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腿伤刚好的消息传入宫中,太后便下了三道懿旨急召她入宫。不但要设宴款待,听说还请了蘅若,好一出鸿门宴。
忘忧改妆后依旧是那副粗眉的英气模样,她得了高皇后照顾可以在宫中闲逛,只是身旁还跟了两位太后安排的宫女,半步也支不开。
忘忧走一步,那两宫女便跟一步,她走走停停,后头两位便走走停停。她心中烦躁,可还是换上好人一贯的笑脸来突然转身:“二位姐姐,问个事呗。”
那两名宫女显然被吓到了,连忙将头压得更低:“柳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们了。”
她远远瞧见前面有两副仪仗,好像只有零零落落几个太监宫女随侍着。她心下打定主意,笑意更浓。
“反正离开宴还早着,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带我去看看?诶,前面不是贵妃娘娘的仪仗吗,我们过去瞧瞧?”
两位宫女一听见“贵妃娘娘”这四个字,连忙摇头,慌乱中差点拽住她的衣角:“柳三小姐,奴婢知道有一处好玩的地方,奴婢这就带您去!”
忘忧装作还要去贵妃那儿的模样,可两位宫女一前一后几乎是架着她向相反方向而去。
呵,果然。
北秦一开战,宫中人心走势就变了。原本就与宇文璟不睦的贵妃娘娘更不受宠,甚至因为她北秦宗室之女的身份还受到多方排挤,连带着弹劾吴王宇文淳的折子也与日俱增。
连两位小宫女也不愿与贵妃扯上关系,也不知道这位娘娘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忘忧被带着走了好一段路,装作兴致盎然的模样四处张望欣赏御花园美景。
谁知突然从天而降落下几粒石子,她轻轻侧身便躲过了几粒。那两名宫女却没有那么幸运,又接连被袭来的石块砸中,就是被砸了也是一声不吭。
又是一块石子袭来,她瞧见了却没有闪躲,直到被不大不小的力道砸中,发出一声“啊呦”:“谁乱扔石子,千万别被本小姐逮住!”
忘忧挽起袖子就向御石上爬,两位宫女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爬上了顶。宫女们也想随忘忧一齐爬上去,可惜鞋子不便,爬了几次皆滑了下来,只能在下面乱喊:“柳小姐,您快下来吧!危险!”
危险?
你们才是危险吧?
忘忧头也没回就向御石群深处走去,果瞧见底下有位宫女带着一位皇子衣着十五六岁的痴儿玩耍。
“好玩!好玩!”这皇子又扔了块泥块,砸在石头上瞬间分崩离析,“快一起扔啊!好玩!”
莫不是传说中痴傻的九皇子宇文汐?听说他的母妃受不了他是痴傻儿抑郁至死,如今是恪嫔抚养他。
“喂!”忘忧大喊一声,宇文汐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躲到那宫女后头,“就是你砸了我?”
她小心从御石上跳下来到他们身前,可一见到那宫女的模样,她的笑容也渐渐僵住了——安洛洛?怎么会是她?
安洛洛见是柳清漪也低下了头眼神闪躲,她揪着宫服好不容易才开口:“九皇子若不小心砸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你还是安洛洛吗?”忘忧故意凑近了些仔细盯着她的面容瞧,的的确确是她,“先前的傲气都去哪儿了?”
安洛洛浑身发颤,她不自觉膝盖就弯了下去,直直跪在忘忧面前:“求姑娘救救我爹吧!”
九皇子不明所以,还一个劲拉着安洛洛叫她起身。安洛洛终于忍不住了,厌恶的神情浮现面庞,一下拂去宇文汐的手:“别碰我!”
“柳姑娘,求求你了!”安洛洛一下一下对着忘忧磕头,顿时泪流满面,“你不是马上要与韩少卿成婚了吗!听说他特别喜欢你……求你给我爹求求情,不要再用刑了!”
安远茂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原本是要悄悄送他出京都,可惜还没成功,北秦的事又炸出来。如今就算宇文渊有心救他,他也出不去了。
“女儿家怎可左右男人的意见?”忘忧不着痕迹地拉出握在安洛洛手中的裙角,“这事儿求我也无用,你快起来。”
“不!”安洛洛涕泗横流,连连摇头,“连太后都怕你,你一定有办法的!我爹年纪大了,再打下去就没命了啊!求求你了!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连太后都怕我?”忘忧细细咀嚼着其中意味,“你是从哪听说的这番无稽之谈?”
宇文汐被安洛洛拂开手后便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他来到忘忧面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你就帮帮洛洛吧。”
宇文汐比她还高,如今他这副撒娇的模样忘忧还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不是我不帮,是真的没法帮。”
安洛洛痛哭着摇头:“柳清漪,你别装了!是,我偷听了太后与长平长公主的谈话,她们说你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柳家三小姐!”
“你若帮我,我愿意做你在宫里的眼睛!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安洛洛情绪崩溃下只能孤注一掷,“我知道太后一个天大的秘密,如何?帮还是不帮?!”
宇文汐痴痴笑起来:“皇奶奶的秘密,嘿嘿……”
太后与长平长公主怀疑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们知道了多少……
“我凭什么相信你?”安洛洛的投诚来的古怪,她今日当真是在宫中偶遇了他二人,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安洛洛的眸中染上几分狠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在宫中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太后还将我许给一个傻子……”
她说到“傻子”时还剜了一眼宇文汐,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傻子,立刻恼怒起来,踢了安洛洛几脚:“汐儿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子!傻子!”
安洛洛惨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仍受着宇文汐的一脚又一脚:“柳小姐,你也瞧见了……我恨太后!我愿意帮你!”
忘忧冷眼瞧着,宇文汐踢了几脚后又马上变了脸色,十分心疼地抱住安洛洛,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自言自语:“洛洛,汐儿不是傻子……”
忘忧听见了从远处而来的脚步声,应是那两位宫女寻来了。她扶起安洛洛,轻声道:“一言为定。”
安洛洛有些不可置信,但不久又化为感激:“谢谢你,柳小姐。”
“柳小姐!”两位宫女从一条远道上赶来,累得气喘吁吁,“宴会就要开始了,请随奴婢们前往慈宁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