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侃的问题,以前那是太多了,奇谈怪论一箩筐一箩筐的。不过后来在他十二岁后就好很多了,也就是三年前新皇登基后,拔擢他进了御史台做了台院御史。
有正事儿干他忙得后脚跟打到后脑壳,自然鬼话就少了,没空说。
一晃数年过去也都挺正常的,这被掳北来后,最近开始不对了,前番扯谈到个汉国,今日又听他扯到个明国,不知他又还有何稀奇古怪的言论。
且听下去。
想起来他也真是很久都没说过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了,难道脑壳今日在异域绝地压力下又出大毛病了?
想到这张谦让慌得简直又是一比。眼下被掳为奴在北境外蛮族敌国,要靠着他才能返回去啊!他若都自己发癫,脑壳里颠三倒四,那还靠个毛。
“当然要扯到驴,跟驴有关。”黄侃道。
“没关。你说的是马肉。别说我听错了,我左边耳朵和右边耳朵,都听到了。”张谦让呵呵一声。
“你傻啊!马始终是作战打仗用的,关乎国运存亡的,能随意杀来吃吗?”黄侃瞪大眼睛看着他。
“可不就是嘛!不能。所以,你这在我这里,自相矛盾,糊弄不下去了……”张谦让笑得很灿烂,一副胜利者的面容。
“等阵,张大人!别急着一副得意的嘴脸。毕竟美味东西,后来才用的驴肉来代替,久而久之,传到你祖上就成一绝了。”说到这,黄侃嘿嘿一笑。
这说法……张谦让懵了,听得是云里雾里,使劲抠了抠脑壳说道:“莫名其妙!真没听说过有明国。”
“我们刚才在说驴肉火烧,没说明国。”
“我现在说明国,没说驴肉火烧。”
张谦让跟黄侃是杠上了,不能由着自己被对方糊弄,以后次次被他糊弄,那么,岂非自己也得变傻脑壳出问题。
“那就说明国。”
“ok!那是哪朝哪代?位置在哪?下官,不,本官在兵部多年,职方司里也历练过,最初入仕我就是在职方司。”
关于ok这个词,在国都雄城里,跟从西方来的传教士学来的。这个时候,一急了就用上了,小黄大人懂的,张谦让不用解释。
黄侃呵呵一笑道:“张大人想说什么呢?”
张谦让自信满满起来道:“呃,大人想要蒙骗别人或许可以,但在我这里可没那么容易。”
“何以见得?”黄侃再呵呵一笑道。倒好像他是在真的蒙骗人,被拆穿后自认了一般。
“我就让你服气!我当年在职方司掌地图及四夷归化之事,读得这方面书多,从没看到过有明国。凡四方蛮族番邦,其国历史演变、山川风土,莫不研读熟透。”
说完了,张谦让丝毫不谦让了,得意地看着黄侃。
黄侃又呵呵一笑:“是后来,明国是后来才有的了。”
张谦让顿时大奇,对方这欺骗的本领和胡说八道的能力,也实在是太大了吧?
当下瞪大了眼睛道:“后来的国,跑出个驴肉火烧到前朝来了?大人,你这不止是脑壳出问题了,是典型时空错乱了啊!”
“啥?”黄侃眼睛顿时瞪得比对方更大:“时空错乱这个词,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胡说八道的,与其你胡说八道,不如我胡说八道,是不是?呵呵!”张谦让张侍郎再次得意起来,赢了对方一局。
以后就这么办了,对方要胡说八道不着调,他就更胡说八道不着调,赢过去压住他便是。
黄侃不说话了,张谦让止不住心情格外愉快起来。
他也承认黄侃文武双全,尤其在文才学问方面卓然不群,世所罕见。口才方面向来也是一张嘴直如悬河滔滔不绝,不过今日嘛,也被他说倒了。
诀窍居然就在这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他更胡说八道压下去就赢了。
张谦让心情非常愉快跑去那边撒尿去了,反正赢了他了!那么,暂时不跟小黄大人再扯这些没卵用的。
总不能当众撒尿,像脑壳出问题的林宰辅一样吧?先撒尿去要紧,跟他闲扯尿急尿涨得厉害。
黄侃看着张谦让过去后,抬起头来望了望越来越暗下去了的天空。极北一望无垠的旷野一直是这种阴郁的冰凌天气,有时细雨霏霏,经风一吹立刻冻上。马厩上冰凌厚厚一层,当风的脚脖子粗的门柱,如今冰冻得有腰粗。
如果他愿意,他只要隔空一掌,立即就能把那凝结的粗壮冰柱拍散碎。不过他懒得,凭什么,为什么?贼兵们的地盘,看押关住他们的地方,门柱冻坏就算了,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贼兵火把燃了起来,守他们的精锐贼兵上千。前面是大营,马厩周围四方有警戒哨所,防范极严。自从上次黄侃带头偷袭杀出去后,如今想再要有这样的机会绝不可能了。
马厩里面也有贼兵看守,一到夜晚就在天井中央驻扎下五十余人,火光通明。一有异常就鼓声震动,吹响牛角号声示警。
黄侃伸了个懒腰。他在想着一旦回去南边以后,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事,目前与世隔绝,消息不通,不知安国朝局如何。但总得要先在头脑中制定几个预案,不能事到临头了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区处。
那双不可知的眼睛,他又感觉在盯着自己了。他感觉后背发冷,是格外的一种不同于天气的冷,也不是寒症的那种冷,而是恐惧和不可知危险带来的生理应激反应的冷。
黄侃猛一转身,他想在一瞬间捕捉到那双眼睛。
然后,他妈妈的给他一掌,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
可是他失望了,身后只有牛马羊,连那五个目标人物都看不见。自一重返这里,他就感觉到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老这样盯得他后脊背发冷,有时直令他毛骨悚然。
有鬼了,这真是无法形容的恐惧。
算了,看不到这双眼眼睛,发现不到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只能是怪自己功力不够。他感觉要是对方发起攻击,他应该无法抵挡,早死了几百次了。
到底这是一个怎样的人?黄侃问过张谦让和老何,还有皇上,都说没有过这种被盯着的感觉,更没有被盯得感到后脊背发冷这种事。
反而都说,是不是他脑壳有问题。他脑壳在他们看来一向都有点问题,并不奇怪。这他就懒得解释了。
这里混入了一个高深莫测的高人。黄侃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并无恶意,如果有,真的像他判断的那样,要发起攻击他早死几百次了。
随他了。爱盯就盯,只要对方不出手,保持和平,黄侃没意见。目前而言也只能是这样,不然没办法。
黄侃看着前面看守他们的俩贼兵,穿戴不错,是新来的。
严格来讲是新轮值来的。之前的那俩不太好说话,面相阴鸷凶残。这俩则要好得太多,至少看起来顺眼。
他松了口气,又开始在想着一旦回去安国后,如何有稳妥预案,照着执行的事。不过这种事,想必曹天威已经有了全盘计划,自己这不了解南边情况的处境下,想得再高明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