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眸看向宫欧,他还在那里疯狂地翻着书,翻一本扔一本,时小念的眼眶泛红。
宫欧。
我有些难受,我好想和你倾诉,可我知道现在不该打扰你。
他有他的烦。
她的她的烦。
时小念收回视线,安静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紧自己的膝盖,泪水缓缓淌下脸颊。
席钰。
她忽然好想这个从未见过一面的弟弟,好想父亲母亲,好想好想。
如果可以,她真的并不愿意搅进宫家的这些浑水中来,只是她别无他法,她心疼宫欧,她舍不得宫欧,可宫欧不要她的舍不得。
时小念坐在地上,听着身后传来翻书页的声响,心痛如绞。
这一天,宫欧什么事都没做,就在床上翻找着书籍,还让封德一起帮忙寻找,并没有要她帮忙。
她就像一个外人一样看着他忙碌。
她把宫彧拉了回来,也并没有让宫欧放下宫家的枷锁,反而是给他添了一道感情负担。
又过一日。
宫彧相亲,一群人坐在花园里谈笑风生,谈得好不快乐。
时小念站在楼上窗前往楼下望去,只见宫彧陪着一个年轻的金发女孩散着步,两个人谈论着什么,不时露出笑容。
相谈甚欢。
那就是她把宫彧拉回来的人生,她望着他们的身影,时小念渐渐有些明白宫彧在想什么了。
是一种赎罪的心理吧,对席钰的愧疚导致她一说他就答应了,对宫欧的愧疚让他对宫家份外上心,哪怕他心里逃避着这一切。
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拉回了宫彧好不容易逃脱的人生轨迹。
时小念望着下面,忽然在一根柱子旁望见宫欧,他站在那里,一双冷冷地盯着宫彧和那个相亲的女孩,面无表情。
那种目光让时小念的心口刺了刺,宫欧没有和她大吵,但他已经表明了他不喜欢她的做法,厌恶她把他哥哥再扯进来。
蓦的,宫欧忽然抬起头望向她的方向,英俊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
时小念咬紧嘴唇,远远地对上他的视线。
宫欧移开了视线。
时间不咸不淡地这么过去,除了时小念与宫欧,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欢迎宫彧的回归,整个宫家恢复不少生气。
连罗琪的身体都好了很多。
宫彧喜欢赏赐佣人东西,惹得宫家添上不少的欢声笑语,这样的交际手段是宫欧是没有的。
宫彧在相亲对象中选择了一位和政治千丝万缕的贵族小姐,特地为她在家里办了一个舞会。
宗族中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被全请到宫家,热闹非凡。
有热闹宫葵开心得不行,像个小雀鸟四处飞来飞去。
草地上,男男女女牵起手舞蹈,女人的华丽阔裙划出一抹美丽的弧度,宫彧和他的联姻对象在人群中最前面跳着舞,曲子悠扬欢快,衬得这日的阳光更加明媚。
这是美好欢乐的一天。
可时小念不知道那一张张笑脸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她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望着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少夫人,不去跳舞吗?”
查尔斯站在时小念的身后问道,时小念今天穿着一件淡黄的阔裙,娇艳美丽,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温润无暇,更加衬她光彩动人。
时小念无声地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少夫人今天这么美,二少爷肯定会过来邀请您的。”查尔斯说道。
宫欧。
他不会邀请她的,事实上,她已经和宫欧同床异梦好几天了,他像发疯一样地找着先例,研究怎么取代宫彧的地位,好让宫彧摆脱长子的责任。
她试图和他谈话,但每一次他看向她的眼神都透着一抹克制。
他在克制自己不去对她进行责怪。
“Mom,你怎么不去跳舞啊?”
宫葵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蹦蹦跳跳地跑到时小念面前,拉着她的裙子问道,时小念淡淡一笑,弯下腰抹去她脸上的汗水,“你别玩得太疯,都一头的汗了。”
“我好开心呀。”宫葵拉着她的手道,“Mom,你去跳舞吧,你去和Dad跳舞,我看到他在那边。”
宫葵用力地攥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草坪上,宫欧坐在离人群不远的一张白色圆桌前,他就像一个异类,这里每个人都穿着华丽,连她都不得不换上裙子来迎接客人,只有宫欧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脚上趿着拖鞋,像是刚从卧室里走出来的一样,一双黑眸冷冷地看着跳舞的人群。
“Mom,去跳呀去跳呀,我去找Holy玩。”
宫葵把时小念推着往前走去。
时小念无奈地往前走去,还没有走近,跳过舞的宫彧端着一杯香槟朝宫欧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来,没有注意到时小念的存在,开口便道,“你和小念怎么回事?”
