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续(1 / 1)

张法师皱皱眉头,沿坑游走一圈,看后连连摇头。说老鳖窝内冤魂太多,煞气极重,但这并不是大害,更重要、更危险的是,坑内极深处恐有大害,而自己的道行功力竟然看不出对方究竟为何物,道行怎样!

思忖再三,张法师决定试探一下。取出所带的一黄裱符纸,打开一看,里面有五颗鸡蛋,鸡蛋上画有各种奇异的符号图案,张法师喃喃念咒几声,大喝一声“起”,那五颗鸡蛋就像长眼睛了一样,飞向老鳖窝中心的那团水雾中去。

随着几声炸雷轰然而响,水雾中的笑声也应声消失!

就在大家认为水怪已除,放松大笑时,张法师的脸色却显得极为难看,阴沉得几乎滴水下来,继而面现恐惧之色,叫声“快跑啊!”,也顾不得众人及个人尊严脸面,跌跌撞撞回头就跑。

村民往坑中一看,天啊,不过几十亩大的一个老鳖窝,整坑水像煮沸了一样,从中心掀起一股污浊的水花,越来越大,越冒越高,很是惊心动魄!莫名的恐怖从心头直升脑门,众人跟着张天师比起了赛跑,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一样!

张法师回家后卧床不起,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法师临死前曾对人讲,自己一辈子捉鬼降怪,杀孽太重,最终反被其害。至于老鳖窝的精灵,法师说自己看不透它到底是什么,但它至少有千年道行,降伏不易,自己不是对手,告诫村民切切不可大意!

村民在慌慌不可终日的恐惧中又过了几天,就在大家商议搬迁时,有一位云游四方的道长经过,进村求访乡绅长者,言可除那坑中之害。

众人听说有人主动要求降伏那老鳖窝中的怪物,纷纷来看对方是何神圣。

只见那道长鹤发童颜、长须飘然。头戴紫阳道冠,身穿绛色道袍;腰系黄绦,脚纳朱履;手执拂尘,神态超凡……

那道长在乡绅长者等众人陪同下,观看了老鳖窝,又看了看坑边的白毛杨,沉思片刻,掐指一算,告诉村民,此坑内怪物为癞头鼋,已修通灵,体型极大,且有千年道行,东汉时的许慎在《说文》中指出,“甲虫惟鼋最大,故字从元,元者大也。”这么些年来,老鼋之所以不敢出来祸害一方,只因为有白毛杨上的仙家所镇伏,如今树上仙家已走,它就要出来为害一方了!

云游道长一席话,说得村民们更是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忙请教如何才能降伏水怪,安抚一方百姓!

云游老道拈指一笑,说“不妨,我算树上大仙走时一定不忍老鼋祸害乡民,应该留有镇它之物才是……”言罢看着众人。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梦中所得的那两颗珠子,说是镇村之宝,原来是用在这啊。因为狗蛋走亲戚不在村中,自己不敢多说,连忙将自己的那颗珠子递给道长。

道长看后笑道,这下就没问题了。吩咐众人摆下香蜡纸炮、三牲祭品,超渡枉死坑内的冤魂厉鬼,不多时,只见那坑中的水雾又渐渐升起,但没有聚集在一块,而是逐渐向四周发散,继而慢慢的消失了。

那道长见水雾已散,告诉众人说,水坑内的冤魂厉鬼已经超渡投胎去了,现在开始对付那坑底的千年老鼋……

说完,就拿出自己的太极符印和那颗珠子,一齐祭入坑内。

说来也怪,珠子和符印一入水,坑中的水就像煮沸了一样,从中心翻起水花,水花越来越大,越冒越高,咕嘟嘟的响声惊心动魄!

就在众人认为这道长和张法师降伏失败一样,准备逃跑时,突然咕咚一声巨响,坑中的水一下子下降了数丈,就好像坑底出现一个漏洞一样,而且还在慢慢下降,坑四周淤泥青苔慢慢的越露越多……

水面也慢慢收缩,变得越来越小,收缩到不过亩许大小后,慢慢的水面平静下来,也逐渐变清了,以前那种吓人的乌青色也退去了,人们站在岸上向下看,就好像站在山上看平地一样,坑底无水的地方,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话说那云游道长给村里解决了老鳖窝的大患,全村老小上下,无不感恩戴德,公推乡绅胡德深老先生,代表全村老少,向那道长奉上重金酬谢,道长却坚辞不受、不取分文。

众人深感过意不去,就执意邀请道长在村里多住几天,乡绅胡德深也说,可以不受重金,但不可违民心,道长不小住几天,村里人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云云……

道长见言已至此,也就应允,在村里住了下来。茶余饭后,道长给村民讲起了许多往事,也算是劝人为善、布道渡人吧。为了方便讲述,下面采用第一人称,“我”即是道长的自称。

我俗家姓陈,生于乱世。小时候十分顽劣,上树捉鸟捅蜂窝,下水捕鱼又捉虾,能吃的就又烧又煮,不能吃的就当作玩具,杀害生灵无数,从不考虑放生。也就结下孽缘,造成恶果。

大概十来岁那年夏天,兵荒马乱的,家里是缺吃少喝,水中的小鱼小虾,也被人吃的很少见到,没办法,我就常到坑边河沿,逮青蛙烧青蛙腿来吃。

吃青蛙是十分残忍的,青蛙头和身子是不吃的,处理起来麻烦不说,而且没啥肉,我把逮来的青蛙,一只一只的用小刀将它的两条后腿齐根割下,扔掉它们的身子,只将青蛙腿剥去蛙皮,用火烤着吃……

那些被割掉后腿的青蛙,被我丢在旁边,虽然流血很多,却不会立即死去,在一边痛苦的睁大双眼,愤怒而又无奈的看着我在吃它们的腿……

就这样,我不知吃过多少青蛙腿,也不知害得多少青蛙生不如死、历尽折磨、血尽而亡!总之,我空就逮,逮着就吃,慢慢的青蛙也就越来越少,捕捉不易了。

一天傍晚,天气稍有凉快,我就又来到了常烤青蛙的小河边,准备再开荤解馋。说来奇怪,找了半天竟一只青蛙也没发现。

就在我准备败兴而归时,发现身边不远处竟有一只硕大的青蛙,仔细一看,那只青蛙有海碗那么大,青黄色的蛙背,白白的肚皮,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健壮肥美。我心里高兴坏了,这么肥大的青蛙真是不常见啊,看着它,我仿佛就看到了已被我切割下来的两条蛙腿,继而烤得肥美鲜香……

我咽了下口水,弯下腰,慢慢走向那只大青蛙,准备在距离差不多时一下子就抓住它。就在我快要接近它时,它猛地一跳,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又蹲在那儿不动了。我再慢慢靠近,它又一跃而起,让我又扑了个空……

就这样,我不向前,它不逃走;我向前扑,它向前跳,始终和我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越是这样,越是提高了我捉它的,我直了直腰,搓搓手,决定不捉住它决不罢休。

不知不觉的,我追着那只大青蛙一直追到太阳落山,也不知到底走了多远,只觉得浑身是汗,我停了下来,向四周一看,惊得我几乎尖叫起来!

