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有时候向楠也会疑惑自己的人生为何会如此戏剧。她原先已经打算与程慕北划清界限,可一而再再而三地,都没能如她所愿,甚至生出一些多余又麻烦的事端来。而如今她最担心的事情很快便发生。她甚至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拖下了水。
向楠动作慌张地推开程慕北,拿手背去擦唇,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那位钱夫人尴尬地咳了两声,态度倒是变得更加和气:“抱歉,刚才是我认错了人。”
向楠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件事,只说“没关系”,很快钱夫人便提着裙摆匆忙离开,而祝思敏正站在原地,面色惊诧、疑惑又严肃。
事情败露,这些日子做的事情也功亏一篑,向楠抚着额头,焦躁开始涌上心头。
她和程慕北,在长辈眼中,一个即将结婚,一个即将把男友带回家,现在却搞在一起。向楠极为悲观地想,祝思敏一定对她很失望。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凝重。祝思敏沉了脸,一直看向车窗外,不言不语。向楠坐在后座,像被老师捉住作弊行为的学生,难堪又后悔。反观程慕北,倒跟没事人一般,面容沉静,不急不躁,甚至在半途小憩了一会儿,到家后才悠悠醒来。
他是早有预谋的。向楠愤愤地想,连时间都掐得如此精准,害她现在有口难辨,更加无法面对祝思敏。
可如今,事情都已经明朗,同时也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在发展。
九点左右,别墅里只有阿姨一人在。程国瑞约了老同学去外市参加一个古董拍卖会,要明天才能回来。
祝思敏不动声色地将两人叫去书房,门一关上,她便狠狠拍了两下程慕北的手臂。程慕北岿然不动,但神色谦卑,身体微欠,一副认错的模样,看来早已做好准备。向楠冷眼旁观,心想他不去演电影真是可惜了,刚才在车上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现在却认错积极。
祝思敏声色俱厉:“你说说,你和小楠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强迫她的?你今天跟我谈谈你的想法,我倒要听听,你之前在做什么怪!”
因着祝思敏从未在后辈面前显露出来的严厉态度,向楠思绪开始混乱,双腿发软,两眼发昏,差点支撑不住。幸好程慕北在一旁捞住她。
“妈,是我先招惹阿楠的。”他正色道。
“那你和季瑶又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你和我说得好好的,要提早结婚,现在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程慕北一五一十地坦白。祝思敏听完后,胸口起伏得厉害,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好半天才缓过来,神情却有些复杂:“虽然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但很多事,不是任性就能解决一切的。如今季瑶的父亲在医院躺着,你当初又许下结婚的承诺,现在你故意让我发现,还怕我察觉不了你的意图吗?慕北,我是你妈,你那点儿心思,我如果还看不透,就太愚蠢了。程家男人一向最看重的就是信誉,你既然做下这个决定,就要做好承担责任的心理准备。”
程慕北顺着她的意思来:“当初贸然答应结婚,是我欠缺考虑了。”
祝思敏不想理会他,便朝向楠看去:“小楠,说说你的想法。如果是慕北对不起你,我会替你做主。”
向楠抬眼,刚才的眩晕还未消退。她如鲠在喉,摇摇头,表示不想说话。
“我看你今晚也不太舒服,先回房去休息吧。我和慕北单独谈谈,阿姨在下面弄了夜宵,饿了就去厨房让她给你盛。”祝思敏和善地说,并没有因为今晚那一幕而责备她半句。
向楠匆匆忙忙逃离那间房,如一尾干涸很久终于得到水的鱼,呼吸终于正常。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瘫软在床上,一时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每一个都让她煎熬又难过,她想起了在家乡的爷爷,那时他便嘱咐她,程慕北不是她能招惹的人。
他清楚地抓住了她的弱点,又精心编了一个局,将她逐步地往自己的领地里面套。这人面向看着纯良和善,可当真要花点心思,她根本识不破,也斗不过。
她怎么能天真地认为和他划清界限便能避免一切的发生?
