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青见黄晓晓惊呼出声,他的周围已经有几个人朝他们看过来,连忙掩饰性的咳嗽几声,顺手把黄晓晓拉到自己身后,有些责备的问道:“晓晓,你怎么了?刚才我不是告诫过你,千万不要被四哥看到,他万一认出你,我们就惨了。”
他说完这句话,转头望向身边的少年,却看到黄晓晓神色呆滞,对自己说的话无动于衷,一双眸子只是呆呆的望着场中那个宋朝的使臣,满脸担心害怕,完颜宗青想了想,只觉得那个少年使臣十分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黄晓晓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看到小衙内?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她揉揉眼睛,张大眼睛,那个满脸云淡风轻的俊雅少年依旧坐在桌旁,不疾不徐的喝着茶,似乎这并不是金国的领地,也不是鸿门宴,这只不过是在京城汴水河边的一场赏花会,周围这些不过就是小厮仆役等一干伺候他的闲杂人,那位清傲的小衙内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黄晓晓心中百感交集,又想哭又想笑,她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作为蔡府的小衙内,哪怕大宋没人了,也不会轮到他出使金国,他记着对她的承诺,他说过要带她去临安府,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想笑却是因为,小衙内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场下,满眼望去那些金国的野蛮人,在他面前,不管如何张牙舞爪丑态百出,都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就像自己第一次见他,那般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少年,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泪落如雨。
此时正中一场无言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境界,完颜宗弼不言不语,满脸冷漠,周围金国将领杀气腾腾的看着那位少年使臣,换做旁人,恐怕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
谢凌依旧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纤长白皙的手指端着茶盏坐在桌旁,旁若无人的细细品茗,偶尔露出嫌弃的模样,和身旁的几名随从点头浅笑几句,似乎在说着某件好笑的事情,正眼都不看前面的完颜宗弼一眼。
完颜宗弼依旧平静冷漠,只是他身边的将领却是坐不住,他们随着完颜宗弼出使宋国也好,还是宋朝派遣的使臣也罢,哪一个不是极尽谄媚或者哆嗦的像个鹌鹑,居然有人敢藐视他们家战功赫赫的四皇子,简直是活得不耐烦。
于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金兵将领跳了出来,黄晓晓细细一看,又是那个该死的达拉花,这个人简直就阴魂不散,为什么上次颜青没有把他的手打断,省得这货每隔几天就跳出蹦跶膈应别人,想起上次霍思彦受的屈辱,她不禁为小衙内担心起来。
达拉花一脸无耻的笑容,“怎么宋朝没人了,派了你这么个弱鸡过来,你看你毛都没长齐,还不滚回去吃奶。”周围的金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完颜宗弼也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谢凌掸了掸衣袖,满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将军你此言过矣,不过我大宋人向来宽宏大量,我怜惜将军自幼父母双亡,因此你说这话我也不追究了。”
达拉花气的满脸通红,“放屁放屁,我爹娘还好好的在府里,你居然敢咒他们。”
谢凌满脸惊讶,“将军,那可是在下猜测错了,不过在我大宋,若是自小父母双亡,为人缺乏教养、粗鄙无礼、出言不恭并会被人指责。”
达拉花听得似懂非懂,原来是使臣猜测错误,他初来乍到,不知道自己家里情况也就算了,大手一挥,“你个中原蛮子不知道情况,我也就不和你计较。”
完颜宗弼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从少年起便学习汉族文化,自然懂得谢凌的言外之意,达拉花这个蠢货,人家骂你没有家教,等于没有父母教导,这会子还不计较,真是个蠢货,蠢货,蠢货,他在心里暗骂了三句。
谢凌淡淡一笑,心中暗道,蛮子就是不学无术,眉目依旧清冷,“将军刚才问为何是我出使金国?大宋人才济济,不过汉人祖先流传下来一句话,我大宋礼仪之邦,因此按照老祖宗的办法执行,最贤者使使贤主,此中者使使中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说完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殿上排行最末,最不中用。”
