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珂一口应下连宇文璟也没有想到,他一步步向张敏贤走去,可是每一步都在微微发颤。
张敏贤眨了眨眼,笑着将没有剑穗的长剑递给他:“韩少卿放心,我会帮你。”
帮?
韩珂微微蹙起眉心,张敏贤双目含笑,这话在别人听来是帮他这个不会剑舞的找准动作,可在韩珂听来,她是帮他破除宇文璟的疑心。
张敏贤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宇文璟身上:“韩少卿不会剑舞,但敏贤保证各位看客绝对不会失望。”
宇文璟被她的话逗笑了,年轻人的自信往往带着傲意,他就是欣赏这份傲气:“那朕,拭目以待。”
张敏贤再次躬身行礼,这才来到韩珂面前。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张敏贤皆看在眼里:“剑舞基本分为两式:站剑、行剑。站剑要求动作迅速敏捷,静止时姿态沉稳利落。行剑要求动作连绵不断,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
“不过你不会剑舞的基本式,那便如练武一般与我切磋。”
张敏贤的一番解释是说给韩珂的,也是说给宇文璟的。剑舞极耗体力,她只是再强调遍罢了。
韩珂右手绾了个剑花,这剑还算顺手,是没有开过刃的。
张敏贤退后一步,已摆出利落的静态站剑式:“韩少卿,请赐教!”
她的话音刚落,一柄带着剑穗的长剑便迎面袭来。她的力度一如往常,韩珂将剑面一竖,直直与她的剑尖相击。碰撞下的余震让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可张敏贤挑了挑眉,顶着支点便是一个大翻身。
她身上粉红的舞衣随着翻身的动作犹如蔷薇绽放,一层层纱衣向外飞旋,看得旁人不由得喝了声“好!”,连不太注意主船的其他小舟上的富商们也纷纷聚来目光。
张敏贤用剑扫开韩珂的竖剑式,一个后踢腿将自己的剑往他的脖颈送——这个女人来真的?
韩珂侧身灵巧躲过她的这一击,她也不急,依旧是几个华丽的翻身,化解了没有找到支点的余劲。剑穗随着她手腕的翻转而飞舞,仿若一条游龙凌空而舞。
张敏贤此刻背对着宇文璟,她以极小的幅度开口,轻声道:“等会儿我剑过来就下腰,躲躲闪闪没用。”
麻烦。
韩珂轻轻蹙眉,为了打消宇文璟疑念真是大费工夫。
张敏贤的一招一式铿锵有力,纵是一般男儿也达不到如此程度。她绕着韩珂飞旋时仍是剑舞的动作,看得周围小舟上亦是掌声雷动。
突然她飞旋到韩珂身前时动作戛然而止,她的左手顺着韩珂的手臂滑下,轻轻揪住他的衣袖,而右手向上蓄力的剑直直向他刺去——
刹那间,张敏贤使了个眼色,韩珂借着她左手的力迅速向后仰去,而他前一刻的所在已被长剑占据!他的右手执剑点地,剑尖与船板碰撞下弯曲,反复回弹间竟发出一阵龙吟!
“好!”
“再来一个!”
周围叫好声一片,可宇文璋心中却是相反的焦急。这个动作惊险,而韩珂眉心微蹙,不难想象伤口撕裂时的疼痛。
宇文璟为何试探了一次还不够,非要试探三四次才罢休吗!可他又不能展露焦急之色,心里没有鬼,又怎会心虚?
宇文璟看着这二人的动作也鼓了两下掌。张敏贤动作潇洒,配着飞旋的舞衣比独舞时还震人心魄。而韩珂动作一贯灵活,无论是下腰还是闪躲说做就做,半点没有受伤的迹象。
“年轻人总归是年轻人。朕年轻时也能做到像他这样,可惜老了,腰就硬了,再也做不了。”宇文璟品着刚被送上来的美酒心情愉快。
也许被剑舞的豪情击退了心中阴霾,也许是美酒让人忘却忧愁,也许是内心深处不愿相信的事情恍然间变成了谣言……
韩家忠烈,也不知道韩珂就是鬼衣侯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张敏贤依旧借着着韩珂的力将剑向上送,她拉起韩珂,两剑相击,又是一阵泠泠之声。
韩珂用自己的剑绕过她的剑,一用力便将她拉近几分:“是谁告诉你我受伤的消息。”
张敏贤一笑,手上起舞的姿势不停:“我就是知道了。”
她向后仰去,左手支地的下腰便将右手的剑从他的禁锢中抽出。她索性向后翻身,右腿在空中撩拨出弧度,一瞬点地带着身子翻正直起。
“好!”底下又响起一阵喝彩之声。
“若换了寻常女子,哪一个像郡主活泼,必是守着闺中,生怕一言一行让人笑话。”宇文璟哼笑几声,矫揉造作的女子他也是见多了。
“是。”崔暕在旁应和着。
宇文璟看着张敏贤的身影恍然想起了什么:“郡主到了适婚的年龄,还没有夫婿吧?”
崔暕点头:“郡主爱慕齐王殿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如今齐王大婚,也不知郡主……”
崔暕不用说下宇文璟也想起来了,当初这两孩子的事儿还闹到他那儿去过。
“逸王。”宇文璟望向正饮酒的宇文璋时多了几分戏谑的笑意,“你还未娶妻,看看,敏贤郡主如何?”
宇文璋差点一口气呛到,连忙将酒咽下去,狠狠咳嗽几声:“皇兄莫要说笑,臣弟早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宇文璟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你还说韩小子呢,你自己这个浪子到底什么时候回头!若是父皇还在,必不会由得你胡来。”
宇文璋摆了摆手:“女人麻烦,臣弟不愿将心思放到女人身上。还是游山玩水来得痛快。”
宇文璟笑着移开目光,可宇文璋心中已是五味杂陈。他不娶妻,没有后嗣,这样对陛下的威胁又小了几分,实为自保的无奈之举啊。
他望向前头正与张敏贤周旋的韩珂,张敏贤每一下侧身皆要带着长剑旋转,而韩珂只顾着横剑格挡。这样的相撞之声得确悦耳,犹如扬琴之声,可撞击力着实不小。
张敏贤的舞衣纷飞,在焰火的映照下,两剑相击反射的光芒格外晃眼。可愈是晃眼便愈是好看,好像在主船上下了场没有温度的火星子。
这一场剑舞终是在韩珂将张敏贤的剑挑开后落下帷幕,剑未开刃,却仍是扎扎实实在刺入船面的木板上。
张敏贤更是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他哪里还有这般深厚内力!
“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宇文璟率先鼓起掌,“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