书房里,祝思敏敞开天窗说亮话:“好你个小子,知道我想把小楠留在程家,就抓住这点威胁起我来了?”
“她迟早要嫁人,到时候你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既然你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不如达成共识。”
沉默半响,祝思敏问:“小楠那位男友,是怎么回事?”
程慕北添油加醋地将那件事说了一番。祝思敏一阵讶然,倒不好评价,但仍旧没松口:“这件事,还是要看小楠的想法。如果她愿意,我自然不反对。再者,你和季瑶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程慕北答:“那晚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诚实相待。”
“你希望我替你出面说明?慕北,你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我只是想告诉您,我想和阿楠结婚。”
祝思敏又说:“你待她是真心的吗?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们有这种迹象。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有点吃不消。”
程慕北站直身体,声音清醇:“阿楠是我想认真对待一辈子的人。”
祝思敏见状,无奈地叹息:“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好掺和。但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你一向有分寸,这次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给小楠造成难堪。”
程慕北敛眸:“我明白。”
——
向楠卸了妆,又换下礼服,洗完澡钻进被窝里,却毫无睡意。她下床找到柜子里放的一瓶帮助睡眠的药片,吞了两片下去,重新闭上眼睛。
房间门很快被人打开,有微弱的光透了进来。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有股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挟裹着湿气,将她整个人包围住。
程慕北从背后将她围进怀里,大掌规规矩矩地放在她的腰部,引得她一阵颤栗。向楠没挣扎,甚至没任何反应,任由他触碰。
几秒之后,她平静地开口:“程慕北,你算计我,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很满意吗?”
“你一再抗拒,我只能前进。”
“你连长辈的心思都要利用,真是小人。”
他没再说话,往前凑了凑,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双臂逐渐收紧。向楠低头去咬他的手臂,下了狠力道,最后将他的虎口咬伤,一股子血腥味儿在嘴里蔓延。她得到了报复的快*感,却听得身后的男人用极为暧昧的语气说:“没关系,我身上哪处都任你咬。”
向楠刻意忽略那话里的深层含义,问他:“今晚的事情,是你事先谋划好的?”
“只是个巧合。”
“那祝阿姨找来,也只是巧合?”她又问。
“大概吧。”
向楠一阵烦躁,企图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他却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拍她的背:“乖,让我眯会儿。我的房间被妈从牧场弄回来的那条狗给弄脏了,现在不能睡。”
“你可以去客房,为什么偏要来我的房间?”
“睡不惯。”他当真有睡着的趋势,连语调都变含糊了,“你走之后,我一直都是睡的这间房,还有简那里,我也去过几次。”
她几乎吼出来:“程慕北,你变态!”难怪她每次回简那里,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嘘——”他动作轻柔地抵住她的唇,“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跟我说了那些话,让我好几天都没认真吃饭睡觉,导致现在胃疼头疼,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向楠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会后悔的。如果你后悔,倒霉的只是我。程慕北,一个男人变心很快,你不是活在象牙塔里面的无知少女,我也不是。你比我更清楚这样贸然承诺一辈子的风险。”
“不会,永远都不会。我也不管什么风险。”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酒窝,声音越变越小,过会儿言语也开始混乱,“如果后悔,那也只能后悔没有努力把你娶到。别的男人一靠近你,我就难受……”
她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他手背上画着弯弯扭扭的线条,问:“你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的吗?”
“是。”
“你有能力解决一切吗?”
程慕北清醒了些,扳过她的身子,答:“那些事情,你不用操心。”
她盯了他很久,最后像是认命,又像是妥协:“如果我不答应你,你说不定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既然这样,我们试试。”
他反问:“你是真心的吗?”