这个地方我曾来过,名叫“老鬼坡儿”,也就是一个乱葬岗子,平时大人们不准小孩来这个地方,听说这个老鬼坡很邪的,命不硬的成年人来这后,回去也容易做噩梦、发呓症的。

就在我准备返身就跑的时候,发现我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只青蛙,那两只青蛙足足有脸盆那么大,眼睛非常有神,但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诡异,与平时所见的蛙眼大不相同,与它对视的一刹那,我感到头发乍起,身上的汗像凉水一样,顺着脊背往下淌,那时我心中想的不再是可鲜嫩肥美的蛙肉,而是我如何逃命!

天慢慢的变黑了,周围的景物已不再清晰,就在我转身就跑的时候,那两只脸盆大小的青蛙一左一右向我扑来,在我的两条大腿上各咬一口,虽然不是很疼,却也吓得我大喊一声,狂奔而逃……

跑不多远,就碰到了前来找我的大哥。原来父亲见我这么晚还不回家,就让大哥到我常玩的坑边河沿找我,听到我的哭喊,大哥才迎向我,接我回去……

当天夜里,我就发起了高烧,还老做噩梦,梦中那两只脸盆大小的青蛙带领无数没有后腿的小青蛙向我围来,纷纷高叫“还我腿来,还我腿来……”

家人给我找了几个郎中,吃了几付药,高烧渐渐退了。但我却仍昏昏沉沉,两条腿越来越疼,继而由疼转麻,行走困难。

后来又找了无数的郎中先生,内服外敷的药不知用了多少,双腿仍无法下床走路,家人越来越焦急,我也愈加惊恐绝望!

在我病后的半月左右,同宗的一位“半仙”告诉我家人,我得的不是寻常之病,但他道行浅,无法化解,劝家人带我到几十里外的紫云道观,求那道长少阳真人看看,或许有救!

家人带我来到那紫云道观,由两位道童引路,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少阳真人,只见那道长发须皆白,面容清矍,眼睛炯炯有神,白须飘飘,一派道骨仙风……

道长微微看了看我,并无查看我腿上伤势,缓缓说道:“虽说乱世荒年,度日不易,但你小小年纪却造孽不浅!万物相食果腹虽为天道,但万万不该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历尽痛苦煎熬而死,且杀戮无数,冤孽太重,恐将不治!”

我连忙向道长求救,父母也在替我向道长求情。

“除非出家,否则那蛙王及无数冤魂岂能饶你?数日后必将双腿坏死,痛苦哀号而亡……”道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我们自然不信有此严重,决意回家再找名医。

第二天,我们到几十里外的县城,找了一个洋医生,那洋鬼子医生给我做了各种检查,并未发现什么,我又痛又麻的双腿也确实不青不红,没什么外伤,洋洋鬼子医生也摊了摊双手,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后来又陆续找了很多大夫,吃了不少药,不但未见好转,双腿却越来越严重,完全不能走路了,继而疼得我日夜**……

实在无奈,我只得按那少阳道长说的,出家避祸!也算因祸得福,幸遇恩师少阳真人,后随师尊学道作法,云游四方、解人危困,才有今日啊!

道长的故事让村民感叹不已,纷纷表示愿听其教导,积德行善!

不管别人信不信青蛙有灵,反正我是深有同感,不过,我遇到的不是青蛙,而是黄鼠狼——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大仙!

关于黄鼠狼,大家都知道它是通灵的动物之一,什么黄鼠狼报恩,黄大仙迷人等等,有关它老人家的故事可谓数不胜数,我虽听说过很多,就是没碰上会报恩或迷人的黄大仙,那年我碰上的那只硕大的黄大仙,却给了我另外一种传奇经历。

那年月,不像现在有天然气、液化气,也可烧煤、用电的,做饭用的地锅,烧的全是秸秆、蒿草、树枝类,为了一年四季特别是雨雪天用柴有保证,一般都是在村边地头儿,堆起好大的一个柴火堆,终年不清垛底,里面也就避免不了的有老鼠、长虫(蛇)、黄鼠狼之类的安家落户。

那年腊月,接近年关时,雪后放晴,道路泥泞,我背着一个大竹筐,手拿两根刚炸好的油条,边走边吃、一歪一滑的到村头的柴草垛去背柴烧锅。

走到柴草垛边时,手里还有一根油条没吃完,我准备吃完后再动手薅柴草,就在我津津有味的吃油条时,从柴草垛下钻出来一只硕大的黄鼠狼。

黄鼠狼我见过不少,但很少见过这么大的,从头到尾接近二尺,皮毛油光发亮,它两眼像猫一样,炯炯有神而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确切的说是盯着我手中的油条。快过年了,家中做了些好吃的,我心情不错,就和它开起了玩笑。

“想吃吗?”我故意将油条向前伸了伸。

就在那只硕大的黄鼠狼向前试图尝尝的时候,我快速收手回来。看到它受骗上当,我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见我不但没让它吃油条,还拿它寻开心,那只黄鼠狼或许是生气了,或者是想强取硬夺,只见它身子一弓,猛地向我冲来。

没想到它会来这手,猝不及防,我赶紧后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蹲在了地上,两只手沾满了泥巴,用手一摸脸,又将泥弄了一脸,油条也掉在了地上。而黄鼠狼并未真的扑来,只是往前一冲即回,吓了我一跳,也算扯平了。

我大怒,但手中没有家伙,又不敢徒手去抓它(怕它咬人,那家伙嘴尖牙利动作快的),一时气得满脸怒容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那只黄鼠狼蹲在地上,用前爪摸摸自己的脸,又指了指我,口中发了“嘻嘻,哈哈哈……”的笑声,仿佛在嘲笑我一般!

我自然不肯就此罢休,捕鱼捉虾逮野兔多少年,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哪个不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今天竟被一只小小的黄鼠狼玩耍一番!

我将柴草送回家后,立即叫上大?,带着他家的大狗“虎子”,气势汹汹的来到村边的那个柴草垛。

大家都知道,虽然那黄鼠狼号称大仙,特别是它迷人的本事让人敬畏不已,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狗类正好是它们的对头与天敌!

我和大?领着虎子,在柴草垛旁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见那黄鼠狼出来。那虎子转了几圈,见没有什么猎物或什么好吃的,就自顾自的跑一边玩去了。

我还不甘心,大声叫起来:“黄皮子,快出来受死,再不出来,我就把这草垛掀翻,让大狗吃了你全家……”

我骂了一通,直当出出气而已,并不指望那只黄鼠狼敢在这时出来!

但事情就是这样出人意料,我骂不几声,那只黄鼠狼就从洞中露头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叫虎子回来,就见黄鼠狼尾巴支地,半立起来,两只前爪抱于胸前,眼睛低垂,频频点头,好像作揖认错一样,口中呜呜低鸣……

原来,那黄鼠狼真害怕我叫回虎子,掀翻草垛,让虎子吃了它,甚至它的全家——说不定草垛下真有它的儿女后代呢!所以才冒险出来认错作揖、向我求饶!