达拉花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哈哈笑着,“你承认你最没有用就好。”
人群后面,完颜宗青也是一脸疑惑,悄声问着黄晓晓,“晓晓,他说这个什么意思?”黄晓晓早笑得浑身发抖,感谢九年义务教育制,她学过晏子使楚这个课文,于是便把意思解释给完颜宗青听,“他的意思是他最没用,所以被派送到最没用的国家来。”
完颜宗青脸色难看起来,摇摇头,“简直是自取其辱。”
完颜宗弼气的浑身发抖,这个使臣如此大胆,简直是欺负金国无人,若是不重重惩戒一番,简直有损大金颜面,他还未说话,金人中有少数人毕竟也是读过中原文化,立刻拉了拉达拉花的衣袖,用女真语向他解释了一遍谢凌的意思。
达拉花脸上红了白白了红,怒瞪狼眼,刷的一声抽出腰间弯刀,“你居然敢侮辱大金,我要杀了你。”完颜宗弼并不制止,在他看来,这个使臣侮辱大金,罪大恶极,就算杀了他,想必赵佶老儿也不敢说什么。
黄晓晓吓得浑身发抖,小衙内要有危险,达拉花敢动他,自己就杀了那个畜生,她四下里张望,猛地抓住颜青腰间宝剑的剑鞘,就要抽出来冲上去保护小衙内,完颜宗青吓了一跳,连忙用力抱住她,拼命往人群后面躲,好在堂上剑拔弩张,没人注意后面这两人。
谢凌缓缓站起,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秀眉微扬,犹如春潭水边一株兰思草,长身玉立清扬婉兮,那份从容不迫看的达拉花也愣了愣,“四王爷,我有一事请求王爷答允,死而无憾。”
完颜宗弼轻蔑一笑,“可是求我饶你性命?”
谢凌摇摇头,“谢凌出使金国,原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不过待我死后,请四王爷将我的人头悬挂在大宁城城墙上,我死也瞑目。”
完颜宗弼一怔,“这是为何?”
谢凌狭长的凤眸微眯,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如寒冬腊月,冷飕飕的寒了完颜宗弼的春心,“四王爷,我比两国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三日,你知道为何?因为我从大宋边境绕了一个弯道,原本我应该从河东道过来金国境内,后来我去了河西道,也见了河西道的节度使宗大人。”
完颜宗弼剑眉微蹙,“然后?”
谢凌抿唇一笑,继续说道:“然后我和宗大人一起巡视了河西道的田门谷,我发现田门谷是个好地方,北接燕云十六州,南接大宋,东接金国,如今大宋和大金结成海上之盟,田门谷当然有大宋扼守,此地易守难攻,想必也是金国的一道屏障。”
谢凌看着完颜宗弼死死的盯着自己,淡淡一笑,“正巧我随身带着童贯童太尉的军函,告知我无论到了何处都可以便宜行事,我便和宗大人约定好了,若是我谢某的人头挂在城墙上,那就是说金国斩杀大宋使臣,要知道使臣是代替皇帝出使,如若被杀,那海上之盟存不存在也就另说了,宗大人何必还派人守什么田门谷,届时,我想天赐帝耶律淳很愿意从田门谷来大金和贵国和谈的。”
谢凌每说一句,完颜宗弼的脸色便难看一分,这个少年说得极对,一语便道破如今时局,辽国自从天祚帝逃回阴山,如今正在集合辽国精兵意欲卷土重来,耶律淳篡位后,为了稳固在辽国的地位,也在燕云十六州密谋着如何与大金作对,若是宋朝真的放开田门谷,耶律淳从燕云十六州借道田门谷进占大金,大金将腹背受敌。
完颜宗弼虽说心中起伏,但是作为征战沙场多年的人,也不是被吓大的,他冷笑一声,“哦,你也算是颇有苦心,不过你怎么知道耶律淳一定会从燕云十六州进攻大金,难道你不怕他会屯兵据守宋国边境。”
谢凌浅浅一笑,语气有些鄙视,“这其实也要拜将军所赐,之前我大宋匆忙挥师北上,进攻燕云十六州,大败而回,而金国如今却蠢蠢欲动逼近燕云十六州,即便耶律淳蠢笨不堪也不会放着眼前威胁不理,而去防备一战及溃的大宋吧。”
完颜宗弼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谢凌眼神忽然转利,冷冷说道:“我大宋能够据守关外多年,自有精兵良将,人才辈出,而今不过一次战役失利,尔等便不把我大宋放在眼里,岂不知骄兵必败,若无大宋作为联盟,辽人又何惧尔等区区小国?如今辽国犹自困兽犹斗,你们却逼着大宋毁弃盟约,难道四皇子不知联吴抗曹以及白帝城兵败如山倒的故事,真是可叹可笑。”
完颜宗弼缓缓起身,鹰隼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谢凌,良久,淡然一笑,“大宋果然人才辈出,本王倒是小瞧了,来人,请大宋使臣前往宫中的迎宾馆好好休息,以上宾之礼相待,改日,本王要请使臣来我的府里,好好相谈。”
谢凌拱手施礼,“四皇子言重了,谢凌不远千里出使金国,只想迎接康王殿下回大宋,别的事情,谢凌暂不考虑。”
完颜宗弼怔了怔,哈哈大笑,“有意思,好,本王一会就派人请康王去迎宾馆,请。”
谢凌起身告辞而去,黄晓晓在人后张了张嘴,想叫一声小衙内,却怎么也唤不出声,一旁的完颜宗青皱眉望着她,“晓晓,你怎么了,一个晚上心神不宁,这个使臣究竟是何人?”