向楠翻了个身:“我以前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而且容易得寸进尺。”
“我以前没发现你其实牙尖嘴利,而且说话一针见血,总是让我哑口无言。”
她心里的郁闷仍未排解完全,又懒得和他争辩,于是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我困了。”刚才吞的那两片药现在起了作用,向楠闭上眼,脑袋渐渐昏沉。程慕北将大掌移到她的肩胛骨处,细细地摩挲了一阵,接着又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确认捂热之后,这才低声说:“晚安。”
第二天醒来时,向楠发现自己亲密地贴在程慕北身上。男人晨起时的某个特征让她尴尬又不适,她挣扎了两下,却被他欺身压住。
他早晨的模样十分无害,睫毛垂下来,声线慵懒:“才六点,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忆起昨晚的话,脸色一阵红,别开眼不说话。程慕北表情促狭,低头去吻她,她躲开,说我没刷牙。
“嗯,我不嫌弃。”
“你当然不嫌弃,因为你也没刷。”她反呛。
程慕北捉住她的手指,轻轻揉搓:“你一定是属猫的。”
“那你一定是属蛇的。”
他为她的说辞而感到好笑,笑了之后就是无比的柔情,继而与她十指相扣,唇齿交缠。向楠还不适应这样的节奏,推着他的胸膛说慢慢来。他衔了她的耳垂,哑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像做梦一样。”
向楠从他怀里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也没想到,前几天我还是那样的心态,今天就和你在一起了。说实在的,我有点唾弃自己,在你面前总是妥协。”
程慕北望着天花板:“你肯向我敞开心里的想法,我就很满足了。”
“那如果我只是因为你的咄咄逼人而迫不得已才答应你的呢?或许这只是我的权宜之计。”她转过头问。
“不会。”他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程慕北但笑不语,扯过被子盖上:“时间还早,我今天休假,还能睡会儿,最近太累了。”
她一下子便来气了,拿了枕头泄愤似地扔在他身上:“你话说到半截又停住,还是君子吗?”
程慕北将眼睛闭上:“唔,你说的,我不是君子,是小人。”
她小声嘀咕:“程慕北,你真幼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二更)
中午到了饭点,下楼时,向楠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和祝思敏打招呼时眼观鼻鼻观心,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拙劣的演技让她自己都羞愧不已。而祝思敏经过昨晚的事情,再加上今早上路过那间房时又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动,便了然于心。她并没有责怪,更加没有提到这件事,只是招呼两人吃饭,态度跟以前差不多,但看向楠的时候,眼里又多了几分不同的慈爱。
程慕北神清气爽,脸色比前几日看起来好了许多,而向楠则不太自然,面容僵硬,吃饭时也经常走神,更是不敢正眼看祝思敏。
吃完饭后,祝思敏拉着她到别处去说话。
“你答应那小子了?”
向楠点头。
祝思敏说:“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慕北把事情都和我说了。这件事,是他处理不当。你肯接受他,我很高兴。”
程慕北在房间里玩极为考智力的拼图,拼到一半时,向楠在他对面盘腿坐下,伸手将他之前的功夫一把糊乱:“你果然是有预谋的。”
他也不恼,好脾气地问:“哪方面?”
“你明知道祝阿姨想我留在程家。”
他点头,将拼图彻底打乱,打算重新再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向楠叹气:“程慕北,我后悔答应你了。你说你委屈,因为我的言语受了伤害,其实你比谁都有把握会是现在的结局对吗?”
“我不否认。”
她问:“假如没有周延宁那件事,你会怎么办?”
“我想了很多方法,但说出来,会坏了你对我的印象。还是不说的好。”
她嗤笑一声:“你在我这里的印象早就坏得一塌糊涂。”
程慕北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今下午去看电影吗?说起来,我们还没一起出去正式约会。”
向楠揉着鼻梁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明天上课,今晚回那边。”她起身,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极为专注地吻,辗转缠绵。分开时,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他抵着她的额头,说:“路上小心。”
她调整好呼吸,“嗯”了声,旋即离开房间。
地铁上,向楠握着手机,想起刚才与周延宁的那通电话。
他似乎是预料到了,很平静,也没有被识破的尴尬,反而幽默地打趣:“在你心目中,我应该从一位绅士变成了利益熏心的势利小人。”
周延宁与她约在他们初次约会的一间咖啡厅。他先到了半个小时,点好她喜欢的饮品和甜点,坐在靠窗的位置。向楠进去时,他笑着朝她招手,这让她有些尴尬,到嘴的质问的话瞬间咽下去。
“你从前天晚上就开始关机,那时我便有预感了。是不是应了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周延宁温和地说。
向楠喝了一口饮料:“也可以说,‘纸包不住火’。”
“难得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他双手交叠,“阿楠,你不生气吗?”