我被它的灵性惊呆了,看来黄大仙并非浪得虚名,确实颇通人性,我当然也不想得罪声名狼藉的黄皮子,毕竟那东西有大仙的称号,是比较有灵性的动物,何况这是只不同寻常的大黄鼠狼呢!

见它服软认错,我就见好就收了。

我立即低声说:“好好好,你不害我,我不害你!”话音刚落,那只黄鼠狼呜呜几声,又作揖数下,回身钻入洞中再不出来!

我连忙拉大?一块离开,一路上还在感叹黄大仙的通灵!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事实证明,大人所传不虚:黄鼠狼确实是一种让人敬畏的动物,民间传说它懂得修炼,易出精怪,也就是平常说的黄大仙,而且它报复心理极强,会在暗中害得人鸡犬不宁的。

但两天后,我家的鸡就接二连三的不见了,全家人都感到奇怪,也没有什么野猫小偷的,这鸡却是无缘无故的少了一只又一只!

家人不知情,我却心里很明白,肯定是那只大黄鼠狼在报复!我恨得牙痒痒的,决定不告诉家人,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第二天,我将这事儿和大?一五一十的讲了一番,大?也表示义愤填膺,决定彻底解决了这只可恨的黄皮子!

但这只黄皮子相当聪明,不是那么容易除去的,我们俩商量了一番,决定依计而行。

我从家里逮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公鸡,用绳子拴住它的两只脚,来到村头那个藏匿有黄皮子的草垛,在离草垛百十米的东南方,将鸡扔在那里,我就退到了后面的小树林中。而大?带着虎子在和我相对的西北方隐藏着,伺机而动。

那只大公鸡又是扑腾又是叫唤的,动静搞的很大,我想那只黄鼠狼一定会察觉的,看着那只又肥又大的公鸡一定会口水直流……

但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那只黄鼠狼出来,我们只好悻悻的收手回家!

看来我们是低估了黄鼠狼的智商啊。当然,我们也决不会轻易罢手的,于是,商量了一条又一条办法,都感到不是很好,无奈只好请教大?的哥哥胡大孬!

大孬听我们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都不想,就说:“那黄皮子那么精,你俩想骗它上钩,是不可能的!你俩再去守它三天,它也不会出来!”

“那咋弄?大孬哥,帮我想想办法嘛!”我央求道。

“办法肯定是有的,”大孬想了片刻说,“上次虎子在时,它敢冒险出来求饶,就说明它很聪明,它一定是为了保护它的幼崽儿才服软的!所以我们必须就利用它护崽儿的这个弱点,如此这般……”

我和大?听了立即拍手叫好!就干就干,我叫上狗蛋带着他家的大狗阿黄,拿上叉子棍棒的,立即冲到了那个草垛前。

大孬和大?弟兄俩、加上我和狗蛋,共四个人,再加上虎子、阿黄两条大狗,将那草垛团团围住,开始用叉子、棍棒去推那草垛,那架势好像真要将草垛掀个底儿朝天一样,我一边推那草垛,一边高声怒骂“黄皮子,快出来受死!再不出来我就掀翻你的老窝儿,叫狗把你全家全部咬死!”

那阿黄、虎子两条大狗也在旁边汪汪乱叫,配合着我的叫骂,气势很是雄壮!

过不多时,那只硕大的黄鼠狼就浑身颤抖的爬了出来,状若伏鼠,很是狼狈的样子,两眼流着泪,低着头,黄毛乍起,浑身发抖……

看着它那可怜的样子,想到它为了保护小黄鼠狼才冒死出来,否则,以它的速度和灵性,我们基本不可能捉到它的,更不好说让它主动出来受死了!

心中一软,我连忙用棍拦住了虎子和阿黄,决定再饶它一次、放它一条生路!除了大孬表示那张黄鼠狼皮可卖不少钱、放掉它实在可惜外,大?和狗蛋也同意我的意见!

最后,那只黄鼠狼流着泪,向我们一一作揖,慢慢的退了回去……

从那以后,我们家再也没丢过一只鸡!不但如此,后来这个大有灵性的黄鼠狼,还曾救我一次呢!

冬去春来,花落花开。转眼间又是一个小草吐绿、鸟儿欢叫的春天。

我和狗蛋、大傻终日东逛西窜的也没啥意思,大人还嫌我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虽然当时是无正业可务,但说我们游手好闲确是实情。见村里的胡长来老汉抓个鱼逮个虾的,拿到县城还能换几个铜板,我们三个一商量,决定明天就下手,干别的不行,要说是下水摸鱼、上树抓鸟的活儿,我们三个自然是各有一套、不服别人的。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三个就来到离村较远的那个大池塘。因为太近的坑塘河沟的,经常有人光顾,多少鱼虾也不够逮的,就是抓上来,也不过是些卖不上价钱的碎鱼虾米,绝对不会是什么值钱的大家伙!而大河中,虽然水多鱼大,但因为水是流动的,并不好逮!

我们判断的十分准确,那个偏远的大池塘确实有不少火头鲤鱼大混子(草鱼),加上我们多年的逮鱼道行,一上午就摸了十多条尺把长的大鱼,抓获了几条大黄鳝,更令人兴奋的是,在掏黄鳝的时候,竟然无意中逮到了两只海碗大小的大王八,也就是元鱼,也有人叫它甲鱼!

就凭这些,拿到集上,一定能换不少铜板或袁大头!中午随便吃了点饭,就带着战利品向二十多里外的集上进发!

来到集上才知道,原来买卖鱼类的东西,都是早上,下午买者甚少,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没一个人来买,后来在好心人的指点下,送到集上的一家酒楼里,换来了一大叠儿看似不少、实际上买不到多少东西的金圆券!

眼看太阳已经落山,当时也没手机电话的,能向家人说一声,更没有什么公交或出租车一类的交通工具,所以买了几包洋火(火柴)后,来不及在集上转转,就只能急急忙忙的撒开脚丫向家跑!

跑不几里地,我们三个就累得气喘吁吁,也就顾不得天黑不黑了,反正晚就晚了,所以就不紧不慢的向村里走去。

月亮也慢慢挂在了树稍,虽不是很明亮,但毕竟有胜于无。这样又走了几里路,狗蛋突然停了下来。

“哎,先别走,我想起一件事儿来,咱们马上就快到百家坟儿了,你们怕不怕?”

“对了,这可咋办?咱来时是白天,这时候可真是、可真是有点吓人啊!”我一听说“百家坟”,身上就直起鸡皮疙瘩。

“怕个鸟!咱三个在一块,那些东西还真敢从坟里出来拉咱不成!不用害怕,彦真哥,有我呢!”,大傻一拍胸脯,豪气冲天!

想想也是,又不是我一个人从那儿过,再说,那百家坟儿是回家的必经之地,又无路可绕,只能听大傻的话,硬着头皮向前走!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我们就来到了那块臭名远扬的闹鬼“圣地”——百家坟!还没走到跟前,就听一阵风吹过,周围的荒草树叶哗哗作响!正在我直感不妙的时候,也不知是野兔还是老鼠,嗖的一下子从前面窜了过去,惊得我头发竖起、后背冰凉!要不是狗蛋大傻在我两边,我早就回头就跑了!

