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荼靡原本还是念着沈沐辞今日帮衬了自己的份儿上,打算悄无声息的退开不至于再寻了这位神仙太子什么不快的,如今经历了这么一遭,还被沈沐辞给当众点了出来,她心中便被无数羞恼给填满了,哪里还记得先前不欲与之动了干戈的事情。
夜荼靡抬眸,桃花眼中带了几分凛然的怒意,只是当着国公府上众人的面,到底还是挤出来几分笑意,咬牙道:“殿下神容仙颜,荼靡确是万般瞻仰。”
若是寻常,夜荼靡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等在她眼中算得上是相当没脸没皮的话来,只是此时的她虽然有些气急败坏,但是倒不曾动了想要在人前损了沈沐辞这人太子之威的打算。
不过,夜荼靡虽然是称赞了一番沈沐辞,却仍是不愿意轻易承认她是瞧着他的容色出了神的,索性便是又极为自然的掩饰性的补充了一句道:“殿下风仪无双,不过荼靡也并没有冒犯殿下之意,无非是因为荼靡昨夜恰恰也是瞧见了康宁王府上的苏世子同为这般盛容绝尘,一时之间有些感慨南诏四大公子的传闻罢了。”
夜荼靡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方才之所以会出神,压根不是被沈沐辞给惊艳得愣住了,只是因为沈沐辞和苏珞白二人皆是这般盛世美颜,便联想到了南诏的四大公子榜,对这榜上之人有了几分好奇的意思。
如此一来,她那稍微愣神的动静也的确就不算什么值得琢磨之事儿了,哪怕是此事儿当真是被红鲤一不小心传回了十里画廊,也能够保住了她的“半世威名”,不至于让她真的成了一个见着美色就走不动路的傻老大。
毕竟普天之下对这南诏公子榜上四人好奇之至的人实在是不计其数——“云端仙颜沈沐辞,锦韶玉华苏珞白,沉梦清晖姜南柯,修罗美将晏星河”,莫说是南诏中人,便是扩及整个九洲大陆,对这四人感兴趣的也是数不胜数。
更何况这事儿归根究底也不过只是一出小事儿,夜荼靡也无非只是不愿意瞧着沈沐辞那般“小人得志”调侃她的模样,所以才会胡诌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罢了,打的主意也不过是让沈沐辞莫要当真,随意调侃一二也就够了。
可夜荼靡这自认妥当的话说出来,却是出乎意料的收到了一个相反效果。
沈沐辞先前问夜荼靡的那一句话,本来真的不过是想要调侃一下而已,可夜荼靡这般解释之话说出来,沈沐辞却是极认真的放在心上了。
于是一刹时间之后,所有人都有幸瞧见了方才还笑得神色明艳的太子殿下忽而就冷了容颜的一幕——沈沐辞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也是骤然一变,原本还隐约带着的几分三月春风的温软和煦,蓦的就化作了一阵凛冬飞溅的透骨霜寒。
他微微眯起了一双精致凤眸,琉璃色的眸子满是压迫的看着夜荼靡,就连说出的话都像是染了几分切如实质的寒意:“如此说来,郡主方才那般认真模样,原来是在心中对比本宫与苏世子二人谁的容色更胜一筹了?”
夜荼靡:“……”
她不过只是胡乱说的一句捡回自己面子的话,这位太子殿下又怎么了?说话这般阴阳怪气的,委实是古怪得紧。
她抿了抿唇,有些神色不郁的对视回去,鸦青色的的眉羽微微蹙着,连带着桃花眸子也微微凝在一起,带得眼尾的轮廓隐约下垂,她微微鼓着脸颊,有些气鼓鼓的瞪着沈沐辞,分明是对他这般“死缠烂打”的行为相当不满。
半晌夜荼靡才冷着脸应下了一句“殿下所言甚是”的场面话。
因为一心想要快速话题,夜荼靡为了避免沈沐辞问出什么傻话,还难得多费了几分口舌,极为详细的将二人悉数夸赞了一番道:“苏世子仪容无双,清风明月,的确是称得上一句锦韶玉华,殿下更是容色隽美,宛若神祇,也真真是应了那句云端仙颜的话。”
末了,夜荼靡还不忘露出一抹僵硬的假笑,精辟至极的总结道:“苏世子和太子殿下二人皆是这般风姿卓绝,由此可见南诏四大公子果真是名不虚传。”
夜荼靡自认她说的话已经是千载难逢的客气妥当了,毕竟她平日里除了威胁糊弄旁人之外,可真没有什么随意称赞人的习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夜荼靡想着她都已经那般给面子的夸赞了人一番,沈沐辞多少会领情一二不在为难了她,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再一次没按常理出牌。
沈沐辞听完夜荼靡那一番发自肺腑的赞美之言,不仅是没有半点心情愉悦的反应,俊美的容色反倒是越发阴沉了几分。
他直直看着夜荼靡,脸上氤氲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鸷之色,于是夜荼靡便不出意外的被他说出口的下一句话给惊住了。
“郡主原是这般清楚南诏四大公子的传闻,”沈沐辞看着夜荼靡,冷笑道:“那本宫倒是要问上一问,不知郡主以为本宫与苏世子二人之间,谁人容色风姿更胜一筹呢?”
夜荼靡没想到沈沐辞今儿会这般难缠,她好容易解决一个问题,他便又毫不吝啬的再扔一个为难她,脸上的神色便是难得的僵住了。
若是往日,夜荼靡为了摆脱这位南诏太子,必然是立马一句甜言蜜语就哄得沈沐辞万般满意的看着自己离开无疑了。
可今日这事情,难办就难办在……沈沐辞问的另一位正主,也就是有着锦韶玉华之称的康宁王府世子苏珞白,也实在不是什么容易随意糊弄过去的善茬。
若是说起性子别扭又惯常冷嘲热讽一事儿,苏珞白比起沈沐辞而言,那可完全称得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位康宁王府的世子爷平日里虽是矜贵万分,可一旦寻起人麻烦的时候,那便真的是阴谋阳谋齐齐而出,手段狠辣的不成样子。
再加上夜荼靡念着昨儿夜里苏珞白好不容易才应了自己一事儿,便是更加没法子当着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的人的面说出他逊色于沈沐辞的话来了。
毕竟夜荼靡心中再清楚不过,若是让苏珞白知晓了她说他不如谁谁谁的话来,只怕她借着摄魂铃的功劳好不容易才求来之事儿,便是又得耽误个许久时间无疑了。
虽然比起得罪沈沐辞而言,夜荼靡心中更愿意得罪和她打过不少交道的苏珞白,可如今苏珞白与她所求之事儿有了牵扯,她便也实在无法说出了谁不如谁的话来了。
思及如此,夜荼靡便只能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瓣,硬生生没有回应一句。
沈沐辞本来就已经在夜荼靡忽而提及苏珞白的时候动了几分怒意了,谁曾想到夜荼靡胆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大,即便是他脸上的不郁之色已经是极为显而易见了,夜荼靡竟仍是没有舍得说出一句让他释怀的话来。
他自然是知晓苏珞白此人能够与他同列九洲五绝公子之席以及南诏四大公子之列,的确也是个极不简单的人物,可就算苏珞白不简单又如何,哪怕他是南诏帝都之中出挑至极的存在,但夜荼靡若是愿意,归根究底也不过只是一句保函主观臆断的话罢了。
夜荼靡那般舍得机灵性子,必然也清楚她只要说了一句让他高兴的话,他就不会再为难了她的。
可她这是受了什么魔怔了,为了一个该死的苏珞白,她便是连一句他更胜一筹的话也不愿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