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当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情。”霍思锦点头轻笑。
环儿咬了咬唇角,“奴婢全听世子的。”
她是有几分小聪明,更有自知之明,这点小聪明在霍思锦、周氏等人面前,根本不够看。更重要的是,她只是个卑贱的奴婢,无权无势,若是背后没个依靠,只怕寸步难行。
在整个侯府里,能和周氏匹敌的也只有霍思锦了。环儿在心头庆幸,她是在霍思锦没有成为世子之前投靠了她,这样显得她诚意十足。
霍思锦心里装着别的事,也就没有再和环儿多说什么,见她应承下来,就摆了下手,示意她回去。
环儿福了福身,方才退下,“奴婢告退。”
待环儿走后,霍思锦立刻招来飞羽,“立刻禀告殿下,小心周缙之。”
周缙之此人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此人在户部任职,边关军饷账簿多半要从他手里过一遍,难保他不会从中作梗。
边关回易之事,虽说这一次楚铮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霍思锦心里始终保持着警惕,毕竟这件事前世对楚铮打击颇深。
兹事体大,霍思锦不放心,随即又拦住了飞羽,摇头道:“还是我亲自去和殿下禀告。”语罢,便匆匆去了东宫。
霍思锦出门,正巧在大门口与靖北侯打了个照面,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走。靖北侯一见霍思锦,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他可没忘记昨日霍思锦是怎么“放肆”的,正要训斥她两句,却不想霍思锦就好像没有看见他似的,迅速地从旁边走过,看也没看他一眼。
“混账东西……”靖北侯脸色一僵,随即怒声大骂。然而,霍思锦的脚步极快,等靖北侯骂出声来时,她人已经上了马车,消失在靖北侯的视野中。
靖北侯脸色更沉了,他这是被她无视了?
“这个逆子,杨氏生的好儿子!”没能指着霍思锦的鼻子大骂一通,靖北侯心里这口怒气始终消散不开,从进门到现在,骂了一路。
周氏在房中,还没见到靖北侯的人影儿,倒是先听着了声音,心头顿时有了计较,连忙扶着腰迎上前去。
“侯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的火。”一面说着,一面挽着靖北侯的胳膊,扶着他坐下。
周氏的温柔小意让不仅没能让怒火平息,反而越来越盛,靖北侯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是霍长锦那个逆子!他如今长本事了,全然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把他掐死!”
周氏眼眸微闪,她倒是真希望靖北侯能把霍思锦掐死,可是她心里清楚,靖北侯不可能这么做。纵然靖北侯再不喜杨氏,不喜霍思锦,为了霍家的颜面,他也不会亲自动手。哪怕这颜面不过只是一层遮羞布。
“长锦不过是年轻气盛罢了,侯爷您何必与他计较呢?”周氏面上却是笑容温婉,柔声地劝靖北侯,“到底是一家人,侯爷您就对他宽容些吧。”
靖北侯的脸色依然不见好,“我对他已经够宽容了,世子的位置都给他了,他还想怎么样!”
周氏的目的可不是让靖北侯真的对霍思锦宽容,她自然也就不会多嘴提醒靖北侯,世子的位置不是他给的,而是皇帝赐的。
“侯爷,妾身正好有事想和您说。”
周氏先叹了口气,然后方才缓缓道来:“若是妾身奉上一杯茶,便真能消除长锦心头的芥蒂,那侯爷就应下吧。”
闻言,靖北侯当即变了脸色,脱口而出:“这怎么可以!”
周氏温柔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不自觉地夹杂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怎么不可以?我仔细想过了,长锦不过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只要出了这口气,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到底是一家人,若是一杯茶便能让前嫌尽释,从此后长锦和霍家一条心,尽心扶助三皇子,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靖北侯陷入了沉默,半晌,方才开口叹道:“绮梅,这太委屈你了……”
周氏心口微凉,她陪伴了靖北侯二十多年,对于他的一言一行再熟悉不过。靖北侯方才的神情语调分明就是同意了。说是委屈她了,若非同意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跪在杨氏面前敬茶,又何来的委屈?
先是周缙之,再是靖北侯,周氏从未像今天这般心凉。她暗自腹诽:男人,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人人都以为靖北侯待她一往情深,殊不知,若非她摸透了他的心思,事事让他顺心,他又怎会待她这般。
心里是这般想着,但却不能宣之于口,周氏努力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摇头道:“为了侯爷,妾身受点委屈算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靖北侯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周氏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只是……侯爷,妾身担心长锦心头芥蒂太深,即便是妾身真敬了茶,他也未必肯真心实意扶助三皇子。万一,又像上一次一样,随口敷衍怎么办?”
靖北侯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个逆子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
这是有先例的,祜州之事霍思锦不就摆了他一道吗。
提起这事,靖北侯就满腔怒火,“他真以为他如今能耐了,若不是他姓霍,太子怎么可能看重他!还敢威胁我,三皇子又不是非他不可!”
周氏还在想着如何引出周缙之,靖北侯这就递了话匣子过来,连忙接过话去,“侯爷不要生气,妾身倒是有个主意。”
“长锦那边不用着急,十多年的芥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那就慢慢来。再不济,还可以从杨夫人那边入手。至于三皇子那边,侯爷看我娘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如何?他或许能帮到殿下。”
“你是说,户部侍郎周缙之?”周氏有两个弟弟,入朝为官的就只有三弟周缙之。
靖北侯想了想,点头说道:“周侍郎的确是个人才,户部尚书即将致仕,他是最有可能继任尚书一职的人。”
周氏等的就是这句话,笑语盈盈:“这些年虽然不常走动,但妾身到底是他的亲姐姐。”
靖北侯对周缙之的印象不深,他只知周氏自从嫁入侯府后,和娘家那边来往不多,但是周氏和周缙之是亲姐弟,有这层亲戚关系,他倒是没有什么顾虑。于是便道:“寻个日子,邀他来侯府坐坐。”
闻言,周氏眉心微蹙,她敏锐地察觉到靖北侯言语里夹杂着一丝轻慢。或许靖北侯自己都没察觉,但周氏却十分清楚,周缙之才能再出众,但落到靖北侯眼中,周缙之依然远在侯府之下,并不值得他主动登门拜访。
周氏顿感不妙,靖北侯虽然性子还算温平,但到底是世袭的侯爷,难免有几分傲气,而周缙之却是傲气更甚。若是让周缙之知道靖北侯如此怠慢,恐怕未必会答应。
这下周氏犯了难,她该如何转达周缙之的条件?
周氏果断地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靖北侯如今还在为霍思锦的事生气,今日并不适合说这事……
而此时,东宫,霍思锦正与楚铮说起周缙之。
“殿下,周缙之此人心机深沉,极有谋略,日后只怕会成为殿下的心头大患。”霍思锦神色严肃地说道。
前世楚铮之所以英年早逝,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周缙之。那时,北凉和西戎合击南楚,敌军压境,边关告急,周缙之暗中指使朝臣上折子,举荐楚铮出征,三个月后边关传来楚铮的死讯。世人都以为太子楚铮是战死疆场,但霍思锦知道,并非如此,楚铮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没有细查,但其中少不了周缙之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