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是怎么了?晋王这么快就来了?”第二日清晨,范遥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陶家。
陶家今日气氛有些不同,似乎有贵客。料来应该是杨广亲自登门回礼了。
“小适,怎么又是你看门,二少爷不要你了?让你来做守门童子?”范遥进门便发现有一位童子蹲在地上看蚂蚁。
“啊,遥哥你来了。老爷又吩咐你过去。”陶适拍拍手上的尘土,“遥哥你最近干了些啥啊?为什么老爷一直见你?”
“哇,不但是个门童还是个传话的,二少爷真不要你了?”范遥做个鬼脸夸张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这样……呃,才高八斗……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华绝代、文…文…文武双全、毁天灭地的书童打着灯笼也难找啊!”陶适挺着胸膛自满道。
“咳!咳!”范遥连忙捂住了嘴,好险,差点笑出声,“嗯嗯,小适说得对,这样毁天灭地的书童却是难找啊!老爷还是在书房吗?”
“老爷还有大少爷二少爷在客厅呢,小王爷来了怎么还会在书房会面。”
“嗯?小王爷?不是总管亲自来的?”范遥皱眉,感觉事情有些奇怪。
“不是啊,其实吧我觉得送个信而已,安排个像我们这样的下人就好了,劳烦小王爷跑一趟,总管大人还真是给面子啊。”陶适走在前面带路回答道。
不对啊,杨广现在不好好地礼贤下士居然还摆起谱来了?现在太子还是杨勇呢,就开始这么嚣张?杨广不是开皇二十年才被确立为太子么?难道京师大局已定不需要装好孩子了?还是说我记错了?杨广登基前的历史确实没怎么关注啊。要是我记错了,距离战乱的时间又缩短了啊,留给我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范遥左手握拳托着下巴,心中不断思考着跟随着陶适走向客厅。
“王爷,范遥到了,此前你赞不绝口的清茶也是他提出的哦。”坐在正中的陶老先生一眼便看到了远处走来的范遥和陶适,笑着介绍给杨昭。
“算上这次,小王与范遥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每次都有惊喜啊。”杨昭茗了一口茶水回道。
“哦?第三次?总管府为一,今日为二,这第三次?”老先生好奇的问道。
“总管府为二,此为三,小王来扬州的第一日便在一家茶肆之中见过了范遥。说来惭愧,当日舍妹冒昧叨扰了陶家,回程遇到大雨,我们三人与几位仆从在茶肆不期而遇,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正是范遥说动了陶老先生。”杨昭摇摇头唏嘘道。
“哦?原来范遥说的在茶肆遇到的就是王爷,他可是以为你是在茶肆私会郡主呢!”老先生捋着胡须笑道。
“哦?还有这事?”杨昭挑了挑眉毛,“舍妹今日得知小王要来,还托我谢谢他,没想到范遥小小年纪思想如此不洁。”
老先生见杨昭不过比范遥大了一两岁的样子还口口声声说范遥小小年纪,不由笑了,“郡主天生丽质,国色天香。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范遥年轻气盛,王爷就别计较了。”
“不会不会,误会而已。小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陶适溜到了二少爷身后侍立,范遥跨进客厅正门,只见面前的主座上坐着陶老先生和杨昭,大少爷和二少爷坐在左侧,右侧坐着一位中年人。
范遥上前一步,一一施礼,“小子范遥,见过老爷,王爷,大少爷,二少爷,这位……贵客。”众人点头示意。
“在下柳抃,昨日从晋王殿下那里听闻小兄弟的大名,今日特来相见。”柳抃起身还礼。
老先生听到柳抃的名字微微眯了下眼睛,也不多言。
范遥惊讶地看着柳抃,心里有些奇怪,这又是谁啊,对隋朝的历史大多只从隋炀帝开始的范遥,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能直接面见杨广,想来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久闻柳大人大名,今日有幸相见,真是小子的荣幸。”
“不敢当,不敢当,有幸得见晋王殿下夸奖的少年郎,才是在下的荣幸。”
“不必多礼,先坐下吧。”老爷出声道。
范遥应了一声,走到右侧在中年人身边坐下,思索着不知今日有什么事居然要自己来作陪这种级别的会谈。
“范遥,”老先生叫了一声,见范遥准备起身,伸手示意道,“坐着回话吧,范遥啊,今日之事都是你一手促成的,功不可没,况且王爷还特意提到了你,便让你来作陪。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福分,能遇到王爷这等贵人。”
范遥看了杨昭一眼,斟酌着回答道:“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若非王爷折节下交,此事也不会进展迅速,小子也不会结识到王爷。”
杨昭闻言似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朝柳抃使了个眼色,范遥心里一突,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顺着杨昭的目光看向柳抃,柳抃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老先生也注意到了杨昭与柳抃二人的小动作,一直笑着的嘴渐渐收拢了笑容,左手捋着胡须,沉默地看着柳抃。
柳抃干咳一声,引来众人注意,“陶老先生,这是晋王殿下的亲笔回信,陶家主持修志一事会有些许波澜,当然,相信以陶家的实力,这点小阻力自当引刃而解。”言毕,掏出一封信件,起身双手递给了陶老先生。
老先生皱着眉,沉默地接过信件,也不拆开,随手放在案几上,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这时候范遥终于明白为什么杨昭和柳抃如此尴尬了,老先生笑呵呵地夸了这么久,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有变数。马屁拍到马腿上也就算了,那马还尥蹶子,搁谁都不会给好脸色。嗯,这方面讲倒是和范遥有的一拼。
这杨昭和柳抃也真是的,为什么到了不直接拿出信,把话题说开了就好了嘛,现在给老先生那么多希望,突然又无情地把希望亲手打碎,板上钉钉的事情化为泡影。老先生不怒才怪了。为什么从古到今,中华民族都要先寒暄再办事呢?坏习惯害死人啊!
