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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
顾北北倒吸了口凉气,捂着嘴拼命往后退去,大气也不敢出,胸口剧烈起伏。
即使是她,见着屋子里那么多发黄的骸骨,仍然忍不住要喊叫出来。
“再看仔细些。”风颠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
顾北北咬咬牙,眯起眼睛往里看去。
木房子里堆满了骸骨,一具具发黄,并且满是坑洞——这坑洞密密麻麻,看上去让人起鸡皮疙瘩,顾北北忍着浑身难受的感觉,才留意到这些被虫蚀的骨头上,一个个挂着小小的铭牌。
铭牌上除了名字,赫然写着一行小字。顾北北凑了近,才艰难瞧清楚。
“风氏血亲,仇深似海。”顾北北下意识念了出来。
“说的好!说得好!”风颠狠狠拍了拍拐杖,细瘦的胳膊疯狂地舞动起来。
“仇深似海!北北,辰良,你们现在明白,自己身上背负什么仇怨了么?”
风颠一双浑浊的大眼闪烁着,问道。
顾北北缓缓点了点头,苏辰良依旧不发一言,但似乎也接受了风颠的说法。
“我在这村子里,除了等那些个阎王小鬼要来,便是做这守墓人。”风颠说道:“我本以为,要在这跟骨头一起风干,我这疯子本来就半条腿进了土里,早就不奢望什么大仇得报。辰良,我一直瞒着你,也不指望你做什么报仇的蠢事,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恐怕北北更是不会接触到自己的身世……”
这话吴根是认同的,不过他也明白,这话轮不到他说。于是他眼珠子滴溜乱转,一下看看这里,一下看看那里。
“但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就非要讨回公道不可!”顾北北笃定说道。
风颠眯着眼瞧了瞧她,笑道:“丫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们看这些?”
顾北北摇头。
风颠咳嗽一声,道:“这些人的死状,你们可能都要经历,稍有不慎,更是炼狱等着。我发了颠,疯了神,让你们瞧看这些,却是想让你们知道怕事——知道一个知难而退。”
顾北北却捏紧了小拳头,这些事非但没让她打退堂鼓,反倒是激起更强的复仇心。
“苏伯伯,我知道您关心北北的安危,但如果看到这些,我顾北北还不为自己的亲人们讨回这些无辜性命,那我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风颠眼瞧着小妮子外柔内刚,忽然说道:“你跟你母亲当年一个样,我一直以为,女子成母则刚,只不想,你一个小小的姑娘,竟然还有这么刚强的心。这本来是好事,只可惜……哎。”
风颠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腰后,围着木屋转了一圈,本个身子钻进这屋子里面,匪夷所思地从里边掏出一瓶封装的老酒来,盘腿就倒在地上,目光扫过众人,露出锋利潦草的牙齿,一口灌下一大半。
他蕴了蕴酒气,拍拍干瘦的肚皮,忽然问道:“这么说,你们还想复仇。”
顾北北点头,毫不犹豫,见老头子不吭声,又说道:“苏伯伯,我当然明白,现在我们势单力薄,跟那些家族硬碰硬不明智,所以这一次我们有计划。”
风颠打了个酒嗝,顿了顿,又看向苏辰良,问道:“你也是一样的?”
苏辰良这时候背靠在木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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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耸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像是才回过神来,嗯嗯啊啊了一番,嘟哝道:“要是不能为父母亲人讨回这笔血债,我苏辰良活在世上不跟草包无异么。”
风颠嘿嘿笑了半天,这才起身,拍了拍脏兮兮的裤腿,身上,抓了抓蓬乱的白发,说道:
“你们跟我当年一个样子,我若是大疯子,你们一个个便都是小疯子。”
“小疯子也不要紧。”顾北北瞪大了双眼,也跟着风颠一起站直了身,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我们知道斗不过他们,但是至少,也应该把当年谋划这些的罪魁祸首给找出来!”
苏辰良也应和起来。
“没错,北北的想法还是有道理的。尽管我们现在势单力薄,不能正面跟他们斡旋,但是我们胜在明暗之间,他们也搞不清楚我们的所在,利用这一点优势,找到他们当年的首脑,逐个击破,我觉得可行。”
“想的很好,不错。”风颠竖起了大拇指来,拍拍肚皮,笑道:“很好,真的很好。”
苏辰良鄙夷地看了一眼风颠,低声道:“你不用讽刺我们,我们早就在来的路上决定了。”
“不不不,怎么能是讽刺!”风颠摇晃着身体,一把靠在木屋上,他颀长的身躯这才显露出来,像是一根竹竿一样挑在空中,遮天蔽日,几乎跟着屋子一般高矮,他这一靠,小屋都摇摇晃晃,耸动了起来。
“我是真的觉得好!”风颠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敌人在明,我们在暗,趁他们不备,偷偷做掉几个首脑,再亡命天涯,这办法可行!”