黄晓晓勉强一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还记得上次在高太尉府,那个小衙内吗?”
完颜宗青敛眉细想,隐约中似乎有这么个人,“好像是有,我记得是蔡府的小衙内,救命恩人?难怪你刚才如此激动,不管他了,我们快些走吧,否则被四哥看到责怪就不好了。”
完颜宗青拉住黄晓晓离去不表,待到宴会所有人散去,完颜宗弼依旧坐在正中,抚额沉思,“想不到大宋还有如此人物,本王上次出使见到的都是奴颜媚骨阿谀奉承之流,倒是我小瞧了他们。”
一旁闪出名文士打扮的谋士,“回禀四王爷,这个谢凌听说是今年的状元,也是三元及第,文武双全,他也是蔡京最宠爱的嫡亲外孙。”
“蔡京?可是那个几起几落权倾天下的蔡太师。我听过这人,极为善于耍弄手段舞弄权势,只是如今听说赋闲在家?难道对于宋朝朝廷也有影响?这个使臣能够有童贯的军函,想必他身后势力来头不小,当真是一个赋闲之人所为?”完颜宗弼问道。
“蔡京一贯和童贯交好,两人互相倚势,蔡京掌握朝中大权,提拔童贯,而后童贯镇压了宋朝民间叛军,此后更是军权在握,据在宋的探子回报,赵佶对蔡京十分看重,怕是又要重回朝堂。”谋士说道。
“蔡京和童贯富贵之心太重,不值一提,这个少年却是如此了得,我倒是想请他回王府聊一聊了,吩咐下去,明天晚上,我要在府中宴请康王和宋国使臣。”完颜宗弼吩咐道。
“是。小的会准备的妥妥当当。”
黄晓晓回到毡包,魂不守舍,就连霍思彦和她说话也一副游魂的模样,有气无力的吱吱两声,霍思彦忍无可忍,用手猛敲她一个爆栗,痛的黄晓晓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方才惊醒过来,“师父,你这么用劲干吗?你想痛死我啊。”
霍思彦不满的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师父和你说了半天话也不理。”
黄晓晓拉住他的衣袖,一副烧香拜佛遇鬼的样子,“师父,我今天跟着小王爷混入皇宫,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我看到了小衙内,他居然是大宋的使臣,今天可是吓死我了。”
霍思彦也吓了一跳,“什么?凤鸣是大宋使臣?你不是花了眼吧,这般危险之地,蔡太师压根不会让他来送死。”
“我也想是我花了眼,可是我揉了半天眼睛,确定就是小衙内。”黄晓晓无奈的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两已经陷在这里了,难道还要多加他一个,来个三人聚首。”霍思彦苦笑着摇摇头。
黄晓晓心烦意乱,踱步到院子里,看着天上一轮刚出的明月发呆,想到那个晚上也是一轮明月挂在天边,那个人揽住自己,告诉自己他会带她去江南,会像照顾胞弟一样照顾她,想着自己告诉他有一个惊喜要告诉他,只是一切都是泡影,之前是远隔千里,如今却是咫尺天涯,无法相见。
托住下巴,黄晓晓望着月亮,满心不爽无处发泄,迁怒的喊道:“月亮啊,你就是一个大饼,上面的黑点就是芝麻,看着就讨厌的芝麻大饼,为什么你不长得像一个包子?或者像个玫瑰蜜饯糕也好过是一个不中用不好吃的芝麻饼。”
“咳咳…”一声清咳,一个缓缓走入院中的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到了金国连性格也变了,不讲段子,改成怨天尤月了?”