“是个兔子!彦真哥,不要怕,要不是天黑,我非逮住它吃肉不可!”大傻确实有其老爹胡大胆的遗传基因,就是不同一般!有他在旁护驾,我咳嗽了一声,壮了壮胆,走在大傻和狗蛋中间,向前挪去!

月亮慢慢的躲进了云里,晚风也刮得越来越大,也不知是什么鸟,在旁边呱呱的乱叫,老鼠或野兔一类的东西被我们惊得向远处逃去,弄得野草沙沙作响……我直感到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正在我已到害怕的极限时,不远处的坟边竟出现了一团蓝莹莹的火光,像怪兽的眼睛一样幽幽的盯着我们……

“啊!是鬼火!”,我大喊一声,也顾不得狗蛋和大傻,一个人不要命的向前冲去!

“不要慌,不要慌!彦真哥!”狗蛋和大傻一边叫着我,一边紧紧的跟着我……

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狗蛋他们追上我,我才停了下来,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头发也像刚洗了一样的!

回头看了看,那团鬼火并未跟来,百家坟也已在身后看不见踪影,我才慢慢平静下来,总算有惊无险的通过了那块令人憎恶而又无奈的百家坟!

就在我刚刚平静下来,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向前走没多远时,别说是我,就是狗蛋和大傻,这次也傻眼了!

原来,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又转了回去,刚刚通过的百家坟又出现在我们面前!

“它娘的,原来我们遇到了鬼打墙!”大傻气得直骂娘,“这次恁俩都别慌,有我在谁也别怕,跑也没用的!”

到这时候,我也冷静下来了,人,就是这样,当真正的危险摆在面前时,反倒镇定起来,求生的压住了心中的恐惧和慌乱!

“好的!大傻兄弟,我不慌,这次就看你的了!”我镇静的说。

“越怕它越不行,这次咱们看好路,一直照前走!看它能挡住咱仨儿不成!”,狗蛋也表现出了令人佩服的冷静沉着!

仔细观察了一下,我们就从那几个大坟中间穿过,直直的并肩向前走去,相信我们自己心中不乱,不绕圈子照直走,看那些骨头都烂掉的东西能挡住我们不能!哼!鬼打墙!听老人说那些东西只是迷人心智,让人原地绕圈子而已,并不是真的在前面打道墙,让人无法通过!

想到这儿,我更加冷静,三人并肩,沿直线向前走去!

大约又走了一袋烟的功夫,相信我们已经走出百家坟好远好远了,三个人都长出一口气,心情也慢慢放松了!谈论的话题也就由刚才的鬼打墙,转到了今天卖钱的多少,要用这些钱买些什么东西等等。

就在我们为买些什么东西讨论不休时,我们面前又出现了一片坟地,定睛一看,完了,这次我们又回到了那个百家坟!!!

别说我和狗蛋,就是不知怕为何物的胡大傻兄弟,也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

一股强大的恐惧感从内心开始升腾!直冲头顶,将头发冲得根根直立,有一种即将丢命的惊悚感,让我觉得自己被人掀开三片顶阳骨、倒进一桶冰雪水一样,浑身发冷、眼眶发疼……

就在我浑身发软、几近崩溃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一只黄鼠狼,一只硕大的黄鼠狼,一只曾经被我两次放过的黄鼠狼!对!就是在村头那个草垛中,我们过招两次、我饶它两次的那只黄鼠狼!

只见那黄鼠狼站在我们面前,口里呜呜的低声叫着,慢慢向前走去,边走边回头看着我们……

反正我们无计可施,只能随它前进!不知过了多时,我们就摆脱了那块百家坟,熟悉的村庄就模糊的出现在了面前……

那只黄鼠狼将我们带出百家坟,领到村口,就响亮的叫了两声,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就快速的消失在夜色当中……

也许是我们打鱼捉鸟、杀生太多,也许是运气不佳,反正是人走霉运时,喝口凉水都塞牙!还没从遇到鬼打墙的恐惧中调整过来,就碰到了一件更加惊悚吓人的东西——无头尸!也就是农村口语所称的“半截缸”!

经过那次鬼打墙事件后,我算是对鬼怪精灵类的东西是深信不疑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彻底改变了我的世界观、人生观!

当然,改变世界观、人生观的直接后果就是,胆子越来越小,特别是怕走夜路,对那些乱葬岗子、新老坟院类的地方,打心眼儿里就有一种恐惧和厌恶的感觉!

又过了些时日,无所事事的我们,就又操起了老本行——逮鱼捉虾掏黄鳝!不过,我们只是逮鱼摸虾,至于到集上去卖的活儿,就交给了父母长辈或哥哥们!

天气越来越热,也更适合我们的活动。不过,干我们这行的人也越来越多,鱼虾越来越小越难逮!一天下来,还不及往常一个时辰的收获多!

无路开路、没法想法!我和狗蛋、大傻一商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鱼是野生的,谁想逮谁逮,谁也管不住!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不到离村庄近的河沟池塘的地方去,专拣人烟稀少、偏僻荒凉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在人口较少的解放前,当然有的是,而且旁边有一个好大的水塘。这就是离村庄十里开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断头岭!

说起那断头岭,其实也就是将罪犯秋后问斩、执行死刑的地方。听老一辈儿的人讲,从大清朝开始,那个地方就是刽子手挥刀的老地方,无数或罪大恶极、或含冤无辜的人,就在那里告别了人世!

当时,主要的行刑方式,就是砍头!刽子手一刀下去,尸首分家、血如泉涌!听说多年前,曾有一个被误判死刑的人,在断头岭行刑时,刽子手手起刀落,那人的头颅滚有丈远,仍在双目瞪圆、大声喊冤,而那无头的身体,颈上热血上喷,但就是硬着不倒!连那监斩官也吓的屁滚尿流……

至于那罪犯的尸首,若是十恶不赦、无人收尸的,就被扔在旁边的那个大池塘里,时间长了,那里的水十分肥厚,养得里面的鱼虾,个个体大肉多,活力惊人……

之所以到那里逮鱼的人比较少,一是因为那里较为偏远,光靠两条腿的时代,确实不大方便;更主要的原因是,相传那里有半截缸出没!

所谓的半截缸,只是乡俗口语,指的就是没有头颅的尸体!据说,邻村的黄大福,当年就曾遇到过:

当时,断头岭附近的庄稼地,种的多是玉米高粱类的长秆作物,三五个人在地里干活,旁边人跟本看不到、找不着!

那年秋天,勤劳的黄大福一个人,到断头岭玉米地里收拾庄稼。平常一下地干活,不到天黑不收工的黄大福,没想到还没去一个时辰,就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浑身是土、像丢了魂一样,惊慌失措、目光呆滞!

后来,听黄大福讲,当时他刚到地里开始干活,就听到不远处有哗啦哗啦的响声,心想,这是谁啊,比我下地还早,就悄悄的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蹲在那里在忙着什么,刚想打声招呼,那个竟站了起来,我一看,天呐,立马三魂吓走了两个半:那人竟然有胳膊有腿,就是没有头!也就是农村所说的半截缸!

