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爸爸说你很喜欢吃你妈妈做的三明治,我就不自量力学做了一些。”曾佳丽在厨房里轻轻地说道。
“你不可能代替我妈妈的位置!”李维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上楼去了。他不能忍受这样的家庭关系,他打算立刻搬出去住。路过父亲的卧室的时候,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伸头往里面看,这一看之下他感觉自己的血直往下沉——一块暗红色的纱巾端端正正地盖在梳妆台的镜子上,和自己梦里的一模一样。
“你盖曾佳丽嗫嚅着说:“这个是我们老家的风俗,新房的镜子晚上要用红布盖一个月。你要是不高兴,我就摘了去。”说完就要上楼去摘掉那块纱巾。
“你要是想盖就盖吧。”李维说,反正她要盖的话迟早会偷偷盖上去的不是吗?他想起自己梦中的一切:那个梦……是个预兆吗?梳妆台上的镜子会散发出可怕的力量吞噬掉曾佳丽?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李维有点懊恼曾佳丽云淡风轻根本就没当做一回事的样子,自己的父亲也放心地把自己留在家,自个儿出差去了。相比之下,自己的怨恨反而显得多余而且卑微。
难道,难道曾佳丽真的从来没有爱过自己?面对自己的追求她真的从来就没有心动过?李维开始觉得自己是在一相情愿了。他看到楼下曾佳丽在厨房忙碌,自己便偷偷走进父亲的房间,走近那梳妆台,用手指轻轻掀开那红纱。
红纱下映照出自己苍白的面容,镜面干净光洁,就像许许多多的镜子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我恨你。”他轻声对镜子说,然后重新将镜子用纱巾盖上。
李国泰晚上给家里打来电话,说生意上的事情可能要过半个月才能够回来,曾佳丽刚到家里来凡事有不方便的叫李维多多照顾她一点。李维刚挂了电话,手就不经意地被桌子上的水果刀划破了个口子,伤口就在小手指外侧,虽然不深但是也挺疼的。曾佳丽赶紧上楼去给他找药,她记得结婚前放过一把小剪刀在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她打开抽屉就乱摸一气。真是奇怪了,抽屉里塞满了各种结婚用的小玩意,比如说头上的皇冠,手上的一些首饰,还有长手套什么的,但就是摸不到那把剪刀。她怕李维在楼下等久了不耐烦,弯下腰将整只手都伸进抽屉里乱摸,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就是摸不到剪刀。
突然,曾佳丽察觉到了异常,急忙将手抽出来。刚才进门太匆忙没有开灯,她迅速地回身把灯打开,然后再看看那个梳妆台下的抽屉。
是的,没有看错,那个抽屉其实就是一个梳妆台附带的抽屉。她迟疑了一下,颤抖着将手重新伸进了抽屉,手肘都还没碰到抽屉边,里面的手指就碰到最里层了。
这是一个……梳妆台的抽屉,不是那种五斗柜的抽屉……但是自己刚才是怎么整只手都放进去的?她感觉到头皮发麻。
这时,李维走了过来:“你找个创可贴就可以了。”他有点意外地看见她回过头时那张魂不守舍的脸,好像刚才看到了怪物一样,“怎么了?”
“没……没什么。”曾佳丽觉得自己刚才也许是走神了。可是走神了看花眼是有可能,那种真实的触觉怎么能作假呢?她觉得脊背有点冷。
“镜子上那个红纱,你记得千万不要拿下来哦。”李维看见她那张失神的脸,忍不住恶意地加了这句。
“是……我知道。”曾佳丽仿佛被惊动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凄楚的语气,仿佛知道自己进入了不能自主的牢狱一般,让李维内心深处忍不住又为她停留了一秒。
四
李国泰到外地出差已经一个星期了,李维和他的新继母相安无事地在那栋小洋房里生活着。
曾佳丽结了婚之后变得有点憔悴,总是在新房里磕磕碰碰的,晚上似乎也睡不好觉。那梳妆台好像有吸取生气的旋涡一般——存在这种想法的人自然是李维,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曾佳丽对他其实很好,是一种礼貌的周到。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再一次让他受到了触动,虽然她在他的诅咒里渐渐消瘦,但是却没有任何怨恨他的意思。
“派先生,”李维偷偷给派先生打电话,“那个梳妆台真的有诅咒别人的力量吗?”
“你觉得呢?”派先生在那边不紧不慢地反问他。
“我突然……感觉那种怨恨变淡了,”李维沮丧地说,“说到底,我渐渐觉得当初诅咒他们都死只是我一时之气。派先生,能将那个梳妆台退回吗?”
派先生在话筒那边好像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笑了:“当然可以,你可以约定个时间,我们上门取货。货款我们会如数奉还。”
“实在不好意思,派先生……如果贵店有损失,钱方面我可以不要了。”虽然这个梳妆台相比一般的家具要昂贵,但是他愿意承担这个损失。
“不是钱的问题哦,”派先生淡淡地说,“只是这个梳妆台是为了客人的愿望而生,如果你退还它,它可能会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主人的心愿而内疚呢。”
李维听得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起来了,急忙说:“真是不好意思。”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轻轻上楼,路过父亲的房间时发现门是虚掩的,他抬手敲门,想告诉曾佳丽说他打算将梳妆台退货,但是曾佳丽出来的时候那副样子吓坏了他,她呼吸急促,眼睛含着泪水,全身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他忍不住问曾佳丽。
“你父亲……你父亲死了……”她虚弱地说,“刚刚接到的电话。”
李维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医生说他高血压犯了,今天上飞机前突然脑出血……”曾佳丽六神无主地说。这巨变太突然,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脑子里嗡嗡作响,曾佳丽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