黄晓晓惊讶的转过头,那个芝兰玉树般的身影,一身月白色的绣金长袍,温润如水的凤眸带了点一如往常的嫌弃,微扬的薄唇,笑意盈然的看着她,可不是她梦里也会想几次骂几次鄙视几次的小衙内谢凌。
黄晓晓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仰着头眼睛转了几次,终于把那些晶莹逼了回去,满脸不在乎的走了过去,“小衙内,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谢凌摇头轻笑,“如今我是大宋使臣,勉强算得上金国的上宾,让他们带我来这边找你和霍先生,还是能够做到的,看你没死我也放心了,可以带回大宋了。”
黄晓晓见他说的轻描淡写,完全不提及刚才的凶险,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他,又是一酸,心中那句话便想脱口而出,于是拉住他的衣袖,“小衙内,你随我来。”
谢凌嗯了一声,“我还未见过霍先生,不知道他可好?”
黄晓晓面不改色心不跳,脱口便出,“我师父他已经睡了。”
谢凌惊讶的看了看天上月亮的位置,“天色尚早,霍先生就睡了?他以前可是不到三更半夜不睡的人,怎么到了金国变得嗜睡起来?”
霍思彦在毡包里听到谢凌的声音,惊喜不已,正要出去相见,听到黄晓晓说自己睡了,又听到那个小衙内揭自己老底,知道这两个货有说不完的话,自己还是不去凑热闹,口气闷闷说道:“我已经睡着了,明天再见。”
谢凌挑一挑眉,有些戏谑的看着她,黄晓晓脸一红,拉住谢凌就往外跑,一直跑到后面她常去的那个小山丘,靠近断崖边的那个亭子,这里平日里就没人来,如今夜色蒙蒙,更是空无一人。
黄晓晓松开谢凌的手,转身定定的看着他,月白色的锦袍,在月下映衬着月华,满身光彩迫人,黑曜石般的凤眸闪着动人的光芒,柔柔的看着自己,满含着关心、担忧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黄晓晓心中隐隐作痛,只觉得在他清澈的眸光下,这几个月来的委屈想一股脑的全部倾泻而出,她忍不住扑倒谢凌的怀里,轻轻抓住他的衣袖,带着重重的哭音喊道:“小衙内,终于见到你了,我以为我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谢凌知道她和其他人这几个月一定低眉顺眼饱受羞辱,心中一痛,紧紧抱住怀中少年单薄的身体,伸手安慰般轻拍她的背,满眼怜惜,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们回大宋,放心,我再也不会离你而去,我说过还要带你去江南,承君一诺,必守此生。”
黄晓晓想到他为了带自己回大宋,甘愿冒此风险,他原本只需锦衣玉食靠着蔡府小衙内的身份就可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他为了自己连命也不顾,只因为他答应要带自己回江南,这种坦荡重诺的君子风范,也只有眼前这人。
她揉着眼睛,眼泪滚珠般落下来,谢凌叹了口气,拿出怀里的丝帕,拭去她满脸的泪水,“像个女子般,动不动就哭,又从不记得带手帕,怎么会有人像你这般任性胡为?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告诉我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黄晓晓张着红红的眼睛,拿着丝帕胡乱擦着眼泪,她记忆力极好,将这些时间发生的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告知谢凌,说到完颜宗弼如何在宴会上命人给了康王一个下马威,康王胆小懦弱不敢发话,霍思彦如何挺身而出,又如何被达拉花欺负,自己如何和他拼命,差点被他劈死,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感觉小衙内双手一紧。
黄晓晓知道他关心自己,心中感动,继续说下去,又说到遇到高太尉府小衙内见过的颜青,原来他就是金国的小王爷,说到他救了自己,对自己很好,还派人照顾霍师父,说他命金人不许欺负他们,因着他的保护,自己和霍先生还有教坊的人后来就没有再受苦。
然后她又说到康王,只是没说自己处心积虑接近他,改了个委婉说法,说康王见自己伶牙俐齿,经常叫她排忧解难聊天打屁,康王对她还算有好感。
谢凌知道她故意捡着无关紧要的说,堂堂宋朝皇子怎么会对一个说书少年关注,就算是落魄也未必会有此殊荣,怕是这个小滑头为了自己能够逃回大宋,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找机会接近康王而已,他心中暗暗摇头,面上却不显露,依旧聚精会神的听着黄晓晓唠唠叨叨。
谢凌越听心中越感动,原来黄晓晓避重就轻,将那天自己差点被达拉花劈死的事情轻描淡写就过去了,重点描述自己如何在趁着闲暇时间和师父学习评书技巧啊,如何得到师父的赞赏,绘声绘色的说了一大段,她声音清脆,眉飞色舞,谢凌却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不要担心。
黄晓晓喜笑颜开的讲着各种事情,看着谢凌的眸子越来越柔,那里一湾秋水,映着月华流光溢彩,璀璨若星,暖暖的看着自己,黄晓晓忽然心中一动,那个念头渐渐压不住,喷薄而出,她咬了咬唇,犹豫再三,终于咬牙说道:“小衙内,你还记得上次我说过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吗?”
