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哗哗作响,清清泠泠的溪水淙淙而过,透着浅底游鱼,映着天青如碧。
苏菡萏起身时,见对面的人依旧是那副仰靠的模样,棱角分明的脸上嘴唇有些苍白,苏菡萏略有迟疑,但还是悄悄解了披风,仔细地为元萧允盖上,漠北元家,她迟早会与他们打交道,凉州的元家突然出现在小小的夏州毓山,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今日顺手救这人一命,日后相遇,亦是有几分人情薄面的。
苏菡萏见他犹未有动静,便起身出了庙门,细细地在溪水边弄着头发,秋天的溪水已有些微凉,淌过苏菡萏的脸庞,痒呵呵凉丝丝地逗得她直笑。
元萧允伏身在门后,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一头黑发若瀑,恣意铺散于清风之中;看她一身罗裙似莲,肆意摇荡在晨光之上。
元萧允不自觉地抚上手中的那件月白锦缎披风,淡淡的荷花香让几许失神萦绕在他的心头,却有种能遇见她的庆幸与畅快,这毓山上贸然出现的少女,让他感觉就像喝了最烈的美酒,骑着大漠最狂野的马,射下那塞外最凶狠的头狼。
那样的几分倾国不可亵,风华绝世怀高洁,是漠北那些豪放大胆,热情地像一朵朵火红的打碗花的女子们不能拥有,甚至是不能奢求的。
他带着几丝怅惘,虽狐疑女子的身份是否是二叔最得意的花刺,但骄傲若他,心头那份狂傲与笃定却慢慢让他平静又欣喜。
苏菡萏回来时,元萧允烧起的溪水已经沸腾开来,水汽氤氲弥漫在狭小的陋室山坳里。
“去哪儿了?”元萧允朗声问道。
“去找了些紫珠,对公子的伤再好不过了。”苏菡萏用罐中的清水清洗着紫珠。
“往后还是莫要单独行动了。”元萧允缓缓说道,神色中却是不容置否。
“哦?”苏菡萏未抬头看他,只是一味地摆弄着药材。
看她这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自傲若他已是略有愠色:“这林子里不安全,还是待在我身边吧。”
“公子这是要保护菡萏么?”苏菡萏抬头看着这个十七八的少年,心中几丝好笑,面上却只是淡然地看着他。
元萧允知道她在怀疑自己身负重伤,却依旧神色偏执:“萧允自是要保护姑娘,怎么,姑娘怀疑元某的能力不成?”
苏菡萏依旧那副温婉不惊的样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是公子要保护菡萏,菡萏只觉得荣幸,哪里有不信的道理。那菡萏在此谢过了。”
“不必。”萧允听她答应,心中陡然升起几分畅快,褐色的眸子也登时亮晶晶的,看着菡萏为他敷好药,伤口虽痛,却依旧未皱一皱眉头。
“这伤口裂过一次,看来若是要完全恢复,也要等些时日才成。”苏菡萏上好药,倒着壶中的水来净手。
“等不了几时了。就算我能等,那帮鹰犬早已等不及,我们得尽早启程。”元萧允自己缠好布条,一副漫不经心地说道。
“诶,公子,菡萏又没人追杀,自是不急的。”苏菡萏收好水囊,悠悠说道,“既然公子心急跑路亡命,那还请自便。”
“你——”元萧允瞪了眼菡萏,他只觉得这个表面温婉恪纯的女子,内心实则难以捉摸。
“不过做事要有始有终,公子这般境况,若是茕茕一身,定是寸步难行,菡萏愿意舍命陪君子,不过。”苏菡萏看着他,笑着说,“以后,还望公子对今日之情,念念不忘。”
元萧允冷哼一声,眼底打量她和之前判若两人的举止形容,扬着头对菡萏说道:“这是自然,像元某如今的穷途落魄,怕是今生罕有,这样的经历自然没齿难忘。”
“嗯。”苏菡萏颇满意地点点头,朗声说道:“不早了,明日天亮即刻启程,公子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