她诚实地回答:“起初有点生气,但后来想想,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你并不喜欢我。”周延宁垂眸,修长的手指在杯沿处画着圈,“可和你相处这段时间,我很愉快。”
“说实话,我也很愉快。”她笑笑。
“我毁了你的初次恋爱,你倒这么平静,让我更加愧疚了。”他看向她,眼神仍如初见时那般清澈。
“这件事,我哥知道了吗?”
“我还没告诉他。”
向楠点头:“我希望你别告诉他,就说我们是和平分手。不然他肯定会责怪自己。”
周延宁想了想,说:“成先生如果知道你这么为他着想,会很高兴的。”
“他从小都是这样,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已经习惯了,这次也一样。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不怪他。”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片刻过去,周延宁问。
“怎么不能?或许做恋人没缘分,但做朋友,你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在她离开前,周延宁叫住她,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女性,希望你以后遇到一个优秀的伴侣。”
向楠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逛,上上下下五层楼都走遍了,而后极为无聊地从一楼开始,一间店一间店地重新走一遍。最后,她给程慕北买了一条领带,又替成昊买了一支电子烟。
当晚程慕北去她的住处,收到这份礼物时,受宠若惊。她说:“我买这个,是为了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勒死你,让你不在这世上到处兴风作浪。”
程慕北似笑非笑:“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形象。但这领带,除了这一个用途,还有其他的地方用得着。”
语毕,他将她扑倒在沙发上,两三下便用领带将她的手缠得死死的。向楠涨红了脸,双腿胡乱蹬着:“程慕北,你放开我,别闹!”
他倒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用眼神将她全身上下通看了一遍,最后故作遗憾摇头叹息:“竟然是B。”
她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自尊心大大受挫:“那你去找不是B的吧。”
他逗弄着她的耳垂:“别的再好也不是阿楠。”
“这世上的阿楠也不止我一个。”
“可我爱的阿楠只有你一个。”
向楠因为这句话而红了耳根子,但嘴上却说:“我最近发现你不仅自私自利幼稚霸道,而且还油嘴滑舌。”
他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看了很久,最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上次没送出去的那个红包,塞进她的手里:“收下。”
她故意挑衅他:“里面是传说中的至尊黑卡吗?”
程慕北摇摇头,将她手上的领带解开。她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将红包打开,结果里面既不是人民币也不是卡之类的钱财,而是一张泛旧的老照片。她有些诧异,听到程慕北说:“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一张。听说你没有他们的照片,我便花了点心思,最后终于找到了。”
向楠将照片取出来看。年岁已久的照片上有一堆人,其中站在角落处那对交谈的夫妻正是向楠去世的父母。向楠一直遗憾没有留下两位至亲的照片,那个年代,他们有时连温饱都成问题,日子过得万分艰难。如今没想到竟然是程慕北替她实现了这个愿望。她一时间感动到无以复加,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刹那间红了眼眶。坐在她身旁的程慕北指了指自己的左脸,等她献吻。向楠收好照片,却说:“你这人有时候挺讨厌的,但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
“不给点奖励吗?”他坚持不懈地暗示她。
她不再逗他,凑过去亲了一下,然后很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程慕北邀功似地问:“不知道这个红包够分量吗?”
