧声,八条尾巴随心所欲的摇摆。喝酒人白发白衣白瞳孔,一身寒气,和年轻的刀客推杯换盏,不知道扯什么天南海北。
逛街的有四人,就有四种不同颜色的长袍,分别刺绣龙、虎、麒麟、龟。
高谈阔论的是一个粗犷男子,土黄的皮肤如花岗岩一般令人咋舌,跟他争执的男子骂骂咧咧,显然很是厌烦那家伙的喋喋不休。
“江湖寻仇,无关者退让!”有人龙行虎步未蒙面,白色雾气笼罩着他的脸,在身后,还有二百多人!
大罗仙域,还真是卧虎藏龙。敖不悔不咸不淡的开口嘲讽,恼得凌顾菲狠狠一跺脚,太猖狂!本来应该平平淡淡的一天,竟然出现了这种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这不啻于打凌天澜的脸!
但是那个大汉皱起了眉,那些闲杂人等竟然没有一个人离开这是非之地,现在的人,未免有些太狂了,他们真个不怕殃及池鱼?
“要来,就来,磨磨唧唧,裤裆里没东西?还是,你压根就是个娘们?”敖不悔深吸了一口气,张口一道龙炎对着他们扫射过去,龙炎是血红色如酒红,恐怖炽烈的高温扭曲了空气,一抖袖子,剑入手。
好酒,好剑,好时节。饮酒取头颅,当为人生一大乐事!酒客之一放声大笑,抚掌而歌,当以长安八百年,祭你手下亡魂八百万!
一刹那剑气满袖,背后龙魂无数,簇成一道恐怖剑气撕裂了白玉地砖对着那百人冲撞而去。
“终是以刀入剑了啊。霸道、仁道、圣道、君子?入世耶?出世也!”刀客感慨,握着酒盅的右手一抖,酒液化作刀罡对着来者拦腰斩去。
这处凡方,是那天后所置吧。
忠犬无数,人皇的根,还没有彻底断绝。
那便,毁了这处凡方。
天策将军倒持平逆,冲入人群,麒麟、白虎、青龙、玄武四人护卫在凌顾菲身侧,既不让所有人靠近,也不让凌顾菲动作。
“是一个人的猎场啊,都看着吧。”妖刀手中的布条拆到一半,然后又慢条斯理的缠了回去。
“一个人皇界,还真是不堪一击。”另一个白发白瞳的男子抚摸着小狐狸的尾巴:“本以为最少要等到他来龙变梵度天才能再见面,没想到那位脾气如此之爆,竟然以那种方式压爆了三十六重天,也省了我等他又千百年的功夫。”
“那就看,你说的那么玄乎的什么东西,究竟多强吧。”刀客伏案酣睡,恍然入梦。
剑罡成龙,气卷千里,密密麻麻的创痕铺满百里长街,那为首大汉低吼一声双拳砸向了剑罡,敖不悔的身子被平逆带起,剑气卷,有叶落,一道白虹贯日,那剑罡龙对着大汉冲下,惊天的爆炸声被阻隔在凡方之中。
“人还,真是不少啊。”白澜感慨一句,悄悄捏醒了小狐狸:“再睡脑子都锈了,起来。”
青丘垚吭哧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收起了尾巴,揉了揉眼睛:“咦,敖不悔?我记得……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碰到他了,九州打完了没?”
“你干脆改名叫青丘猪吧。”白澜没好气的开口。一觉睡了一千三百多年,别人浴血打上七曜摩夷天,对他来说就是做了一个大梦的功夫,谁都比不过这混蛋体胖心宽啊。
要说见生死,也不过是一弹指的功夫,剑罡撕裂了那大汉周身灵罡,恐怖剑气将他撞上高空,再落地已经奄奄一息。
杀一人,与杀百人有何不同?
