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个星期,凌思凡故意声称他有事,硬是躲着没有见庄子非,然而,他却每天都会摸到班级微信群里,默默地看一看庄子非有没有讲话。
班级的微信群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片沉默的,但是偶尔也会有很多人一起刷上好几十屏。
有天,他看见庄子非在微信群里主动发言道:“如果谁认识需要商业摄影的,可以叫我,最近我可以出去给人拍照片。”他不仅仅会拍野生动物,对于商业摄影也很拿手。
“哈哈哈哈,”有人问道,“大摄影师,怎么突然缺钱花了?”
“看中一个镜头,要四十五万块,QAQ。”庄子非倒不是拿不出几十万,可是,之前他连续给凌思凡买了二十来件可以互相搭配着穿的衣服,并且为了符合凌思凡的身份全都价格不菲,现在再买镜头的话……庄子非发觉自己这阵子花得有点多,必须要开始十分努力地赚钱才可以。他最近没出书,受了伤之后也没什么新照片可以放到网络上卖,只能接点商业活了。衣服他是绝对不会拿去退的,虽然……他暂时只给出去了两件,不过以后陆陆续续都会送去给思凡的。
“卧槽,”班里立刻有几个同学说,“什么金贵镜头?要这么多钱啊!快给我们看看照片,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是索尼的蔡司镜头。”庄子非非常好脾气地发送了一个链接,“喏,就是这个,刚推出的。”
“哇噻……膜拜一下……”大家又说,“虽然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很特别呀,”庄子非说,“可以极大地降低耀光的。”
“耀光是啥?不懂,哈哈……”一个姑娘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的,“你不是很土豪的吗?以前,你是班里第一土豪。”
“对对对对,”庄子非中学时的前桌附和道,“有次你被罚写《过秦论》,好像是三十遍,你就喊大家替你写,我们每写一遍都能从你那里领到三十块钱,那个午休,好多人都没有回家,拼了命地给你写啊。”
庄子非:“……”
这事儿凌思凡也记得。当时,作为庄子非的同桌的他,真的非常想要全包下来,那样,他就可以赚到九百块了,够他整整坐一年半的车上学和下学。可他将近一年没理过庄子非,最后,纠结于面子的他还是没开口,那种犹豫还有后来曾短暂出现过的后悔让他记忆很深刻。
庄子非同样也是记得的。那天早上,班主任叫全班默写《过秦论》中要求背诵的段落,并且出了狠招:每错一个字,就把全文抄写一遍。庄子非当时算了算他口袋里的钱,发现过年收下的压岁钱还有平时积攒的零花钱一共有九百块。他想让凌思凡不要那么辛苦,于是故意错了三十个字,然后悲悲戚戚地问凌思凡能不能帮写罚写。凌思凡还是没理他,倒是前后左右那些同学全都扑了上来。于是,他不但没有帮成凌思凡,还失去了他全部的积蓄,想起来就伤心。
“好啦好啦,”庄子非又在微信群里说,“早成年了,想买东西就得工作——言归正传,有人需要摄影师吗?”
班里的人或者沉默,或者打出一句“没有耶”。
“哦……”庄子非又说道,“那就算了,以后也可以叫我的。”也是怪了,之前他在朋友圈里嚷着接活,结果以前合作过的公司竟然没有一个人回,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在群里试着问问看。以往,都是一条朋友圈就解决的事。
“……”凌思凡想了想。
他想,他倒是可以让市场部的副总硬是找一些活儿给庄子非做,但是公司一向正规运作,这样插手总归是不太好。而且,庄子非一天税后一万块,这就是说,他至少要工作四十五天才买得起那个镜头,他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瞎折腾什么啊?
不就是一个索尼公司的蔡司镜头吗?
凌思凡点开了庄子非发在群里的那条链接,发现是个英文网站,他稍微研究了一下,便直接填了庄子非家的地址干脆利落地买下来了。
一向极端节省的他,这次没有丝毫犹豫。
他平时一块钱都不想花,总觉得账本上的数字多一块就是一块,竭尽所能地将个人资产拔到能做到的最高,无法忍受可以有700亿的他却只有699亿,可他方才却并未舍不得。
——镜头是在又一个两周之后被送到的。
这一个两周内,凌思凡依然是没有敢去见见庄子非。
“思思思思思凡!!!”拆开包装后发现是什么的庄子非结结巴巴的,“我收到了一个镜头!!!”
“嗯?”
“思凡,”庄子非大声问,“是你买的?是你买给我的对吗?”
“不是,”凌思凡立即否定了,“你搞错了,与我没有关系。”
“咦?”
“与我没有关系——我没下过这种订单。”
“不、不可能呀,”庄子非坚持道,“不是你在班级群里看见链接,然后看我买不起就送给我的吗?”
“你想多了,是别人吧。”
“…………”
凌思凡不能够承认。
他并不可以告诉庄子非,自己确是在关心着他的。
“唔,”庄子非说,“总之,不管是谁送的,我都很感谢他。”
“……”凌思凡微妙地感觉道,庄子非其实已经很确定就是他送的了,也明白了,他们是在互相注意着的。
但是那又怎样?
只要自己不说开了,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凌思凡觉得,庄子非的感情,以及他自己的,似乎是比邻而居的。就像在一所监狱内,它们被分隔在两间房内。它们敲打着墙,且说着话,知道彼此的存在,然而可惜,监狱那固若金汤、坚如磐石的墙壁上,没有任何通道可以将他们的感情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