黄大福趁那个半截缸还没转过身来,就拔腿快跑,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儿,不敢往后看,也顾不得疼痛,一口气儿冲到了村里,才知道浑身湿透,汗水沾上尘土,像和泥一样裹在身上,心跳得好像要跳出来一样咚咚作响……

从那以后,断头岭那片地,没有一家人再种玉米高粱类的长秆作物,全种的是小麦谷子红薯类的,一眼能看很远,而且没有人再敢一个人到那里伺弄庄稼!

当然,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周围全是小麦,一眼能看十里远,又是大白天的,三个人一块肯定没啥问题!

我和狗蛋、大傻带上逮鱼捉虾掏黄鳝的那套家伙,兴冲冲的向断头岭进发,准备多逮些大鱼,换成钱买条猎枪,以后打猎时又方便、又壮胆儿的!

到那儿已快中午,我们三个迅速下水,相互配合,不一会儿就逮到七八条大鲇鱼,每条不下五斤,长约二尺挂零儿!

“这次真来对地方了,大鱼真多啊!”大傻边忙边兴奋的说。

“是啊,哎……,快点儿,你旁边还有一个大家伙,好,这就对了,还是条鲇鱼啊,鲤鱼都上哪儿去啦”,我边说边指点大傻注意身边还有一条大鱼。

“彦真哥,咱这样再来几回,就能买个猎枪了吧?有把猎枪就好了,我早就想弄一杆了,真是个好东西!”狗蛋边干边问我。

“没问题的!只要咱多逮点大鱼,就能换得了不少钱,到时咱仨一人一杆猎枪,再打猎时,别说是个山鸡野兔的,就是碰上狐狼野猪等大家伙,咱也能打死它!”,我给狗蛋鼓鼓劲!

就在我们憧憬着逮鱼换钱买猎枪的美好前景,正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时候,狂风猛吹,阴云密布,这夏季的天,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风和日丽,这会儿就阴得拧得出水来!

“赶紧收家伙上来,看来这场雨下的不会小了,快点回家吧,以后再来!”我喊了一嗓子。

话还没落音,狗蛋他们俩还没上来,豆粒儿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刹那间疾风骤雨扑天盖地,天地之间灰蒙蒙的,好像瞬间到了傍晚一样!

“这鬼天气,小心点,别滑倒了,对了,招呼好东西,鱼别忘这儿啦,赶紧回去吧!”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提着鱼,一步三打滑的和狗蛋、大傻离开池塘,准备回家。

还没走多远,就听狗蛋惊恐的对我说,“彦真哥,大傻,恁看前面是咋回事儿?”

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好看清楚,这么定睛一看,我手中的鱼就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原来就在离我们数十丈远的地方,有一群人在雨中高举双手,向上又蹦又跳的,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是,那群人都有手有脚有身子,就是没有头!

“是……是……是半截缸!”大傻也看清楚了,吓得语无伦次。

我们三个就站在那里,进退不得,两腿不听使唤似的抖个不停,不知如何是好!

风更狂、雨更密!我们就傻呼呼的站在雨中,任凭风吹雨打,就是迈不开步子。心中的后悔与恐惧渐渐升腾……

是啊,要不是为了买什么破枪,我们怎么会,明知这有鬼、偏向鬼窝行呢!

就在我们后悔交加,胆战心惊的时候,低空中一道闪电,像剑一样劈开雨雾,接着一声炸雷,震耳欲聋!前面的那群半截缸也就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见此情景,我们丢掉了鱼,撒开脚丫,没命的向家里跑去……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去过断头岭,而断头岭的那群半截缸,仍会时而在噩梦中将我惊醒……

话说自从遇到半截缸之后,我们三个就再没有去过断头岭,加上已经进入了农忙时节,大家也过了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那时军阀混战刚止,小日本又横行起来。中队伤亡很大,兵源紧张。到处在抓壮丁。

十五岁那年,大概是民国三十年。因为前线战事吃紧,我和同村的狗蛋、大傻,一同被拉入国民党的部队,隶属国民革命军第2集团军孙连仲部,前身是冯玉祥将军的直系军队。

从那天起,就开始了我上前线抗日的生活,也是我十多年当兵生涯的开始,更是我奇异经历的开端。

那时的人,用现在的话说,是都很迷信。临出发前,我和狗蛋、大傻一块到村头的土地庙前上香祈祷,求土地爷保佑我们平安归来。

上香后,我们三个都坚信,土地爷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家,因为,土地爷显灵了。

那天天气晴朗,没有一丝风,当我们上香磕头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旋风,一直在庙门口打转,旋转到供桌下就消失了。或许就是这一点点儿的巧合,让我们有了火线当兵、杀敌无畏的勇气……

进入部队,因为年龄小,个子矮,我们三个暂时被分到炊事班。

炊事班班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东北人,高高的个子,黑瘦的面孔,浓密的眉毛下,眼睛大而有神,就是常带血丝,脸上一道疤痕突起,从耳朵直伸到嘴边,看起来凶煞煞的,其实对人很好,很亲切,为人爽快,姓刘,人们都称他为刘老大。

据刘老大讲,他老家在东北,九一八事变后,随大军一路后撤,途中掉队,后加入国民革命军第2集团军,任炊事班班班长至今。

空闲时,我和刘老大讲起我经历的白毛杨,老鳖窝及母猪精的故事,刘老大也给我讲起在东北时他亲身经历的奇异故事。其中让我最感兴趣的有两个:

第一个是诈尸的故事。为了方便讲述,下文两个故事中的“我”均指刘老大。

那时山里胡子(土匪)多,有的打劫过往客商行人、不扰小民,有的却打家劫舍、贫富通吃。第二类中有一股匪首自称“坐山虎”的胡子最召人恨,积冤最多,人称“坐千刀”,手下约有百十号人,几十条枪,这股胡子有钱劫钱,有女抢女,坏事做完,孬事干绝。

也许是线眼所报,在离“坐千刀”百里开外的大户贾员外也在劫难逃。

“坐千刀”带人赶到贾员外家时,已近半夜,贾员外家灯火通明,白幡飘飘。原来是贾老太爷过世了。

“坐千刀”带人根本不管那一套,明火执仗将贾家洗劫一空,就在临走时,一个小喽罗对匪首“坐千刀”耳语一番,让“坐千刀”大笑有理,忙命人打开贾老太爷停在灵堂的棺材,要将陪葬的金银也统统抢去。

不顾贾家人苦苦哀求,“坐千刀”一脚踢翻贾员外,让手下撬开了棺盖,一个小喽罗探身进棺寻宝!

“啊呀!”,小喽罗一声惊呼,浑身发抖,闪电一样退到了“坐千刀”的后面。

“他娘的,见鬼了,还是诈尸了!看你那熊样!”“坐千刀”不愧是匪首,骂了一声,站起来亲自去翻尸寻宝。

“啊呀救我!”“坐千刀”猛的直起了身子大呼救命!