她诚实地答:“这是我这辈子收过的最好的红包。”
程慕北留下来吃晚饭。向楠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他想起初次来她这间小屋时,她和楼上那个数学老师默契而自然的互动。他生了醋意,趁她切菜时从背后抱住她,大掌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顺着围裙裙摆探进去,害得向楠差点切到手。她喝止了他的胡闹,专心切菜,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背后。
忽略之前的僵硬时期,他们其实能够相处得很融洽,偶尔拌拌嘴更是一对情侣的常态。可向楠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这源于那场她原本以为没有尽头的暗恋成真,也源于程慕北在她心中形象的崩塌。以前,她虽然和程慕北走得也比较近,但他都是以冷清疏离的态度示人,现如今乍然成了一副幼稚得让人吐血的模样,她感到有些幻灭。
但她仔细想来,自己倒是更加喜欢这样性格的程慕北。
九点之后,向楠准备休息,要赶他离开,程慕北却执意留下。她说我的床太小,容不下你。
他信誓旦旦:“没关系,我可以睡沙发。”
谁知到了半夜,那人因为睡前没喝牛奶,毫无困意,便抹黑寻到了她的房间,钻进她的被窝。向楠被惊醒,揉着眼睛问他怎么还没睡。
“阿楠,我们讲讲话吧。”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她十分不耐:“你自己睡不着别闹我,我明天还要上课。”
程慕北凑过去吻她的耳垂。他很喜欢她的耳垂,圆润、饱满,于是乐此不疲地狎*弄。向楠彻底没了睡意,翻过身去,有些恼:“你是太无聊了吗?”
“我也觉得我上半辈子活得太无聊。”他抵住她的鼻尖,热热的气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引起了一阵潮红。
这样的夜晚,总是容易产生点旖旎的念头。他将手从她平坦的腹部往上移,半响之后叹道:“我以前一定是太愚蠢,才会觉得这种事情无趣又机械。”
那晚,程慕北并没有再近一步。她有些许的抗拒,也有不确定的情绪。虽然两人一开始配合得很好,可一到关键时刻,她便害怕到颤栗,揪着他的手臂,眼泪涟涟,害得他一阵心疼,就算有再大的火也消散了。
(三更)
成昊给向楠打电话,听说她和周延宁和平分手了,顿时心虚无比。向楠在电话那边说:“我考虑了很久,周律师不适合我。他对我太礼貌,我不喜欢这样的恋情。”
她说得恳切又真实,带着遗憾,没有一点破绽。
闻言,成昊暂时松了口气:“没关系,两条腿的好男人有的是,咱们下次再找。”
向楠没把自己和程慕北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他,只说她那天去逛商场,给他买了一支电子烟,让他晚上下了班来拿,顺便吃个饭。
成昊清清嗓子,故意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她早已拆穿他的把戏,却说:“大概是你和你的初恋分手的纪念日,为了弥补你受伤的心灵,我特意买了礼物安慰你。”
成昊笑嘻嘻地说:“等我下班,一定来。”
挂完电话,他立马打给周延宁,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延宁的说法与向楠几乎一致,可成昊仍然不安,生怕这件事败露,让他的阿楠对他产生嫌隙。下班后,他马不停蹄地开车去向楠的小公寓。进门时,熟悉的鸡汤和炒虾仁味道飘满屋子,向楠正在摆碗筷,桌上还放着一个小蛋糕。
他偷偷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并无异样后,彻底放下心里的石头,随后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用手拿了一块虾仁放进嘴里。向楠催他去洗手:“没有规矩。”
吃饭时,她问:“今天没人为你过生日吗?”
“别的我都推了。”
“那你还来我这里。”
成昊瘪嘴:“女不嫌父,你倒好,每次都跟赶苍蝇一样赶我。”
向楠替他夹了一个鸡腿:“就算你经常发疯,我也没有嫌弃过你。你是这世上除了爷爷以外最疼我的人,我怎么会嫌弃你?”
成昊咂摸这话里的深意,随即问:“就算我做了错事,也不会嫌弃?”