天策将军如闲庭信步,剑罡成势不灭,环绕在他身边左右扑击,剑气入体便是死。
“元魄苏醒了?”罹在看不见的黑暗地带与狩窃窃私语,满目震惊又满心欢喜。
非也,独精魄与英魄强,故而体魄雄健,鸿蒙真界肉身少有能抰其锋者,若元魄醒,必七魄齐聚,脉轮撑天托地抱守混沌,所以如今,只有剑罡未见其形,只有剑气无剑意。狩淡淡开口。
若要元魄成兵,必须三魂归体叩开脉轮之门,要说他精魄与英魄已经完全进入全盛,脉轮未苏醒,依旧是寻常。
“这家伙的路……我不敢走。”罹打了个冷战喃喃道,已经能够与幽冥戾打的你死我活,若如此都没开脉轮,那日后登天……难度可想而知。
狩怪笑一声不说话,但是依旧能看出眼中的艳羡。
脉轮虽说越早开越有利,但是越强悍的存在无一不选择在行至巅峰方开七魄凝铸元魄,虽然难,但是更强!
而敖不悔这家伙分明是走了天大的好运,他之前根本不知道!
“若只是如此,又何苦出来丢人?”敖不悔双手虚压,背后剑气纵横呼啸而出,将数千人皇死忠绞成碎肉。
呼。体内气机再度流转一个大周天,汹涌剑罡蛰伏回体内,感受附着在血液中的澎湃剑气敖不悔擦了擦额头。
御剑未免有些太难!
“好了,喝酒的喝酒,没事了。”敖不悔摆了摆手,明显有一刹那的气短。
凌顾菲脸色煞白,虽然说四门镇天卫与镇天军平日里多有征伐,但是作为养尊处优的公主,她是从来不参与这些血腥厮杀的,而且......不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戾气深重了,她一路行过走过看过,也没有见过像不悔这般冷漠的家伙。
“那是前世,前世我自然可以在爹娘的庇护下无忧无虑,但是今生,我才是我,是御天血魇敖不悔,是御天极道龙皇,那日娘亲带你走,便是这个意思,我敖家误你万年,不能再误你万年。”敖不悔收起了撕裂了伤口的右手,脸色因为思绪而苍白:“而且我已为人父,是我负了你,今日之后,你便是你大罗神天至高无上的公主,而我,便是大罗神天天策神将、御天龙界龙皇,你我就此别过吧,找个好人家,忘了我。”
啪!凌顾菲紧咬下唇,脸色苍白如鬼魅,那一巴掌重重落在了敖不悔的脸上,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脸颊有掌印浮现。
“你做梦,叔叔说过的,金钏一日入敖家门,一世便是你敖不悔的妻!”
敖不悔的身体抖了抖,颓然垂下的手中死死握着两枚铜钱。
“可是你也知道,敖家虽是龙族,但是敖家男子一世只有一妻,妻亡也无续弦这一说,我们......不可能。”
凌顾菲潸然泪下,也不再说话。
慢慢有白色光点从敖不悔的手心散开,那两枚铜钱竟然开始消散。
“缘尽于此么?”白涟瞳孔一缩。
“有缘无缘本就是命运的玩笑,那么纠结那个做什么?倒不如向前看,如果因为害怕就畏首不前,哪里看得到所谓明天?”白澜打了个哈欠。
“大兄,你说,这一对万年怨偶就这么擦肩而过了,这、这怎么可能?!”白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澜,就连变化成了人形的青丘垚也是一脸迷茫。
白澜挠了挠脑袋:“大抵是这样的吧,不然怎么办?我们把时光倒流让大嫂和他擦肩而过?”
莫名其妙的压抑气氛在这群不谈风月的大老爷们之间流淌。
“想当年,我和秋儿也是这么......嫁作他人妇,我便是成了大司命又有何用,逆天改命,挽的回她的心?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伤情的无非是一个无情,我们这群给脸不要脸的家伙,就不要奢望什么不负佳人不负卿了,有人愿意跟着就知足吧,这家伙,也是个倒霉家伙。”
白澜叹了一口气。
白涟叹了一口气。
罗睺叹了一口气。
蓝爵叹了一口气。
妖刀叹了一口气。
偃青叹了一口气......那只体型纤细修长的小母龙怎么就没活到这个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