谢凌笑着点点头,“你说过要告诉我一个惊喜。”
黄晓晓叹了口气,“不是惊喜,其实是惊吓,我一直隐瞒了你,其实我是女子,我叫黄晓晓,东窗未明晓夜白的晓。”
谢凌瞪大眼睛,推开她一步,满脸不可置信,“你是女子?此言当真?”
黄晓晓心虚的低下头,完了,这次恐怕不是被骂几句斯文败类这么简单,也许说不定是拂袖而去,只是小衙内这般对待自己,她绝对不能再隐瞒他,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这一刻她是心安的。
黄晓晓向来对于口才是绝对自信爆棚,从没觉得会有如此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时刻,她嗫嚅的说道:“小衙内,对不起,花石纲徭役后,我的爹娘含冤去世,我家破人亡活不下去,为了活命,辗转一路流浪到京城,女孩子经常被人欺负,迫于无奈只能扮成男子,可是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着说书来混口饭吃,就一直扮成男子,对不起,我不是存心隐瞒。”
谢凌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黑白分明的凤眸怔怔的望着她,黄晓晓心中有些紧张,难道他不相信自己,她想了想,伸手抓住头上束发的发冠,用力拉下,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泻而下,衬着如玉的肌肤,柳眉杏眼,清丽绝伦。
看着谢凌依旧呆若木鸡的样子,她咬了咬唇,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立刻低头说道:“这样,你信我了吗?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谢凌只觉得脑子瞬间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直到柔软的唇吻在自己脸颊上,他才恢复思考的能力,黄小乙居然是女子?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女子的?哦,不对应该是一开始就是女子,一直扮成男子而已,难怪之前古里古怪颇多,自己居然都忽略过去。
他回想起那次两人在青楼,自己闻了催情香动情不已,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自己还以为她年纪小,想不到居然是因为女子,难怪自己有时候会心神飘忽,枉自己以为有断袖之好。
谢凌有些生气,看了一眼黄晓晓,正要发作,见她一脸愧疚,眼神躲闪,他见过她飞扬跋扈的模样,也见过她嗤之以鼻的傲气,更见过她牙尖嘴利嘲讽自己的模样,几时见过她这般因着内疚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一软,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却也说不出来。
黄晓晓抬眼偷看,见小衙内脸色难看,深潭般的凤眸看不出任何感□□彩,她心中一惊,看来他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也对,自己隐瞒了他那么久,换做谁都会生气,更何况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小衙内。
她失望的低下头,“小衙内,对不起,你为了我不顾性命,远赴金国冒如此风险,我无以为报,我不想再隐瞒你,即使你永远不会原谅我,可是黄晓晓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我会一直赖在你的身边,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谢凌见她感情真挚,先前的怒火不翼而飞,又想到她因为花石纲家破人亡,年纪小小就被迫背井离乡,为了免受欺负只能扮成男子,心中有些怜惜起来,只是这个小滑头不能轻易原谅,否则一定会蹬鼻子上脸,于是他依葫芦画瓢,微凉的唇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平静地说道:“算了,我暂且相信你吧。”
黄晓晓眨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她用力盯着小衙内,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和企图,结果人家眼神清澈,神态认真,她终于明白,尼玛这就是一个我相信你的相信吻,她的心里慌张起来,忍不住拉住谢凌,“那你原谅我吗?”
谢凌秀眉一挑,神色清冷,“原谅什么?”