众人一看,胆小的向外就逃,有的直接瘫软在地上。原来,随着“坐千刀”站起来的,还有已死去的贾老太爷!不,应该说是贾老太爷的尸体才对,那尸体灰白无神的双眼圆瞪,紧紧的搂着“坐千刀”任凭他怎样用力挣扎就是不放手。

“坐千刀”手下也有忠心护主的亡命之徒,见状忙拿刀对着贾老太爷的尸体又砍又捅,但一不见尸体有血流出,更不见贾老太爷松手,反而是越抱越紧,“坐千刀”已吓的昏死过去。在贾老太爷的怀中软绵绵的直往下坠。

“砍下他的头”,一胡子挥刀砍去贾老太爷尸体的头颅,那头颅应声落地,并无半点血流出!

但尸体的两条胳膊却仍死死抱紧“坐千刀”不放,那胡子灵机一动,又挥刀砍去了老太爷尸体的两条胳膊,“坐千刀”这才倒地!

几个胆大的胡子走近一看,“坐千刀”七窍流血、眼珠暴出,早已气绝身亡!

更令人恐怖的是,那具少胳膊没头的“贾老太爷”却站在那里,屹立不倒!

……

第二个是打猎奇遇。

在我们东北,打猎好手极多。打个山鸡野兔的是个小儿科,要是能打个虎豹或黑瞎子等性残凶猛、力大无穷的主儿,才会让人高看一眼。

有一年秋天,我带着猎枪干粮,和赛虎一块进山,想打一个大家伙。

赛虎是一条有多年实战经验的好猎狗,除了力大勇猛,关键时刻能舍身护主外,还十分聪明听话,不会像其它年轻经验少的猎狗那样,遇到点儿风吹草动就狂吠,让猎物吓的高飞远遁,或是见到野兔显得威风凛凛、神勇无敌,而真正碰上黑瞎子那样的大家伙,就吓得自顾自的逃命去了……

那时的猎枪不像现在的钢枪,威力大,可以连发,而是先装火药铁砂钢珠的单发老式猎枪。

一路上的山鸡野兔我是看不上的,除了让赛虎饱餐外,我对其无动于衷,一心想打个大家伙。

按说这季节正是黑瞎子大吃特吃,为越冬积蓄营养的好时候,应该容易碰到才是,但这次出猎就是运气不太好,走了两天,别说黑瞎子,就是大一点的野兽也没见到。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人迹罕至的深山中。

第三天的中午时分,我烤了一只赛虎叨来的野兔,正考虑要不要打些小物件收手回家,放弃此行时,敏捷的赛虎突然跳了起来,如临大敌,口中低声的呜呜叫着,盯着我身后的密林深处。

我一时大喜过望,热血上涌,知道就算不是黑瞎子,也必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家伙,因为赛虎的沉稳谨慎,是感觉到有大兽时特有的,不是对付野猪山狐、獾狍小兽的架势。

我迅速端枪站起,瞄准,等待猎物进入视野、进入射程。

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野兽出来,举枪举的胳膊都有点酸了,我直怀疑周围到底有没有大家伙,但赛虎却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一直严阵以待,这让我左右为难,进去密林深处搜寻,又担心野兽暗算,等下去也没动静,我心中焦躁起来,正想放下枪休息一下时,无意间往树上一瞥,离我数丈左右的树上,密密麻麻的树叶中,有一个黑色尖嘴的巨大兽头,两只乌亮的眼睛在紧紧盯着我!

“砰----”,我不由自主的朝那怪兽开了一枪,那怪兽应声而落,但并没有死,甚至毛也没伤一根,并缓缓向我走来。原来它并没有丢命,看上去甚至是毫发无伤,那是一头似熊非熊直立行走的怪兽,有两三米高,全身长满黑毛,两眼如铜铃般盯着我,一步步向我逼近,手中的猎枪再上火药已来不及,何况这种破枪对它是否有杀伤力也不得而知,我只得拔出猎刀,准备拼命,其实我心里非常明白,枪对它还丝毫不起作用,更别说是刀了,也许只需一个回合,我就被它撕碎……

就在我心中一片空白,准备拼死一搏的紧要关头,那怪兽的目光越过我,直直的看着我的身后,突然,怪兽竟面现恐惧,继而吼了一声,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于密林中……

眼前的威胁虽解,心中的恐惧未除。因为我知道,那怪兽不是怕我,而是怕我身后更厉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来到我身后,并且能吓走怪兽呢,我几乎没有回头去看的勇气!

我慢慢回头一看,站在我身后的不是巨蟒怪兽,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竟然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

我吊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毕竟一只与狗大小差不多的狐狸比力大无穷的怪兽好对付。但好奇心也逐渐升起——就这么大一只狐狸,怎么能吓跑怪兽呢!

正在我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那只狐狸轻轻的越过我,来到我烤好的野兔边,看着我,伸出舌头,舔舔嘴,斯斯文文的吃了起来!

吃不几口,大概看我呆立不动,那狐狸突然开口说,“你走吧,无冤无仇……”,哪口吻竟像是大人对小孩一般。

我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说感谢狐仙救命之恩!然后转身就跑……

当兵不久,豫南战役就开始了。我们炊事班虽不直接冲锋陷阵,但也在火线不远,而且多数情况下要送饭到火线。

耳边的枪炮声、喊杀声、伤员撕心裂肺的叫声,以及遍地的残肢断臂和尸体,特别是曾经熟悉的战友,转眼间阴阳两隔,让我们又怒又怕,晚上自然就不太容易睡好!

一天晚上,刘老大趴在我耳边,对我说,小胡,你发现没有,这几天每到晚上,伙房里都好像有人一样,我悄悄观察了好几天了,并没有人进去,白天也没发现少东西,甚至锅碗瓢盆的动也没动……

我立即建议和他一块去看看,是哪个兵痞晚上去伙房,既然不为偷吃东西,难道要下毒不成?当时的队伍中,百分之七八十的都是临时抓壮丁抓来的,虽说不上是乌合之众,但确实可以说是良莠不齐,谁也没法保证当中肯定没人干坏事!

为了安全起见,我俩没叫别人,各拿一条扁担,悄无声息溜了出来,想接近伙房,趴在旁边监视着。

“举起手来!”一声低沉的喝声吓了我俩一大跳。

“是我,老刘啊”刘老大赶快回答,“你是谁啊?”

“哦,是刘师傅儿,我是小李。今天我值流动哨,你俩这是?”

“原来是李哥,可吓死我了”,一听是自己人李哥,我松了一口气。那小李长得壮壮实实的,脸蛋黑红,剑眉下不大的眼睛时刻像在瞄准似的,眯缝着精光外射,当兵已有数年,经过大大小小的战斗可谓不少,机灵胆大又勇敢,和我们几个关系都不错。

李哥见是我和刘老大,也将枪口放了下来。

“我干啥?你小子到伙房想搞些啥鬼?”刘老大以攻为守。

“我到伙房?兄弟我晚上到那去干啥!你啥时见我去过?”

