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青石长廊里,一名壮汉不顾劝拦,撞开挡在身前的三两个名奴仆,向着坐落在南面的庭院急走而去。
“莫都督,不知夜闯我萧府,所为何事?”亭台之上,负手而立的中年人地不咸不淡问着。
被唤为莫都督的壮汉,脸色铁青,后退半步,单膝而跪,道:“萧太尉,我等当真摒弃九禾殿,任由那些个乱臣贼子胡来?还望太尉下令,师出九禾,我莫某人愿下军令状,必定在一朝夕之间夺回九禾殿,如若我拿不下,必定提头来见。”
萧太尉却是不急,道:“朝廷自有公论,岂可造次?”
“可是,可是……”莫都督急切,欲再说些什么,但却被萧太尉出言打断:“没有可是!当下形势不清,正是起风之时,还需处处留意风向”
萧太尉回神,拍了拍莫都督的肩膀,接着道:“倘若站错了方位,可是会着凉的。”
“属下明了,暂且退下”莫都督起身行礼,躬身退下。
次日,红日当空,燥热的空气伴着喧嚣的吵闹声腾空而起。街道的两旁,不管是茶坊,亦或是酒馆,都在议论着同一件大事——驻扎在寰都周围的三支护国军一夜之间全被调走,有小道消息称,这三支军队挥师南下,会师于九禾,至于目的,却也是不曾知晓。
轰鸣的钟声在空中响起,余音响彻天际。顺着钟鸣之声的地方望去,那是一十三座大浮岛,以及三十六座小浮岛。这些浮岛形态各异,长方不一,最大的浮岛方圆千里,最小的也有数里,最高的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最底下的也是悬空数十里。
三十六座小浮岛间所连接着的,是一条条悬空的石阶,每一条石阶宽可达百丈,小浮岛之间间隔数十里,有的甚至是百里开外。小浮岛的四方皆有流水,直冲而下,还未落至低部,就在空中散成白雾,弥漫在浮岛的周围,平添了一种神秘高洁之感。
一十三座大浮岛,每一座皆是小浮岛的数十倍,并深入云端,只能隐隐的看出大致的轮廓。
小浮岛的四周,有着上千座石制的阁楼,阁楼上毫无间隙,就像是用一整块巨石雕琢而成。阁楼拱卫这小浮岛,小浮岛则拱卫这大浮岛。
这些的岛屿上,最多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各式各样飞禽走兽,类如飞鹤、天马、狮鹫、龙鹰,比比皆是。
不是仙池而胜似仙池。
……
直至白云之巅,一座浮岛静静的悬立在最顶端。它并不是最大的一座,也不是最宏伟的一座,甚至相对于它下面的一十三座大浮岛而言,它是极为‘寒酸’的。
浮岛上遍布植被,在中心的地方,一座古殿稳稳盘坐在这里。青灰色的大钟就放置在古殿的正前方,大钟无人自摆,阵阵钟鸣震耳发聩。
大钟之后,殿门之前,是一根石柱,石柱不高,只有九丈九。上面雕刻着的,是一些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文字,模糊不清,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模样。而后,就是直通殿门的石阶,石阶两旁是形态各异的石雕,高丈许,神情和蔼,精致至极。往上看去,便是殿门,朱红色的牌匾上镌刻着——恒古殿,三个大字。三个大字像是有着无穷的魔力。看上一眼,便使人热血沸腾,视死如归。
大殿之内,静坐着二十二个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撼动苍纹大陆的实力及威望。
“殿主陛下,不知当下我们该如何是好?”一个红脸老者问道。
“哼!倘若不是七年前他一意孤行,征讨夜族,使得我三府五堂惨遭重创,我等岂会落得如此下场,自我恒古殿建立至今,还从未有人敢打我们主意!”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跳出来道:“郑老匹夫,你这话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大殿里的议论声纷纷响起:“老夫认为,殿主受创,至今尚未痊愈。不易操劳过度,理应再找一个贤能之辈,暂代殿主之位。”
“此时万万不可!休要再提!”
“历代殿主,皆是能者居之,有何不可?”