黄晓晓支支吾吾,声音越来越轻,“就是原谅…就是上次你说过要带我去临安,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很好…我…那现在…”
谢凌狭长的凤眸斜斜看着她,半晌不语,黄晓晓的心情越来越紧张,似乎都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慢慢低下头,良久,头顶传来天籁之音,“原谅未必,只是我答应你的事情,君子重承诺,不能因为你撒谎骗人就自毁诺言。”
黄晓晓心中一跳,惊喜的抬起头,猝不及防看到谢凌黝黑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啊了一声,嘟着嘴说道:“原来你故意捉弄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
谢凌忍俊不禁,唇边溢出一抹清浅笑意,“彼此彼此,我不过是近墨者黑而已。”说完皱皱眉头,满脸严肃起来,“只是下不为例,我生平最不喜说谎,晓晓,你以后不可以再骗我。”
黄晓晓见他脸色变得肃穆,撅了噘嘴,“知道了,当真是无趣之人,我不骗你,骗其他人总可以吧。”
谢凌嗯了一声,蹙眉说道:“其他人也不可以,还有,不许再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污段子。”
黄晓晓瞬间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了无生趣,她不满的抬头望着谢凌,月下这人满身光华,眉目俊雅无双、高贵从容。
她忽的想到第一次见面两人斗得乌鸡眼一般,想到之前一直斗气,想到高太尉府中的奇遇,想到牢中探视,想到同生共死,想到月下白首之约,又想到他不顾性命涉险来金国救自己,这样一个不慕权贵不贪富贵有勇有谋君子高风的小衙内,更难得是不近女色纯情男纸一枚,哎呀,现代这种男人是打着红外线也找不到,自己狗屎运,穿越千年为了他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黄晓晓一时之间情丝悱恻,胆子突然大起来,上前一个熊抱抱住小衙内,笑靥如花,“好吧,我都答应你,谁让我这么这么这么…喜欢你呢,谢凌小衙内。”她一口气说了好多遍这么,憋得脸也有些红起来。
谢凌见她真情流露,心中感动,月下见她星眸若水,唇角弯弯,抿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心中又是一动,忍不住伸手抱住黄晓晓,将她揽在怀里,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唇吻了上去,这一次和他上次青楼中了催情散后的无意识不一样,温柔缠绵,带着若即若离的青涩。
黄晓晓瞬间觉得自己多年的涉黄经验都哔了狗了,好吧,她其实是有贼心没贼胆,好吧,其实她穿越过来之前连手都么牵过,更别说什么亲吻。
不过她做为一个混迹各大论坛的脱口秀污段子大师,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毛的,对于什么《教你一百种热吻》什么《吻技大全》等等均有涉猎,一提到吻,她的脑海里总会出现什么舌尖深入阵地攻城略地啦,拉出晶莹剔透的银丝啦之类的书中描写,断断不会是现在小衙内这种贴在唇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可知不是为何,她就是觉得心中欢喜无限,觉得心醉神迷,觉得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清俊少年身上似乎散发一种魔力,他只要站在那里柔柔的看着她,她就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好吧,其实自己就是爱上这样一个又执拗又可爱又傲气又清澈的小衙内。
良久,两人缓缓分开,脸上均有些飞红,谢凌把头转开,有些不好意思,黄晓晓也低下头,开始没话找话,“小衙内,你今天晚上当真厉害,把那个四皇子还有达拉花气的半死,你知道吗?上次就是这个不要脸的达拉花欺负师父的。”
谢凌哦了一声,“怎么你在场?”
黄晓晓蓦地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尴尬一笑,“我担心你嘛,所以扮作小王爷的随从混了进去。”
谢凌又哦了一声,凉凉的说道:“怎么你的消息这么灵通,连我是使臣都知道?”
黄晓晓呆了又呆,尼玛不是说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捉急吗,怎么自己的智商都要充值了,这家伙还是这么机敏,嘤嘤嘤,他不爱我。
“呵呵…”黄晓晓打了个哈哈,狡辩起来,“我这么爱国,当然担心大宋的使臣嘛,不管是谁,我都想去看看表示下关心。”
谢凌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小无赖会爱国?不管谁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他不予说破,只是莞尔一笑,“完颜宗弼有没有气个半死我不知道,不过他明天晚上邀请我和康王过府一叙,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黄晓晓有些担心,“宴无好宴,这个不要脸的完颜宗弼言语上说不过你,现在又无法耐你何,肯定又摆鸿门宴,用点不入流的阴谋诡计。”
谢凌微微一笑,“完颜宗弼倒还不至于这般,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何况我也并不是全无准备就来金国,晓晓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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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