“这……”,刘老大张口结舌。

我赶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李哥大概说了一下。

“真有这事?”李哥将信将疑,看了看我和刘老大不像胡扯的样子,想了想,对我俩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

我们三个就没事一样,离开伙房,到别处转了一圈,又溜了回来,趴在伙房不远处。

没过半个时辰,借着明亮的月光,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几个伤员走进了伙房。终于被我发现了,我有一种抓到小偷的兴奋,忙告诉刘老大,出乎意料的是,刘老大生气的小声骂道,“小兔崽子骗谁,我眼都没眨,哪有人进去!”

我又生气又委屈,明明有几个和我们穿一样军装的人进去了,刘老大竟这般胡说,进去的那几个人肯定是刘老大的熟人或同乡,偏袒点儿也就是了,何必睁眼说瞎话呢!

心中越想越生气,哼,我偏要让他们几个出丑。于是我手持扁担冲了进去。

月光下,四个浑身是伤的老兵正在偷吃,我正准备叫喊,那四个老兵竟在我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使劲眨了眨眼,眼前确实并无一个人……

刘老大和李哥也来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在搞什么东西,有人进来你再抓不迟嘛!

我紧张的拉着刘老大的手,喃喃的说,他们四个,他们四个确实在偷吃……刘老大看我不像在撒谎的样子,面容也慢慢严肃起来。

“小胡,你确信你刚才看到有四个人进来?没有说谎?”李哥也盯着我。

“千真万确,我赌咒,刚才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四个人进来偷吃东西,和我们的军装一模一样,就是,就是浑身都是伤!”

刘老大拉着我的手,沉吟片段,问我,“你是不是有阴阳眼,以前看到过什么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

经刘老大这么一提醒,我恍然大悟,给刘老大讲起了我小时候的往事。

我小时候,身体很瓤,也就是身体很弱的意思。算命先生说我命中缺火,阳气不盛,容易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先生说这是这是天生的,也没办法改命。

和同时代的小孩一样,由于兄弟姊妹多,在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对待,我倒也并未像他所说的那样有啥特别的,记忆中最多的仍是饥饿和对战乱的惊恐!

但我六岁那年,无意中我成了全家的关注焦点,引起了父母较多的注意,在分东西吃时,我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优待。

那年冬天,雪下得没过膝盖,屋檐下的冰挂又粗又长。而天气再冷,也冷不过西边邻居兄弟妯娌几个人的心肠。

那家邻居兄弟六个,除了老二有点痴呆未成家,其他五兄弟都是有儿有女的。他们的父母把他们六个养活成人,并给他们盖房成家,很是不容易!但成家立业后,兄弟妯娌十多个大人,却养活不了两个老人。

老奶奶卧病在床,无人端茶送水,又冻又饿又气,不久就去世了。安葬完老奶奶,兄弟妯娌并无哀容,反而变本加厉的虐待老爷爷,不给吃不给喝,非要逼他拿出什么金锭子。

老爷爷叫苦连天,说家中是有一块金锭子,但是一直就由老奶奶掌管,自己确实不知放到了哪里,而你们也已挖地三尺家中搜遍了没找到,让他一个活动不便的人上哪去找?

全村人都很同情老爷爷,但清官难断家务事,谁也不知那块金锭子到底被老婆婆藏到哪去了,老爷爷他们住的一间房子也已翻的底朝天了也未发现。

吵闹最凶的那天,我也在场看。突然,我看见那个死去的老奶奶身穿寿衣,哭哭哭啼啼的,一直在指房屋的后墙,而大人们只顾争吵,并没有人理会老奶奶。

那个老奶奶一直在指八仙桌左角后墙,而一直无人理会。后来我忍不住的说了出来……

我的话音刚落,争吵声就戛然而止!他们的大儿媳妇问我并在我强调后,将信将疑,后来还是用刀在砍我指给他的那块墙,砍了几下,就发现所砍的地方的土块和原本的墙土结合的很不好,不一会,就有一块东西露了出来,老三家媳妇一把抢了过来,在手里拍拍抖抖,原来是一个油纸包!

就在他们兄弟妯娌十多人只顾惊喜商量如何分这块老金子的时候,我的一句话又让他们不知所措!

“你看有很多人有瞪他们,还用棍子打他们呢!”

很显然,众人面前,并没有人打他们兄弟妯娌,但他们几个似乎感到了什么,很惊恐但又很郑重的问我怎么回事。

我如实以告。

旁观者都笑我信口雌黄,他们兄弟妯娌却惊恐万状,好像真有人将他们打得浑身很疼一样……

后来,他们对那个老爷爷再也不敢虐待了!

回家后,父母告诉我,可能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

讲完了我小时候的故事,刘老大流泪了。他说,我看到的那四个战友,其实就是战死的同胞,生前打仗时顾不得吃饭,现在回来吃饭来了……

从那以后,我们炊事班在睡觉前,总要做些好吃的,摆在伙房里,供那些死去的战友回来享用——虽然,并不是每个亡灵都能前来享用,因为,不久后,我们就遇到了一个不能进去吃饭的亡灵!

打仗的岁月,战友们虽信鬼神,却并不怎能么怕鬼神。因为鬼神虽让人恐惧敬畏,但现实的危险却让人随时丢命,因为那时一不小心,就会死于鬼子的刺刀枪炮,若违军令也会伤命于长官之手。

那年,我们逢奉命驻扎鄂豫交界的山区休整待命。乱世之秋,当然死人无数,那里到处是古墓新坟万人坑,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土包,也很有可能有尸骨在里面。

就在我们营地附近,就有不少无碑之坟,也不知下面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病死饿死,还是伤生于纷飞的战火!

虽是移师换防,驻扎新地,我们炊事班仍保留有原来的旧习惯,那就是在睡觉前,或多或少的留些饭菜在伙房中,以供死去的战友享用。

一天晚上,刚睡下不久,我听到附近有什么动静,仔细一听,好像有人就在伙房边低声哭泣的声音,因为有过死去的战友回来吃饭的经历,我也就不以为怪,自顾自的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起来,向着那有人哭泣的伙房边走去,看到了一个和我穿一样军服的士兵在离伙房不远处站着,就是灰尘满身,破破烂烂,肩膀以上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长相。

“喂!你是那个部份的?好像没见过兄弟啊!”我主动的向他打招呼。

“213团的,和你们不一个长官”,他有气无力的回答,“老乡能不能给我搞些吃的,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饿得实在是受不了啦!”

“老乡?噢!我俩的口音是很像,吃的没问题啊……”

还没等我说完,“嘟嘟嘟”的起床号就响了起来,哦!原来是在做梦啊,我揉了揉眼,赶快穿衣起床,准备出操!

做梦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第二天晚上,我又梦到了那个自称我老乡的士兵。

这次他如实以告,说是我的同乡,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生前因为连续打仗,几天几夜没有吃饭,恳求我帮帮他……

“生前因为连续打仗,几天几夜没有吃饭?”,哦,我明白了,这是已经阵亡的友军士兵,听声音应该和我年龄差不多大小。

我告诉他,伙房留有饭菜,让他尽情去吃!那人却摇摇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叹息而去……

第二天,我也没当回事。因为一是梦中之事,不知是真是假;二是,就算是真的,那伙房中我们照例留有饭菜供其享用!

