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廉站在原地,远远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子满头大汗、迈着短腿慌慌张张跑来——他手中捏着三只燃烧殆尽的香剩下的小棍子,双眼盯着那小棍子几乎都快成了对子眼,来到素廉面前他气喘吁吁地停下,一只手插着腰,将那三根小棍往素廉跟前一举:“给也不给三根长点的,就这,只够我进去走一圈!”
“本就是让你进去走一圈,”素廉掏出手帕给他擦擦额头的汗,“还想做什么你?”
张子尧白了他一眼,抢过手帕,胡乱擦了擦汗将手帕塞回他的手里……素廉顺手接过,将张子尧的小黄油纸伞撑开交给他:“好看吗?”
张子尧连连点头:“看见孙悟空了——哎呀,以前都以为是虚拟的,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呢,一只猴子,毛茸茸的坐在众法相的佛与罗汉之间……态度恶劣,有点急躁。”
素廉一愣:“你和他说话了?”
张子尧:“……我不能和他说话?”
素廉:“你知道你手上的香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张子尧:“啊?”
素廉:“让他们看不见你。”
张子尧:“……啊?”
张子尧:“那他为什么看得见我?”
素廉:“……或许是因为火眼晶晶。”
素廉叹了口气,不明所以地上下打量了一圈张子尧,看他浑身上下完整归来,嘟囔着“算了安然归来便好”,琢磨着大约是张子尧搭话之人本就不是什么守规之人,所以才没有冲他发难——思及此,索性便不再追究,只是心中念着以后不会在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这么危险的事,便拖着张子尧回到凡间……
张子尧甚至没来得及反驳素廉:其实守在门口的门童也能看见我,不会是你给我的香有问题吧?
回到凡间,依旧是京城那客栈。
张子尧与太连清互换了身子,肥猫听说张子尧用他的身子去了一趟西方净土,立刻瞪大了猫眼摸摸耳朵又摸摸尾巴,确定自己没有缺斤少两,缺胳膊少腿,才凑近张子尧,用爪子推推他:“……里面什么样喵?”
“像一个斗兽场,高高的圆盘座,很多蒲团。蒲团上端坐着各方佛祖罗汉金身法相,法相前面放着块木牌,上书佛祖法号……”张子尧想了想,“大家各行其事,一个萝卜一个坑。”
“一个萝卜一个……啊喵,算了算了。”太连清一脸“你年轻我不同你计较”的宽容。
“有个坑挺特别的,光有木牌和蒲团,后面位置却是空的。”张子尧一只手撑着下巴,“是位罗汉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今儿那位大人物不上职。”
而斗战胜佛老眼昏花,看见张子尧便拽着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叫人听不懂的话,说什么那是他的座位……张子尧心想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来也巧,要说银龙,他正巧也是有一条的。
“西方净土法坛还有什么上职不上职的么?佛法无边,有光的地方便有佛祖,只是他们的本身佛在西方净土法坛讲经问道,”素廉突然插嘴,皱起眉道,“你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没跟我说这件事。”
“你也没问……”张子尧说,“可是我真的看见有块木牌后面没人。”
太连清想了想突然露出个惊恐的脸:“难道——”
张子尧跟着脸色一变:“不会吧?”
素廉莫名其妙:“说什么?”
张子尧轻咳一声:“不会是烛九阴他……”
”未曾听闻烛九阴有伤西方世界之人,否则此时又怎么会只玉帝一人说得算。”素廉淡淡道。“阿罗汉多为初修成果者,为凡人高僧,为潜心向善精怪妖魔,大约是因为那位罗汉在初成佛时遇见什么特殊的事,使得他暂时放弃成佛,尚未归位。”
张子尧“喔”了声,心想好好的能有什么人脑抽了有佛不做让那位置虚席以待……
……
张子尧去过一趟西天净土,却依然没能找到可以拯救烛九阴的方式——这件事是当务之急,旁的事他也没心思揣摩,连带着在那法坛中遇见的怪人怪事,也一并忘却至脑后。
直至又一个月满日将至。
天庭已经到处是“烛九阴被打坏了脑子,居然真的与个中年矮胖挫大叔在一起,成日卿卿我我”这般流言,流言已经飘荡至天帝耳中,让烛九阴沦为笑柄——
介于某条阿宅龙那脆弱的自尊心。
张子尧意识到再不做些什么家庭关系恐怕难保……于是终于在鬼使神差之下,于月圆夜晚从床底将那尘封已久的忘川盆拖出。
用扫帚将客栈房屋顶瓦片敲碎推开,当一道月光从房间倾泻而下,张子尧将那大缸里注满水,趴在那缸旁踮起脚小心翼翼往里看了看,水面平静倒影月光,以及趴在边缘少年那张心虚的脸,他闭眼地祈祷不要被烛九阴发现此事——
然后一头扎进去。
张子尧本想在与小和尚释空探讨烛九阴之事,顺便问问他有没有办法撬开烛九阴的嘴让他老实把该说的交代……
然而令张子尧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却是落在青天白日的山坡之上。
没有小和尚,没有佛灯,没有诵经之音,他只是远远看见安乐寺寺庙墙壁,里面冒着袅袅青烟……不远处挤满了人,不知道在围观什么,当张子尧伸长了脖子去看,正巧听见人群中有好事之人呐喊——
“张先生,您怎么不给这两条龙点上龙睛呐?”
张子尧:“…………………………”
原来是穿越到了他祖师爷名声大噪的那一刻,强行让他重温家族荣耀?
张子尧低头看了眼挂在腰间的点龙笔,心想这就尴尬了,我是来救相公的,不是来上思想教育课的,能不能给个机会,再重新穿越一次?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