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沈淸颜拽着月竹跑出轿子的时候,心顿时凉了半截。
眼见着荒无人烟的树林里,三十几个黑衣人各个手执利器,目露狰狞的将自己和月竹围在中间,此刻,随行而来的家丁皆已断气。
“君飞扬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我出十倍!”沈淸颜不用过脑也想到这些人受谁指使,寻常劫匪断无这样好的身手,六七个家丁几乎同一时间被灭口,而她却没听到半点呼救声。
许是沈淸颜的话起了作用,黑衣人中有面面相觑者,似在犹豫不决。
“本王妃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杀人不过是为了一个钱字,如今钱就摆在你们面前,只要是个聪明人,都该知道如何选择!”沈淸颜表面上镇定自若,心却跟织布机似的抖动不止,要知道,眼下她并无银两,也不没有任何倚仗,无异于空手套白狼,在这种情况下,白狼的智商尤为重要。
奈何双方只僵持数秒,对方便有了选择,眼见着明晃晃的利剑劈下来,沈淸颜猛的拉着月竹撒腿就跑。
“小姐!你快走!”患难方知情重,让沈淸颜没有想到的是,如此生死一刻,月竹竟能舍了命不要,挡在自己身前。
片刻感动之后,沈淸颜凭着几招蹩脚的功夫竟也拉着月竹躲过了几招致命的攻击,但赝品就是赝品,实在经不起推敲,七八个回合下来,沈淸颜已然体力不支,自顾不暇。
眼见着左面利剑刺过来,沈淸颜无奈摇头,只恨她大仇未报,却又要死在君飞扬手里,这种绝顶的不甘和悲愤令沈淸颜绝望至极。
“小姐!”千钧一发之际,月竹硬是扑到沈淸颜身上,誓死护主。
电光石火的顺间,围在沈淸颜跟月竹周围的黑衣人忽然倒弹的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痛苦蜷缩。
下一秒,一抹惊鸿的身影仿佛神降般落在沈淸颜面前,颀长挺健的身姿,飘逸如风的墨发,即便只是一个背影,都让沈淸颜激动不已,看来今晚是她是不用死了。
“你是谁?”为首的黑衣人警觉开口,目光寒意森森。
“你不配知道!”磁性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和鄙夷,来者倨傲的站在那里,宛如一尊神像挡在沈淸颜面前,令沈淸颜无形中生出一丝感动。
就好比有人在最饥饿的时候给你一个包子,远比在你衣食无忧的时候给你万两黄金来的让人印象深刻。
为首黑衣人闻声震怒,挥手时余下的三十几个杀手齐齐攻了上来,沈淸颜颇有些担心,目光紧锁在来者身上,眼见着来者挥舞手中利剑,剑光骤起,气贯长虹,刀光剑影之中,已有四五个黑衣人身受重伤,借着月光,沈淸颜分明看到来者脸上竟带着纯银的面具,看不清容颜,身姿却矫捷如鹰,显然这些黑衣人并不是他的对手。
差不多揪斗了半个时辰,沈淸颜脸上渐渐透出忧虑之色,诚然来者武功不弱,但好汉架不住人多,沈淸颜已然看出自己的救星有些体力不支。
忽的,一道寒光劈向来者,沈淸颜惊叫之余,本能想要冲过去,却听铮的一声,利剑断成两截,背后下阴手之人也已毙命。
眼见着多了帮手,沈淸颜暗自狠吁口气,却在下一秒感觉双脚腾空,身体被人极不雅观的拎起来纵身而去。
“月竹!”沈淸颜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当即伸手想要拽住月竹,可惜为时已晚,片刻间,已是数丈远。刀剑碰撞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沈淸颜拼命挣脱束缚,奈何有心无力,直至到了僻静处,自己才被面具男放到了地上。
“你是谁?”沈淸颜原本心存感激,可此刻,她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个面具男救自己的动机。
“你不需要知道。”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沈淸颜方才听出来,眼前之人用的居然是腹语,这种刻意隐瞒,更显动机不那么单纯。
“你想干什么?”沈淸颜下意识后退,却不想身体竟抵在了参天古树上。
男子就只站在那里,隔着面具,沈淸颜没办法看到男子的表情,蓦的,男子突然冲到沈淸颜面前,双手撑着树杆将沈淸颜圈在中央,然后一低头,银色冰凉的面具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贴了过来……
唇上传来陌生的触感,沈淸颜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而原本蜻蜓点水的摩挲却慢慢变了味道。
