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并没有接茬,只是问道:“我在哪里,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了。”
莫少英笑了笑,有恃无恐道:“想知道么?你现在正在一座隐蔽的洞窟中,而现在距离昆仑派的品仙大典还有不到三个时辰。”
莫仲卿一怔,霍然抬头,直视那副冰冷的面具道:“我昏迷这么久?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
“杀了你?”
莫少英故意以惊讶的口吻反问,旋即又淡淡地解释道:“死人是毫无价值的、王爷也一向不喜欢,所以只要你答应王爷在这三个时辰中回到昆仑派中伺机毁去昆仑派护山大阵的枢纽,那你仍可以活命,而我仍是你的二师兄,咱们兄弟联手……”
“住口!”
莫仲卿断然一喝!胸腔微微起伏,红着眼怒道:“二师兄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你!你怎能说出这等厚颜无耻的话,又怎能投靠贼人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以前那个善良的二师兄又去了哪里!!……”
面对师弟莫仲卿几乎咆吼般的指责,莫少英只是静静地听着,淡淡地笑着,仿佛似在听一个白痴自言自语,待得这个白痴终于吼得口干舌燥,渐渐停歇时,适才好整以暇地应道:“你我以前都选择了一条自以为是的光明正道,其实所谓正道不过是聪明人布下的幌子,这个世上傻子也永远不够用,让他们为了一点点侠名而沾沾自喜,舍身就义,岂不正合我意,而这、便是‘名’的魔力!”
“一派胡言!!你,你简直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一派胡言?”
莫少英翘起二郎腿讶然反问,又谆谆善诱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本就是事实?也只有纸醉金迷才配得上我们的才能。人生短短数十载,时乖运舛、悲苦良多,与其死守教条不如及时行乐。”
莫仲卿摇着头有些不敢相信,又仿佛第一次才认清这个二师兄一般,可他还是不死心道:“难道咱们四人之前在云踪派的欢声笑语都是假的?难道你下山后过得不开心?师兄你不要因为一件事,一个人就变得这副模样,这不值得!不值得。”
莫少英顿了顿,并没有立即回答,微微扬起面具,忽然一改玩味的口吻,语意平缓道:“你不是我,怎知我开不开心?你没有我的经历,又知这世界到底多么肮脏势利?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善恶,因为更多时候都取决于力量。只有手握力量你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但若是一个有力量的好人通常也活不久,也通常太傻,比如你相信那个小妖女叮当,方才落到这般田地。”
莫仲卿抿着唇不说话了,他原本于口才上就没有二师兄能说会道,更关键的是他知道无论自己再如何苦口婆心,如何深明大义,二师兄依然不是昨天那个二师兄,他真的变了。
“你杀了我吧!”
莫仲卿心灰意冷道。
“哦?”
莫少英似乎并不觉得惊讶,点了点头道:“看来师兄我是不能将你拉回正道上来了。也好,死未免不是一种解脱,不过你的生死却不掌握在我的手中。”
莫少英最后透过面具望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铁门。
“守住这里,若让他跑了,二位知道后果。”
莫少英的嗓音又再度低沉嘶哑,仿佛是刻意叫人觉得阴森可怖。那守在外面的两人唯唯诺诺,直到莫少英走远,俱是双双出了口气,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装什么蒜,来的比老子晚,居然先爬到老子头上去了!”
另一个嗓音有些年轻赞道:“就是,想你飞天虎赛惊鸿,在江淮绿林之中也是头一号人物,也是这里论资排辈最老的几位了,谁曾想贪婪使的位置居然让这小子抢了先!”
“哼,等这次事情结束,老子定要叫他好看。”
另一个声音讶道:“难道赛兄武艺已有长足进步,能和那小子一争高下?要小心啊。”
“呵呵呵……”
他有些老成的声调阴恻恻一笑,恶狠狠道:“谁跟他明刀明枪?老子要玩阴的!”
那另一个声音鬼鬼祟祟道:“小声些,里面这位可是那小子的师弟!”
“怕什么,难道你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谈话?今天老哥再教你个乖,记住,只有为了共同的利益才能彼此调和,这就好比老子虽然看那小子十分不爽却依然听命于他,但两种信仰之间却有根本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小子信奉恶人恶道,里面这奶娃娃信仰的却是他娘的侠义,你觉得他俩还能穿一条裤衩儿子么?”