……
二十一人里,最终是有十三位赞同另选新任殿主。因此,在任五十载春秋的诸龑退位,新任殿主,楚孤白。
……
在一处空间乱流中,一具尸体躺得比直,一柄断矛直入眉心,不是旁人,正是被迫退位不久的诸龑。
尸体的周围,估摸有着十余号人,显然是截杀诸龑的真凶。
但是这些截杀者却并没遮盖面容,如此明目张胆地谋杀权倾天下的前任殿主,想来也是头一遭。
“运气不错,他的内伤似乎真的很重,截杀进行得很顺利,尸体要带回去么?”一人开口道。
为首的紫衣人道:“嗯,不然,杀他就没有意义了,姑且平息了那两个古族的怒火再说。”
但是至始至终,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为首那人眉宇间流露出的淡淡疑虑。
是日夜里,新任殿主楚孤白抛下繁忙的杂务,携着一名侍童,离开了恒古殿。
一间清幽的厢房里,半百的老人本在肆意享受着卧榻之上的可人儿,但不想却被屋外的来人,打断了兴致。
伸手扯过一张绣着松鹤花纹的被子,盖在床上那位媚态百生的软玉温香上。自己则是随手一挥,深蓝色的晶纹之力由虚化实,转瞬就将老者裹了个严实。
虽说兴致被扰,但是老者却未曾流露半分不悦,问:“不知楚殿主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楚孤白躬身一拜,道:“无他,唯赎罪尔”
闻言,老者大笑道:“殿主大人,这可使不得,你乃九五之尊,老朽不过山野村夫,可受不起殿主大人的一拜。”
“渊前辈,晚辈自知,我古殿有负于效命于古殿的热血儿郎,有负于夜家千万豪杰,亦有负于天下。此乃重罪,罪之重,赎万载亦不足以。我等罪人,意欲救赎,还望前辈给予我等将功补过的机会。”楚孤白言语中甚是谦卑。
老者怒极反笑:呵斥着:“鼎池之乱,天冥之役,岂是三两句‘悔恨当初’可能改变的?为时晚以!晚以!若不想陨落于我渊家,还请速速离去。”
楚孤白亦是不怒,手起手落,一副晶莹的水晶棺重重的落在地上,清脆的撞击声回响于厢房之中。
棺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说特别,也只能说它是透明的。但是,就是这不特别的水晶棺,深深的牵扯住了老者的目光,或者说,是棺中的尸骸牵扯了老者的目光。
楚孤白道:“前辈博古通今,深知其中利害,还望三思!”
老者移开目光,面无表情,道:“你这是在威胁老朽?”
楚孤白接着道:“晚辈今日所行,今日所言,皆乃肺腑之言。还请前辈莫要究责。”
老者深深的看着他,似要看通透楚孤白的灵魂,沉思良久,开口道:“我需你立下血誓”
楚孤白大喜,但神色却未起分毫变化。右手抽出腰中所佩的长剑,左手握着剑刃,猛地一扯,剑影闪过,一道长长地血痕贯穿整个手掌,但是楚孤白并未刻意的止血,任由滚烫的血液顺着手腕滴落。剑刃上朱红色的鲜血,留至剑尖,却是被那柄长剑诡异地吸收。
随后,楚孤白的神色无比肃穆,开口道:“恒古殿第三十五位殿主——诸龑,违背大义,逆我古殿宗旨,一意孤行,致使夜族、傅族、以及我古殿共十九亿七千八百六十万零三千九百余人陨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此乃天下之大难,吾古殿之大过,余楚孤白,恒古殿第三十六位殿主,今日特来请罪,此后谨遵组训,重教养习、明礼修身。如有背信弃义者,人人得而诛之!此日今朝,余立誓,如有违背道义之举,天可诛,地可灭!”
“好!好一个天诛地灭,来日尔等若是有违誓言,便等着天诛地灭吧。”老者袖袍一挥,转身离去。
楚孤白则是携着棺材离开,还未走多久,一道身影挡住了楚孤白的去路,那人开口道:“为何要这等低声下气?我古殿的尊严何在?”
楚孤白嗤笑道:“尊严?我恒古殿威严一朝尽毁,滚滚万物尘埃,我恒古殿险些消亡,现在来和我谈尊严?若是我恒古殿的尊严足以弥补那亿万的英灵,那么,舍弃又有何妨?若是不能,留之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