“不会。”
于是对于那件事,他再也没有顾虑。
吃完饭,向楠给他唱了生日歌,他夸张地捂住耳朵说你跑调了。她忍住将蛋糕扔在他脸上的冲动,耐着性子唱完一首歌,接着让他许愿。
最后那块蛋糕他一点没碰,由她一人吃完。成昊满足地在一旁看着,说多吃点,我养女儿的本还是有的。
向楠用嫌弃的眼神看他,他长腿一跨,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肩膀。“我最近把公司运营得不错,等平稳下来,带你去国外走一圈。”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看中了别的国家产出的金发碧眼俏女郎。”
成昊认真地说:“洋妞不是我的风格,其实我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嗯,你是只取一瓢。只不过是一段时间取一瓢。其实也无伤大雅,就是不知道这城里有多少女人为你落泪伤心。”
“那是她们的事,与我无关。”
向楠说:“你都二十七了,今年也该认真找个女朋友。成爷爷肯定天天催你,他年纪都这么大了,你别让他失望。”
成昊翻了个白眼,说女儿你怎么跟我家那些三姑六婆一样爱唠叨。
“好心当成驴肝肺!”向楠将他横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拿开,起身去切水果。
出来时,成昊穿好外套,正准备离开。她留他多呆一会儿,他却说有急事要处理。
“阿楠,我刚刚替我自己许了一个愿望。”临离开前,他挑眉,神采飞扬地说。
“什么愿望?”
“希望你今年越来越漂亮,身材越来越好。”
她皱着眉,听了他莫名其妙的话,摇摇头,回屋去收拾碗筷了。
——
这两天阳光灿烂,季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去草坪上晒太阳。程慕北下了班赶来,两人在不远处的那棵树下交谈了一阵。
季瑶听说他和向楠的事情,由衷道:“恭喜。没想到前几日你们还弄得那么僵,现在却在一起了。”
程慕北弯起唇角:“我也没想到她会接纳我。”
一阵沉默过后,季瑶低头,说:“医生说我爸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求生的念头本来就不强,这几天总是不配和药物治疗,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我母亲死得早,他昨晚又说他梦见了她,要带他走,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闻言,程慕北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拍了拍她的肩:“放宽心。”
“看着他每天这么痛苦,我有时想,干脆让他也去了吧。但我又舍不得。慕北,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慕北回去的当晚,洗完澡出来,正好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那边的医生很遗憾地通知他说季先生因为器官衰竭而在不久前去世。他换好衣服,抓了车钥匙便开车往医院去,到达那里时,季瑶坐在冰冷的长凳上掩面哭泣。父亲的死来得迅速又毫无预兆,她下午还见他多吃了两口清粥,晚上起来替他盖被子时却发现他已经不对劲,最后遗憾地没有抢救过来。
祝思敏和程国瑞后一步来到医院,当时季瑶已经晕倒在程慕北怀里。这场死亡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季瑶父亲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梅嫂在家做饭听到这个消息时,说世事无常,人生苦短,还不如做一只长寿的乌龟。
向楠也去参加了葬礼。她见到季瑶时,满心满眼的愧疚。原本还不知道瞒婚这件事怎么处理,可季瑶父亲却以这种意外的方式离开人世。即便现在程慕北不用再顾虑这件事,向楠却在心里生了一个疙瘩。
那晚,程慕北怎么和她搭话她都没理会。
“你不会以为这是我做出的事情吧?”他有些生气。
向楠坐在床上,双臂抱膝,终于开口:“我没这么想。”
他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向楠温顺地靠着他,心里却难过万分。
晚上做梦时,她梦见了季瑶的父亲,他问她为什么要抢走他女儿的幸福,她十分害怕,跑着跑着掉进了一个水池里,里面竟然是一堆滑溜溜的蛇。
向楠大汗淋漓的惊醒过来,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程国瑞的声音传来:“醒了吗?”
她揉揉眼睛,心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接着推了推身旁的男人:“程叔叔来了。”
他们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向楠之前已经做好准备,所以面对程家最威严的长者时,比往常要镇定。
走进书房那一刻,站立在窗前的程国瑞转身便朝程慕北扔来一个茶杯。程慕北没躲,被砸中了额头,茶杯绽裂在地板上的清脆响声让向楠心尖一颤。接着她便听到程国瑞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问:“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