“唔……滚开!”沈淸颜恢复神志的一刻猛的伸手想要推开男子,却不想那男子倒非常能把握时机,瞬间得寸进尺。
沈淸颜瞅准时机,银牙利齿狠狠咬了下去。
“呃……”男子吃痛后退的空当,沈淸颜猛的抬脚,毫不留情的踹到了男子最脆弱的地方。
“该死!”搁着面具,沈淸颜没办法看到男子痛到扭曲的面孔,但刚刚那一脚她是卯足了力气,所以看不看得见,结果都是一样的。
眼见着面具男子一副欲上前教训自己的姿态,沈淸颜正想着如何应对,便见一抹黑影咻的出现,眨眼见,连同面具男子一同消失。
就在沈淸颜犹豫之际,不远处已然传来月竹的呼声,而几乎同一时间,墨武已然站到了自己身前。
“属下失职,求主人责罚!”肃敬的声音隐隐透着极度的愧疚,沈淸颜令墨武起身,严格来说,这件事跟墨武没有任何关系,是自己小觑了君飞扬的胆量,不过此番君飞扬敢派杀手过来,她便一定要送还他一份大礼。
“小姐!你有没有事?刚刚救我们的那两个人呢?”月竹急步跑了过来,但见沈淸颜并无大碍,方才开口问道。
“走了……墨武,你怎么会在这儿?”沈淸颜刻意压制住心底的羞怒,转尔看向墨武。
“回主人,属下原本是在别苑潜藏,但忽然接到你有危险的字条,便急着赶来了。”墨武据实应道。
“罢了,不管这些,先去别苑拿到绝影箫再说。”沈淸颜狠吁口气,随后敛了心神与墨武月竹一同朝皇郊别苑而去。
一路无语,沈淸颜却没停过心思,自己与水若晗的这场约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两个人肯救自己,显然与君飞扬不是一伙的,那会是谁?
君湛么?沈淸颜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君湛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由的摇了摇头,可除了君湛还会有谁呢?八王党的人?
沈淸颜觉得这个猜测倒比先前那个要靠谱,只是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八王党里竟也有这样的登徒浪子!若被她逮到,定割了那厮舌头!沈淸颜自心底腹诽着。
月凉如水,夜色撩人,偌大的树林里,一堆篝火簇簇燃起,火光跳跃,照的人脸影影绰绰。
“伤的不轻吧?”风洛衣隔着篝火看向对面的男子,忍笑忍到了内伤。
“该死的沈淸颜!真阴损!”篝火旁,君湛咬牙切齿低吼,身边的银制的面具在火光的映衬下散着一股说不出的绝美和神秘。
“若不是你非礼人家,说不定她还能念着你的好。”风洛衣没有强制住,到底笑出声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非礼她了?哪只!”君湛明显赖账。
“两只都看见了,你现在不承认呐?那会儿我可见你吻的情难自禁,发自肺腑呢,连人家咬你都没躲过去!啧啧……”风洛衣看着君湛唇角的伤,笑的越发肆无忌惮了,只是下一秒,便有一簇火苗飞过去,直燎着了他的眉毛。
其实君湛并没有真的想吻沈淸颜,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对沈淸颜没有一丝好感,彼时偶尔的脸红心跳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可当唇瓣相触的一刻,他便觉失去了控制,越想抽身出来,越是欲罢不能,直至沉沦其间。
若非如此,凭他的身手,又岂能让沈淸颜踢的那么准!
即便君湛不否认自己当时吻的情难自禁,但他觉得这或许跟自己长久没有女人有很大关系,于是当晚,君湛真的就去了怡春院,舞倾城自是不能找了,于是退而求其次,找了怡春院的本土花魁卓三娘……
初入别苑,沈淸颜不禁为眼前的美景倾倒,入眼一片桃花,花瓣随风轻扬,在空中打着旋儿的盘旋起舞,偶有几片甘于寂寞,悄然落在了花树下的人影身上。
星光灿烂,花瓣翻卷,嫡仙一样的人儿,背对着自己,举箫站在树下,那么儒雅,那么安静,又那么的唯美动人,空气中飘缈的箫声婉转悠扬,仿佛有定心之效令沈淸颜尚有些惊厥的心渐渐稳了下来。
随着箫声散去,树下的人影缓缓转身,四目相视间,沈淸颜自觉心跳又少了那么半拍,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沈淸颜清楚,这些乱花溅雾,雪月风尘之事已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如今在她心底深埋的,只有彻骨的仇恨。
“淸颜拜见水公子。”沈淸颜盈盈几步走入桃林,群裾摇摆间荡起碎波似的浪花,如踏云而来,飘逸如仙。
“虽酉时已过,但能再与佳人相见,纵是等个万年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