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跳下圈椅，乖乖半蹲坐着。它可不想被赶下去，还不如主动点。
“进。”
月芙推门而入，将手中的字条呈上：“安洛洛告诉宫中线人，太后时常派人去宫外此处，每次派去的人皆是有去无回。”
忘忧展开字条，只见上头写着：宣平门外大道。
“我听闻近二十年前此处被太皇太后封了？”忘忧将字条扔进熏炉内，点点火星四溅，片刻古黄的字条便化为细碎黑团。
“是。”月芙答道，“如今宣平门外大道已是一片坟地，只有穷苦人家才会选择在那儿安葬。”
太后派人去那里做什么？
“主子。”月芙总觉得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安洛洛从前何等嚣张跋扈，她怎么突然低头了，“您真的相信安洛洛吗？”
“相信？”忘忧带着反问的语气重复了遍，指甲轻轻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样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查一气要好。”
“月芙，让祁云去查探宣平门外大道。”
“是。”
……
窗外雷声阵阵，偌大的宫殿里回荡着宇文汐的惨叫声。他披头散发独自在寝殿中狂奔，好似被什么东西不停追赶。
“来人呐，把这些东西弄出去！”他跑着跑着不慎踩住了睡袍跌倒在地，惊恐地挥舞双手，“不要咬我！走开！走开啊！”
其余宫婢太监皆已习惯宇文汐发病时的模样，外加有了恪嫔默许，一个个躲在殿外，对他的惊恐充耳不闻。
“隆隆……”一道雷电划亮天空，也划亮了宇文汐瞪大的双眼。他的胸口因惊恐而急促地起伏着，可下一刻他却发现惊扰他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他用衣袖擦尽额上的汗珠，连滚带爬回到衣柜前，一把拉开了柜门。
安洛洛正瑟瑟发抖地躲在其中，她的双臂上皆是宇文汐发疯时抓伤的划痕。
“洛洛，洛洛！”宇文汐将安洛洛从衣柜中拽了出来，死死抱着，“我看见了母妃！我看见了母妃！她说她一个人在哪儿冷，她一个人孤独……”
安洛洛被他勒得有些窒息，惶恐的泪水溢出眼眶。这是她第五次经历宇文汐发狂，一次比一次严重。
“殿下……”她用力推开宇文汐，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冷静一点……你恢复了对吗？”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以试探的语气问着，宇文汐再次将她的手甩开，独自抱着头坐着：“是……我记起来了……我是宇文汐，我是九皇子……我的母妃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她被太后害死了……害死了……”
安洛洛松了口气，每回宇文汐恢复神志前都要说一遍同样的话：“殿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宇文汐瞪大的双眼渐渐恢复了正常，可他的双手依旧颤抖着：“那个女人，会去寻吗？”
“会的，会的。”安洛洛身上的抓伤隐隐作痛，她的眼中仍充斥着对宇文汐的恐惧，“惠妃一定能得善终……”
惠妃便是宇文汐的生母，早在十多年前就病逝了。可自此宇文汐就病得更厉害，甚至连续几天梦见惠妃前来诉苦。
她说她是被太后害死的，她被抛尸宣平门外大道，她死不瞑目！
宇文汐的双手也终是不再颤抖，他懵懂的眼神不在，那双满怀仇恨的眼布满血丝：“我有真龙之气，我才应该是太子……”
安洛洛小心翼翼为他披上外衣，就怕下一刻他又发了疯，转身给她一巴掌：“殿下，地上凉，我们起身说话。”
宇文汐被她扶着坐到床畔，混乱的思绪渐渐澄明：“太后得罪了那个女人，她离死也不远了吧……”
安洛洛轻轻应着“是”，虽然她心中并不如此认为：“可惜，我们安插在太后身边的两个宫女死了……太后想给柳清漪下马威，假作赏了她们七十鞭……可她非要送什么药，那二人生生挨了七十鞭……刚刚传来的消息是死了……”
宇文汐冷笑一声：“她果然聪明。”
安洛洛惊异地抬头：“殿下的意思是……她是故意的？”
宇文汐点了点头：“她一定是察觉出了太后用意。没事，她不可能想到我的身上。”
“那我们下一步？”安洛洛见宇文汐平静下来，也不像先前一般惧怕他。
宇文汐望着窗外电闪雷鸣，就是不下雨。这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天气啊。
“挑拨父皇与她的关系。”他阴恻恻一笑，“你知道她藏蛊人的地方吧？替我放出来，好吗？”
安洛洛笑着点头，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太后只是警告了她，似乎没有对她起杀心。我们何不，一箭双雕？”
宇文汐双指捻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安洛洛攀着他的脖颈，小声在他耳畔说着什么，直到最后他失控了般发笑：“有意思！有意思！”
二人正谈话间忽然从外头传来嘈杂声，宇文汐立即松开安洛洛，再度变为痴傻的模样：“汐儿好怕，雷好吓人……吓死汐儿了！”
安洛洛会意，不断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有奴婢在，殿下不怕……”
“陛下驾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果然在殿门推开的那一刻响起，一队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小心将殿内所有烛灯点亮。
安洛洛带着宇文汐跪在地上，高呼道：“陛下万安！”
“起来吧。”宇文璟径直走到茶桌旁坐下，崔暕紧随其后，小心将宇文汐扶到一旁。
这是宇文璟第七十六次梦到惠妃，他只记得梦里她不断念叨着宇文汐，这才深夜赶来瞧瞧。
“九皇子怎么还未入睡？”宇文璟这句话是对安洛洛说的。帝王的记忆只会给重要的人、事，他早就忘了眼前的宫婢是安远茂之女，更别提记得“安洛洛”这个名字。
可崔暕记得清楚，他给了安洛洛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只好跪下来回话：“殿下最怕雷电，原本睡下了，又被吓醒了……”
“父皇。”宇文汐连忙抱着宇文璟的一只手臂坐下，“汐儿最怕打雷了！父皇能不能给汐儿讲故事……”
宇文璟轻笑两声，他心里愧对惠妃，也愧对宇文汐，虽然他是个痴儿，可恩宠不减：“好，那父皇就说个雨夜遇神明的故事，好不好？”
“好！好！”宇文汐高兴地拍了拍手，这个唬人的故事宇文璟已经说了三四遍了，他的父皇还是打心底拿他当作痴儿啊……
可他不想再做痴儿，他不是天生的痴儿……是太后害的他！
宇文璟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清楚，只是假作痴傻的模样呆呆地盯着宇文璟瞧。
宇文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向所有人，讨回他失去的东西！他要那些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