两人坐在那里全都背对着时小念。
“……”
闻言,时小念僵硬地站在那里,这时候再走向前气氛就显怪异了,她只好在灌木丛旁站定,假装在看别人跳舞。
“没什么。”
欢乐的乐声中,宫欧的声音显得冰冷不合群。
明明这几天习惯了听到宫欧这样的声音,时小念的心口却还是被刺了一下,她望着宫欧的身影。
“哥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宫彧坐在那里抿了一口香槟说道,“别因为我迁怒小念,她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
宫欧冷冷地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时小念是为了他。
“知道你还那样?”宫彧蹙起眉看向自己的弟弟。
宫欧冷着脸,一双黑眸只冷漠地望着在草地上起舞的人,“她是我女人,她的错就是我的错,我不能容忍自己犯错!”
“宫欧,这件事怪不到小念的身上,她只是那样一说,并没有绑着我非要我回来不可。”宫彧看着他,郑重其事地开口,“回来,是我的决定,与小念无关。如果你为此向她闹情绪,我会对她感到愧疚。”
“……”
“我已经欠了她弟弟的,再不想欠她的。”宫彧说道,双眸凝重地看着宫欧。
“你会死么?”
宫欧坐在那里忽然问道,一双眼睛仍是不看宫彧。
听到这话,时小念站在不远处一震。
宫彧坐在那里笑了笑,端起香槟又喝了一口道,“说什么呢,我好好的死什么死。”
“联姻,生子,继承家业,对你来说是比死更痛苦。”宫欧忽然转眸,双眼锐利地看向他,将他一眼看透,“十几年前你只是诈死,这一次会不会真死?”
原来,宫欧心里在害怕这个。
他害怕她把他的大哥给逼到绝路,就像当初的宫爵一样。
时小念无声地站在那里,宫彧坐在宫欧的身旁,又喝了一口香槟,牵强地笑着,“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事,放心,哥不会死的。”
“……”
“以前是以前,你哥我太懦弱,做错那么多,现在我是幡然醒悟,你就别替我操心了。”宫彧说道,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要的,我不排斥。”
宫欧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好,你用母亲的生命起誓。”
“不用这么严重吧。”
宫彧还是笑,笑得有些心虚。
“宫彧。”宫欧的黑眸阴鸷,薄唇微掀,嗓音低沉冷漠,“你是我见过最懦弱的男人,一逃能逃十几年。”
“……”
宫彧的脸色有些难堪。
“但你是我唯一的兄长,我不会看着你死。”宫欧穿着家居服坐在那里,猛地伸出手攥紧他的衣领,盯着他低吼出来,“趁一切还来得及之前,把位置让给我!听到没有?”
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完美取代长子又不会引起任何波澜的方法。
再拖,宫彧就要结婚了。
宫彧任由他攥着自己的衣领,眉头微微蹙起,嗓音成熟,“宫欧,你总要给我一点做哥哥的担当,你和小念回S市吧。我保证,我不会死。”
“我不相信你!”宫欧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发出,眸光份外凌厉,“宫彧你听着,把位置让出来,我不会容许我的错误造成无法预计的结果!”
一个惧于压力躲上十几年的人,宫欧实在无法相信他能扛下宫家,他只会把自己给扛死。
“没有什么无法预计的结果,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在这世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就是父亲和母亲最大的期望!”宫彧的眉头深深地皱起,语气也重了起来。
“浓墨重彩?”宫欧冷笑一声,“我只看到你的死路一条!”
“宫欧,我才是你哥,我承认你聪明,但别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宫彧说道。
“我不像你,一遇事只用死来解决!”这让他怎么放心。
“宫欧,你够了!你有那个智商管理宫家,也没有那个情商管!宫家是我的,你别添乱了!”
兄弟两人就这么争执起来,闻言,宫欧站起来就是一脚踹向宫彧,直接将宫彧连人带椅子踹翻到草地上。
“砰!”
响动剧烈。
音乐戛然而止。
舞蹈的人纷纷停下来,都诧异地转眸看向他们两个人,查尔斯和封德都纷纷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