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芸芸感觉到身旁的人陡然间全身僵硬,低垂的右手握得她生疼,和煦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沉默压抑。
这是怎么了?
她忍不住想回头看,然而刚转过身就被杨铭远挡住,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微的颤抖。
“别看……”
可惜,杨铭远的手臂并没有完全遮住她的视线……
只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正匆匆朝他们而来,一身浅黄色连衣长裙,白色链条包,脸上还有淡淡的妆容,三十多岁的年纪依然娇艳如繁花一般。
这……是谁?
“铭远哥哥,你没事吧?”
杨铭远怎么可能没事,这是他心里最不想触碰的禁区,这……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可季芸芸稚嫩的声音还是唤醒了他,摆脱了那一瞬间的恍然,嘴角扯出一抹笑。
“我没事,走吧。”
说着,没有理会来人,带着季芸芸继续往前走。
季芸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铭远的情绪明显很不对劲,可是现在明显不是追问的时机。
“铭远……看到妈妈连招呼都不打吗?”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直直落到季芸芸脑袋上。
开玩笑的吧,这是杨铭远的妈妈?
那怎么他怎么……呃……怎么视而不见?
这么久以来她只听他说过他父亲那边的亲戚,甚至现在也见过了他爷爷奶奶和堂哥堂姐,唯独母亲,她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他提过。
原来,就是这个女人么?
季芸芸又忍不住想回头了,而这一次杨铭远没再阻止她。
那女人来到俩人跟前,走得急所以稍微有些喘。
季芸芸抬头打量着,近距离看只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美,岁月并未影响她的姿容,只是眉目之间稍有郁色,倒显得失了几分颜色。
今日一见才知道杨铭远的样貌还是随了母亲多些。
杨铭远一直微低垂着双眼,听见这声质问这才抬头,“有什么事吗?”
“铭远,我是你亲妈呀,难道你连声妈都不愿意叫吗?”
呵,亲妈,这样的亲妈。
自从杨铭远回京后,王艳也找过杨铭远几次,只不过杨铭远态度坚决,后来见接近杨家的目的实在无法达成,她就甚少在杨铭远的生活中出现了。
对于她的所作所为,杨铭远谈不上失望,可能也因为从来就没有期望过吧。
至于今天,虽然是在路上偶然遇到,可王艳这样的神情语气杨铭远见过太多次了,绝不是问好然后再见这么简单。
何况转角处那个身影以为他没看到么,这是又有了新欢?
“有事吗?”
杨铭远依然惜字如金,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和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亲。
王艳很有些无奈,面对油盐不进的儿子她并不敢逼得太紧。
要说前几年她确实做梦能重回杨家,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也心知可能性太低,也在想别的退路。
当初和第二任刘华民离婚时她其实趁乱捞了不少,但将近十年下来她也到了捉襟见肘的窘境。
虽然比起一般人肯定要强些,但她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对她来说平凡就意味着落魄。
最近这段时间京城里有个挺本事的“倒爷”很活跃,他不知从哪知道了王艳这个人,也看中了王家在京城的关系,开始在她身上下功夫。
“倒爷”石景春当年是倒卖外汇券起家的,后来开始做中俄边贸,说是边贸,其实就是走si,当年他插队就在黑省,所以人脉地头都熟,就这么慢慢发展起来了。
他这人没什么大背景,做生意全凭胆大心细,能接触到王家那个层次就顶天了。
在掉块砖都能砸中两个官的京城里,王家当然不显眼,可对他来说已经是天花板。
而且王艳又是个难得的美人,虽说离过两次婚,可他不在乎这个,反正都是给孩子找后妈,能找个长得漂亮娘家得力的何乐而不为?
对王艳来说,即便够不上杨家,也不至于和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生意佬在一起,可石景春别的本事没有,砸钱本事一流,各种俄国的皮草珠宝一件接一件的送。
王艳虽不至于直接投降,但态度多少有些松动,这样的物质水平也就当初年和刘华民在一起时能比得上,那几年抄家抄得凶,刘家收到的孝敬她也能沾沾光,后来这许多年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虚幻的名与利就像上瘾的毒药,始终与王艳的人生如影相随。
就在王艳即将欲罢不能的时候,石景春改变了策略,开始逐渐展露野心。
毕竟杨铭远不跟她这个当妈的来往的事她王艳瞒得很紧,一般人只以为王艳虽然自绝于杨家,但儿子还是认她的,所以石景春也开始动心思。
他有个女儿石嫣,跟杨铭远差不多年纪,别看石景春本人五大三粗的,闺女倒是漂亮,自从知道了王艳和杨家这层关系,他免不了痴心妄想一回。
飞上枝头做凤凰什么的大概是古往今来第一妄念吧,什么人都敢做这种梦。
王艳对这个“准”继女自然是没感情的,但如果能借此缓和与儿子的关系她也是愿意的,毕竟瞎子都看得出杨铭远得未来绝不会差。
现在她正托人找关系把石嫣转入京大附中,想着青梅竹马的感情总好过她突兀地介绍。
也是因为她只有侄子和外甥,不然也轮不到石嫣去到杨铭远身边。
事情还在办着,没想到今天遇见杨铭远了,她一时情急就出声喊了一句,结果杨铭远冷淡一如往昔。
杨铭远的态度她并不意外,只是现在不合适多说,石景春还在等她。
“没什么,妈妈难得见到你,想看看你。”
面无表情的杨铭远只是淡淡看了王艳一眼,说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王艳还想问季芸芸是谁,可惜杨铭远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的目光一直随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心里疑窦渐生,这个小丫头是谁?
“在想什么,铭远走了?”
石景春见王艳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动,便走过来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