顾北北听了,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她心性本就如此,现下有人认同,更觉得兴奋,几乎是要跳起来。
“可行吗?”顾北北反复问道。
风颠笑了笑,轻拍了拍顾北北的脑袋,说道:“当然,连我这疯子都觉得可行,能有什么问题。”
风颠一反常态,忽然唱起了高调来,这下可乐坏了几人,就连一向信心不足的吴根,也犯起了嘀咕。
莫非这疯子真有两下子。
三人的情绪一起一伏,不久前还沉浸在哀痛之中,这时候又昂扬了起来。风颠就眯着眼看他们洋溢的兴奋脸色,抓起身边的酒瓶子,咕嘟嘟一大口灌下,才说道:
“我也说了,要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那的确可行。”他眼睛一亮,忽然间话锋一挑,说道:“但是北北,我考考你,你真觉得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么?”
“诶?”顾北北愣住了,她兴奋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好一会儿不能恢复——又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怯生生低声说道:“我想是的,虽然他们极力防备我们,但毕竟不知道我们的行踪,我们小心收集情报,总能有机可乘不是吗?”
风颠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他看向苏辰良,忽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疯子我知道这帮小鬼要来我这里捣乱么?”
这话一出,三人忽然沉默了。
诚然,在风颠的准备下,似乎他早就在等候什么人驾临一般,对付那些造访的相师,更是有一套手腕。
顾北北茫然摇头,苏辰良想了一会儿,也不明所以。
风颠又问:“那你们可知道,为什么起初我要跟你们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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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你们故意引来这宅邸,让你们吃个大头亏?”
顾北北仍旧摇头,吴根却忽然插嘴。
“那还能是啥原因,您老眼昏花,非要说我们绑架师姐,是那些个龟儿子一伙的坏人呗。”
风颠被吴根粗鄙的描述逗得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对,也不对。”他眯着眼说道:“我疯子素来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没有几成把握,不会贸然行动。而这一次,我在邻镇打听到,四大家族大举搜捕你,北北,听人说,他们当中有办法掌握了你们的一举一动,连行踪时辰都一清二楚。我这才怀疑,是不是你已经被人拿住了。”
顾北北恍然大悟。
风颠抓紧手里的拐杖,又道:“起初本没想要惊骇你们,只不过老夫实在没想到,北北,你的应力太强,一触碰到疯子设下的陷阱,就立刻催动法力自保。”
“不知怎么,你现在的法力很虚浮,这一下简直抽干了你的体力。那时候疯子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小鬼,挟持了北北,权作要挟。”
吴根啧舌,吞吐舌头道:“这四大家族好歹是名门,没想到他们这事也干得出来?我看,比我当年好不到哪去咧。”
风颠冷哼一声,道:“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屠戮生灵不过是家常便饭。”
“不管怎么说,果然只是误会罢了!”顾北北却欢呼着拍起小手掌来,眉飞色舞道:“既然误会也解开了,事不宜迟……”
“等等,北北,你是不是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风颠有些愕然,忽然叫住了顾北北。
“苏伯伯?”顾北北有些茫然。
“眼下这帮小鬼精准地找来这里,恐怕的确是手上有些本领,能追查到你们。你所说的明暗的道。
“我知道。”顾北北却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知道,就更应该明白,你们贸然行动,十死无生。”风颠威吓道。
“大概是吧。”顾北北的脸色落寞了一些,但目光仍然十分尖锐笃定。
“既然知道了利害,疯子觉得你也该重新做打算,从长计议的好。”
顾北北弯了弯眼,笑着说道:“不了,谢谢你关心北北,苏伯伯,但是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这一次再危险,也必须这么做。”
顾北北说着,摊开小手掌,盯着手里乌黑的印痕,耳边响起了玄虚子在她离开前留给她的话。
这风家一脉的诅咒阵法,其根本是侵蚀的法力和血脉,抵抗越强,法力催动地越是根固,发作地越快。
苏辰良当时便是情急之下催动过量的法力,因而导致这侵蚀的速度加剧,如果不是玄虚子施药,身体早已支持不住。
而今,顾北北盯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放着不管,我们遭受的不公和悲剧是永远无法洗刷的。”
苏辰良也直起身,他显然平静了许多,望着木屋里的骸骨,他一双瞳孔绽放出决然的光芒。
“这笔债,当然要血债血偿。”苏辰良抓起手边的沙土,抛洒在空中,凝成一团幽冥的烈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