杨广也不知道有什么依仗,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个人似得变得如此强硬,杨勇提前倒下了?不可能啊,虽然说南美洲的蝴蝶扇一下翅膀,就能在美国引起一场风暴,但是我这蝴蝶还没结茧呢,一只毛毛虫能干什么?历史怎么就感觉不太对了呢?
范遥在胡思乱想,杨昭也不闲着,毕竟他也劝过父王,希望父王能亲自来一趟,就算同样是要求举行文会,那父亲本人前来也能显得庄重些,现在由子代父,未免显得太不尊重了。
杨昭、柳抃以及两位少爷都略显紧张地看着老先生,以及桌上的信件,范遥却低着头想事情,显得格外显眼。老先生目光扫过众人一圈,到了范遥这微微一沉,随即一声轻笑拿起信件,“晋王的亲笔信?却不知具体说了些什么。”
在沉默中看完,老先生不动声色地将信慢慢地放在案几上。沉思片刻,“德荣,德阳。”
“在。”被沉默压抑了许久的客厅终于有了生气,二人听到老先生的召唤,赶忙起身回应。
“你们二人两日后有什么安排么?”
“没有。”“在家读书。”
“甚好,就你们两个前去石头城参加石头山雅集。”老先生语气从容。
“啊?哦……”大少爷似乎有些不愿。
“哦?爷爷,孙儿一定会为陶家扬名。”二少爷则显得很兴奋。
老先生看着大少爷,微微叹了一口气。
二少爷德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顾忌礼数,快步来到了老先生身边,低下身子在老先生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杨昭和柳抃见老先生答应了,都长舒了一口气,对视一眼,眼睛里满是笑意,既然陶家已经答应了,接下来就各看本事了,虽然最后主持的肯定是陶家,但是不能让陶家太过得意了,想来对晋王府的取胜有着十足的信心。
德阳在老先生耳边嘟囔完,退回了座位,老先生思索了一番,“范遥,你的六礼今日怎的还不送来?莫不是忘了?”
范遥不是在思考,就是在看戏,见老先生突然问到自己,顿时没反应过来,“啥?哦不对,老先生你说的那个……”完全不知道六礼是啥的范遥已经懵圈了,眼角的余光撇到不断做手势,挤眼睛,最后还拿手刀割脖子的二少爷,瘪了瘪嘴,毕竟还要在人家做工,还是听二少爷的吧,“那个六礼啊,小子……小子早上匆忙,今日忘了拿来。还请老先生恕罪。”
呼,总算把话给圆回来了。范遥还没舒一口气,又听老先生道:“也罢,六礼明日再补上也不迟,今天开始你在我面前便可自称学生了。”
啊啊啊?范遥顿时木然了,之前还是小友,今天怎么顿时就凭空矮了一辈?这也就罢了,我啥时候要求成为你的学生了?这老东西真不要脸。昨天还想着与陶家保持距离,混口饭吃也就得了。今天就成了弟子……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况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范遥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小……学生知道了。”
二少爷凑到范遥身边,花言巧语地说服范遥,范遥思量了一会儿,想起古代牢不可破天地君师的道德观念,一狠心,跪拜三叩首,并且双手奉茶给老先生。老先生笑着接过,勉励了几句,又对身后的陶方道:“去取老夫的宣笔来,给老夫的关门弟子自然要有够份量的回礼。”又对范遥说道,“待你成年,老夫亲自赐字于你。想来你哥也不会反对。”
范遥拜谢。
杨昭和柳抃见识了一场突如其来,明显仓促但是又郑重的拜师礼,相互看了一眼,似乎胜券在握的心情也消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