第三天晚上,我又梦到了那位自称和我同乡的士兵。又提出让我弄点吃的给他。我问他伙房中留的饭菜不够吃吗,若不够吃,我明天再多做点。

那士兵迟疑了好久,支支吾吾的说,他不能进去吃。

我大感不解,我们伙房中所留的饭菜,就是为战死的同胞兄弟准备的啊,既然不是不够吃的问题,那为什么不进去吃啊,难道是嫌我们准备的饭菜差吗?但以当时的条件,所留的饭菜已是相当不错的啦!

在我再三追问下,他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告诉我,他没资格进去和抗日英雄们一块去吃,也没脸面进去……

原来,他所在的师在一次与日本鬼子精锐部队的遭遇战中,伤亡很大,周围又无兄弟部队支援,师长决心以身报国,下达死命令,要求以攻为守,各团长亲自上阵督战,组织敢死队冲锋,后退者就地正法。

但对手确实顽固,加上坦克等重武器,给我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眼看胜利无望,他就心生怯意,思量着临阵脱逃,不巧的是,正巧被长官抓获,为严明军纪而就地正法……

所以他无法享用人们给抗日烈士的供奉,也不敢到伙房中去和英魂共餐……

就在我说他不该临阵脱逃,活该枪毙饿死时,那士兵泪如雨下,说是当时他顾念到家中的老娘无人赡养,才做那次令家人蒙羞的傻事,至今后悔不已……

感念他一片孝心,且毕竟不是投敌的汉奸,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同胞的坏事,甚至生前也曾杀过日本鬼子,所以我答应帮他,但不知如何去做。

那士兵见我答应帮他,忙擦了擦眼泪,急切的告诉我,在伙房西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没有墓碑的土坟,和其它土坟不同的是,他的坟头上有一堆荒草,只要我拿两个馒头摆到他坟前,就非常感谢我……

次日,我将此事和刘老大商量,刘老大考虑了一会,眉头皱在一起,面现痛苦,表示对那位死者的理解,毕竟老人无人供养,他也并未投敌,应当帮他一下!并给我讲起了他姥爷活活饿死的辛酸往事:

当年姥姥家家境还不错,靠祖上所传部份米粒金,在附近还算富户,但树大招风、钱财招灾,不久,姥爷就被山上的胡子绑票了,虽然家里是破财消灾,拿出了不少米粒金,但那胡子始终认为姥姥家还有不少没有拿出来,于是就折磨姥爷,不让吃饭,一直到活活的饿死……以后每逢清明年节的,姥爷总是托梦说自己很饿很难受,要家人送饭给他吃……

于是我和刘老大中午做饭时,特意多做了两个菜,拿上两个馒头,刘老大又带上他那像命根子一样的小铜酒壶,和我一块向伙房西边走去。

走不多远,就看见那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土坟中间,果然有一个坟头上有一丛荒草,那丛荒草直挺挺的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就好像人伸长了脖子站在那里翘首以盼一样!

我们忙走了过去,把那坟前的荒草稍稍清理了一下,就将两个馒头,两碗菜摆在了坟前,刘老大又把他那宝贝酒壶里的酒在坟前洒了一些,刘老大伤感的说,兄弟,我理解你,要不是牵挂家中的老小,我早就和小日本同归于尽了……

我慢慢的接着说:“兄弟,你好好吃吧,虽然当年你一念之差,但毕竟没有投敌当汉奸,以后不要再做坏事,保佑我们好好的打小鬼子吧……”

当时一丝风也没有,周围的树叶草棵也纹丝不动,但坟上那丛草却一直晃个不停,就好像是人在点头答应一样……

当天晚上,我又梦到了那个士兵,他一直在表示非常感谢,并说自己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投胎去了……

自从梦到那个临阵脱逃的士兵后,我就暗暗的下决心,以后和小鬼子刀枪相见时,宁可战死,也决不能心存逃避的打算,更别说投降了。

过了没有两个月,就给了我一个考验斗志的机会,让我就真正体验了战场上枪林弹雨、生死瞬间的战斗实况。

我决心让那个临阵脱逃老兵的凄惨境况不能在我身上出现,那怕粉身碎骨也坚决不做逃兵!

那次是在对一场日寇的围歼战中,长官按照上峰命令,不计任何代价,必须全歼小鬼子,我们所在的团全体上阵,团长火线指挥,警卫连、炊事班等平常不上火线的人员统统手持长枪短刀冲锋向前。

这是我第一次作为一线士兵上阵杀敌,有了那个临阵脱逃老兵的印象在心中,我对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充耳不闻,只知道就算战死,也是人人敬慕的抗日英雄!所以就奋不顾身的向前冲杀!

那日本鬼子虽然已被包围,但就是不投降,依仗着快枪重炮和装甲车,负隅顽抗,我所在的团数次冲锋,虽然伤亡不小,就是迟迟无法接近!

为了避免夜晚鬼子突围,司令部下达死命令,务必在天黑前,全歼被围的日本鬼子!团长组织敢死队,亲任敢死队队长,与鬼子展开了白刃战!

经过一天的苦战,我们所在的团大获全胜。但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我方也损失不小,战死战伤很大。

所以,在傍晚战斗结束后,只将自己的伤员救治外,其它清理战场的工作就推到了第二天的白天。

大家都知道,打胜仗之后,除了救治伤员甚至摆庆功宴外,主要的工作是要清理战场,集中登记战利品,安葬牺牲的战友,至于对方的尸骨,也要清点数量,确认级别(比如要发现一个对方身着少将军服的尸体,也是有赏甚至要记功的),除了贵重的财物要取下外,一般是堆在一起焚烧或埋掉。

第二天早上,我们团剩余的,不缺胳膊少腿的战士,包括我们炊事班的,无一例外全部集合,开始清理战场。

当时的战场是丘陵地带,并没有高山大川,但地势起起伏伏,高高低低,加上荒草遍地、枯藤野树的,战线拉的又长,所以清理战场很是费力而缓慢。

长枪短炮指挥刀,干粮罐头军大衣!这些是我们最高兴看到的战利品,也是我们争着抢着往团部送的东西,当然,要是有金砖金条、珠玉宝石类的战利品上交,长官对我们还是有赏的!这是我们在国民党军队中的惯例!

至于尸体,特别是日本鬼子的死尸,血腥肮脏不说,缺胳膊少腿、有尸无头的、少眼珠没耳朵的、断骨头烂肉的千奇百怪,虽是死尸,却也很是吓人!所以这类东西是我们最不愿看到和处理的。

我和狗蛋在相距不远的地方忙碌着。狗蛋捡了一块怀表和望远镜,我在草丛中发现了一把指挥刀,抽出一看,平头、弯身、长把儿的东洋军刀,寒光四射,很是锋利!刀鞘也非常漂亮,看来这鬼子来头不小呢!

就在我们收拾战利品的时候,离我不远的刘老大低沉的叫了一声,“啊----,小胡,你们几个快来看!”

“咋的啦,刘老大,发现金条金砖了?”我和狗蛋两个急忙跑了过去。

“光想好事儿!你们看这鬼子的尸体,这是咋回事儿啊?”刘老大并没有抬头看我们。

顺着刘老大的目光看去,那个情景我是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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