“赛兄高见,高见!”
这两人说话声音虽不高却也不低,就算莫仲卿不想听也原原本本地听全了。可他没有出声,那个嗓音老成的人说得也对,若是让他抛弃正道堕入恶道,那是万万做不到。否则方才就答应了莫少英的要求。
可现在呢,既不能去通知昆仑山,又不能教二师兄回心转意,就算自己满腹俠心又能怎样?这个时候,他猛然又想起了莫少英的话:“这个世界更多时候是取决于力量!”
是了,自己此刻正需逃出去的力量,而它在哪里?
莫仲卿提起真气动了动手脚,发现那手腕粗的精金镣铐实难挣脱,转念一想,忽朗声道:“门外两位朋友,不如进来一叙,可好。”
门外一时没了动静,仿佛根本没有人一般,莫仲卿笑了笑,又朗声道:“方才二位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其实信仰之间也是可以调和的,比如生死之际,在比如现在的我,我想活命但我那师兄却想要我死,而你们似乎也恨死我那师兄,这样我们也就有了共同的敌人也就有了共同的利益。”
半晌,那老成之声应道:“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有什么能耐能助我们除去他?”
莫仲卿淡淡一笑,并没有立刻应道:“若要合作最起码的就是诚心,二位连面都不敢露我又怎敢相信?”
那老成之人咧嘴一笑,回敬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们,我们却没有求你合作!”
“不错,赛兄说的极是!”
莫仲卿听着那年轻之声出言附和,反倒不出声了。这功夫一长,那稍微年轻些的不禁有些狐疑道:“你怎的不说了?”
半晌仍旧无人回应,二人不禁双双一愣就听那老成之声道:“你守着门口,我进去瞧瞧!”
说着,只听铁门“咣当”一声从外打开,虽然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却已听见一阵脚步由远及近。不消片刻,一具瘦削干冷的面庞就出现在了烛光里。这赛惊鸿一见莫仲卿笑着看着自己并不出声,心里莫名一怒,面上却仍是笑道:“你为何不出声?难道哑了不成?”
莫仲卿不曾回答,忽道:“兄台可认识我身上这件道袍?”
赛惊鸿下意识道:“你身上所穿不就是那昆仑派弟子服饰,这有什么稀奇?”
莫仲卿赞道:“好眼力,那你总该知道昆仑派弟子中十有八九都会御剑之术吧。而我这一手御剑术也不比我那师兄差多少。”
赛惊鸿一怔,烛火中的面容显得阴晴不定道:“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老子奉劝你莫耍花样,没用的!”
莫仲卿不答,只是道:“阁下有句话说得不差,信仰的确是很难更改,也正因如此,我满心仁慈才不曾立马御动飞剑,其实阁下在打开铁门的那一瞬间你二人的生死就已掌握在我手中了。”
赛惊鸿大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你以为贪狼使不知这点?会愚蠢的将飞剑放在这里供你驱使?”
莫仲卿讶然一笑,反问道:“为什么不会?你虽非三岁孩童,却不知我那师兄的真实意图,方才我们不过是在演戏。你瞧,他去了那么久都不曾回来,分明就是在给我制造逃跑的机会,而你若还是不信,可以去西北角,看看有没有一支剑藏在那里。”
言犹未了,只听远处猛然传来一声关门声,显然是那较为年轻之人闻言已将铁门重重地关上了,并传来有些着慌的声调道:“赛兄,我这只是以防万一,别无他意!总之你要小心些!”赛惊鸿还未来得及喝骂,就听莫仲卿又笑着补充道:“你瞧,门外那位仁兄信了,阁下呢?”
此时赛惊鸿的面色不由得也变了颜色。未几、只瞧他面沉如水,道:“就算如此,你又要我赛惊鸿做些什么?”
“很简单。”
莫仲卿语意稍顿,接道:“只要阁下先将我放了,然后你二人再想个法子一路护我离开这里,那我便可既往不咎。”
赛惊鸿眼珠子一瞪,脸上干瘪瘦削的肌肉忽然微微跳了跳,转儿大笑道:“老子原以为你会再说些什么稀奇的话来,却不想还是只嫩雏儿!”
莫仲卿双眉微剔,道:“阁下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赛惊鸿截道:“什么意思?真当老子是傻子?就算老子信了,可等你出去之后难保不会翻脸。这左右不过是死,不如索性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