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柳匆匆告辞,此时已近午时,若回去得迟了,恐怕江木钦会借机发难。
路上她一直在想刚刚瞥到的那个背影,总觉得隐隐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偏生缺少了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让人无法窥到真相。
等江亭柳回到店铺的时候,却得到消息,江木钦提早看完了账本,已经往另一家店去了。
无法,她只得又往另一家店铺赶。
因着心里有事,江亭柳一时没注意马车外头,忽觉外面安静之时,马车已经驶上了一条小径。
江亭柳心中一沉,掀了帘子便问:“为何走这里?”
车夫是江家惯用的,连忙道:“去大少爷那里,这是最近的路。”
心中盘算了一番,车夫说得倒也没错,从刚刚的店子出发,穿过这条小道后左拐,确实就到了江木钦现在所在的店铺。
只是如今风声鹤唳,这比较僻静的小道顿时让她紧张起来。
正紧张着呢,路旁一家院子后门忽然被推开,几个人推搡扭打着跌了出来,好巧不巧倒在了路中间。
车夫大惊,连忙死死拉住缰绳,然而事出突然,马车到底没能及时停住,只听痛呼响起,其中一人躲闪不及被斜斜插过的马车轮子撞了一下。
“撞人啦——撞人啦——”那些人立刻架也不打了,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江亭柳还来不及作何反应,车夫已经被一拥而上的人拖了下去,被一群人围着声讨起来。
有几个人则拦在了马车前头,嚷嚷着“撞死人了,谁也别想走”。
江亭柳与青苹对视,两人都不信此事是个意外,可如今她们被拦在这巷子里,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纵使担心是个阴谋,这会作为主子,江亭柳也不能不出面了。
她定了定神,扬声道:“现在送伤者就医最为重要,还请各位放开我家车夫,将伤者抬上马车,容我先送他去医馆。”
然而那群人大喊:“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肯定是想借机跑掉,不能信她。”
说话间车夫已经被打了好几下,他一边护着头脸一边被人推搡着到了墙角处,不知被谁下阴招踢中了要害,闷哼一声蹲了下去,顿时被一拥而上的人给围住了。
江亭柳不敢随意掀开马车露脸,但听得外头拳拳到肉的声音也焦急起来,此时尚且不知车夫到底是不是故意选的这条路,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儿被打啊。
于是她喝道:“该我负的责任我定会负责,我绝不逃走,但你们若将我的下人打伤了,我也绝对会追查到底,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当京城没有王法吗?”
那群人似乎被“王法”两个字唬住了,一时间打人的都住了手,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神情有些惊疑不定。
青苹无声的松了口气,十分佩服自家小姐能镇住这群人。
可下一秒拉车的马忽然嘶鸣一声猛地跑起来,江亭柳和青苹一个不察齐齐马车中滚成一团,继而狠狠撞在车壁上,两人都觉眼前阵阵发黑,神智重归清明的时候只听得后头车夫大叫“小姐——”
马车很快冲出巷子,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两人好容易稳住身子,江亭柳一掀窗帘,只觉外头景色皆一闪而过,这马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竟在城中横冲直撞的飙起车来。
江亭柳紧紧抓着窗棂,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被马车惊吓或者掀翻了摊铺之人的喝骂,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惊马。
这般下去,难道要等京城巡逻队来击毙疯马才行吗?
江亭柳总觉得这不是一个意外事件,只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正紧张着,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车辕上,这人两手紧紧拉着缰绳,然而并没有尝试控制马车停下,而是用力一勒缰绳,顺势将马车方向调整,就着这个速度往城门赶过去了。
江亭柳一颗心愈发沉下去,赶车之人她并不认识,但他一言不发便将马车往城外赶,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青苹也看出情况不对,紧张的用气声问:“小姐,怎么办?他要带我们出城!”
江亭柳亦是紧张,按这个速度,还有一会马车就要出城了,不敢再多做犹豫,她一把握住青苹的手:“跟我一起跳车,你怕不怕?”
青苹反握住她的手,坚定道:“小姐不怕我也不怕。”
江亭柳一笑:“好,那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
她正要倒数,忽然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塞进青苹手里,低声道:“若有万一,拿着这个配合我娘,去鹳雀楼搬救兵。”
递过去的正是客卿信物,青苹神色一慌便要推拒。
江亭柳却强硬塞过去,沉声道:“现在没时间犹豫了,收好!”
青苹只得将那信物放入怀中,再三确认放好才点头示意。
江亭柳拉住青苹倒数:“三、二、一……跳!”
她一掀帘子,与青苹一起往外跳出去。
马车正在疾驰,这样一跳两人或多或少要受伤,但这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离开马车,江亭柳还能借想办法脱身,哪怕受伤也值得了。
就担心对方不会让她轻易如愿。
果然,两人跌出马车时,赶车之人不知怎的一扭,居然凌空捞住了江亭柳的腰身。
他手劲极大,跟着狠狠一拽,江亭柳和青苹握着的手就不由自主分开了。
只一个眨眼,青苹噗通一声狠狠落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顾不上浑身疼痛,爬起来就去追马车,然而此时城门已近在咫尺,眼前只闪过江亭柳的一角裙摆,马车已经冲出门去。
怕给自家小姐的名声带来更多伤害,青苹不敢大声呼喊,泪水盈盈的盯着城门看了一会,忽见城门处看守的士兵不怀好意的目光,青苹心中一惊,连忙转身,一瘸一拐的钻入人群。
江亭柳被人像麻袋一样横揽着,此人抓住她后也没有放回车厢的意思,只单手架着马车往城外冲,出了城道路愈发颠簸,江亭柳只觉被压迫的胃部一阵翻涌,差点没直接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