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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坏事做绝(1 / 1)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这是赛诸葛的座右铭。

赛诸葛喜欢这一座右铭,这一座右铭有强大的自我心理调节功效,使得他坏事做绝而毫不愧疚。

他把设局害人的鬼魅伎俩称为“策略”。

他视策略为自己的生命。

许多人在他的鬼魅伎俩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从中体验到的不是作恶后的愧疚,而是施展谋略得胜后的成就感。每当诡计得逞,他就自我陶醉,觉得自己智慧超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赛诸葛曾是资深讼师,深谙法曹界内幕。他知道,只要办案者参与造假,假案都能办成铁案。

杨秀诬告陷害金大少爷案,正是由他策划的“杰作”。

由官府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杨秀提出的证人指控杨秀;要求现场勘查的衙役撒谎,买通酒店老板和伙计证实衙役的谎言;在签到簿上造假。凡此种种造假行为,都由办案者钱知县统筹运作。当然,贿买证人、伪造证据是上不了台面的,要在幕后进行。

在公堂之上表演给公众看的则是预先设局导演好的。当然,为了让旁听的群众能看得懂自己的导演意图,赛诸葛在旁听群众中安排了几个托儿,在旁听过程中时不时地加以评论,引导旁听群众的舆论。

杨秀被投入大牢后,再派人在小镇上散布谣言,把杨秀妖魔化,使自己的“杰作”更圆满。

正当赛诸葛陶醉于自己的“杰作”之时,有人要来破坏他的“杰作”,为杨秀申冤。

为杨秀申冤者是农妇木根嫂。

木根嫂是杨秀妻子的远房亲戚,二十来岁,文盲,有个四岁的儿子,四年前来此地投靠杨秀的妻子。

木根嫂原是外省的乡下人,与丈夫木根一起种地为生。他们每天把自己种的菜蔬运到县城贩卖,小本经营,艰难度日。

四年前的一天,木根嫂与木根照例挑着菜蔬去县城集市贩卖,不料当天集市来了一群官差,向摊贩们勒索钱财。给钱的可以继续设摊,不给钱的就把摊位冲了,并且没收财物。

许多小贩远远见到那群官差,立即收拾摊位逃跑,但木根嫂正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未及逃跑,已被官差们包围。

“你们知不知道设摊要给钱?”

木根和木根嫂被官差包围,吓得不敢说话。

“把摊位冲了!”为首的一声令下,便有几个衙役掀翻摊位。菜蔬滚满一地,几个衙役猛踩这些菜蔬。

看到自己辛苦的血汗被如此践踏,木根和木根嫂觉得心痛,他们上前哀求衙役不要践踏菜蔬,并跪下抱住了一个正在践踏菜蔬的官差的腿。

“放手!”被抱住腿的官差喝道,“你们这是暴力抗拒官差!”说着,照木根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把木根打翻在地,对着木根猛踢猛踹。

木根嫂见丈夫被打,忙抱住那位官差双腿,求其不要施暴。

“放手!”那位官差吼道,“你这是袭击官差,可以当场击毙。”说着,照木根嫂脑袋就是一巴掌,把木根嫂打翻在地后,对其猛踢猛踹,往死里打。

在官差看来,自己代表官府,打死庶民都有官府罩着,更何况木根夫妇被当场认定为袭击官差。

其他的官差在袖手旁观木根嫂被殴打。

木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操起扁担,对着正在行凶的官差的后脑奋力一击,那家伙当即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出人命了。

没想到有人敢打官差,而且打死了官差。

官差们立即将木根扭送到官府,而把奄奄一息的木根嫂扔在现场。

很快,判决出来了。

罪犯木根,暴力抗拒官差管理,行凶致官差死亡,故意杀人罪名成立,且情节恶劣,后果要重,无悔改表现,依律当斩,秋后处决,并处没收全部财产。

至于官差毁损木根夫妇的菜蔬,殴打木根夫妇的客观事实,并未被官府认定。

在官府认定的事实中,木根就是一个目无王法、十恶不赦的暴徒,而殴打木根夫妇的官差则是忠于职守的烈士。

木根嫂被人救起,康复时,木根已被处决;未几,又产下了木根的遗腹子。

木根嫂是罪犯家属,乡里传言她是杀人魔王的妻子,受到乡里歧视,原籍待不下去了,只能外出投亲。亲戚们都不愿接纳这位罪犯家属,惟杨秀之妻心地仁慈,经与杨秀母子商议,接纳了这位远亲,帮她在小镇上租了房子,并介绍她承揽针线活养家糊口。这就是木根嫂与杨秀家的渊源。

木根嫂虽未亲眼目睹杨秀母亲和妻子被害经过,但她知道案发后曾有许多人都自称亲眼目睹案发经过,并能绘声绘色描述案情。官府至今未能缉拿凶手,反以杨秀诬告反坐结案,其中定有猫腻。

次日,木根嫂去衙门为杨秀击鼔鸣冤,并向衙门提供了知情者线线索。

钱知县知道,如果真的较真,杨秀诬告反坐案的漏洞还是很多的,例如对杨秀母亲和妻子的死因避而不谈,如果深究,还是会查出真相。现在木根嫂来较真了,怎么办?拖延、敷衍、推诿、打官腔、踢皮球?这样做面子上不好看,反而显得衙门有意造假,掩盖事实;而且万一木根嫂把疑点公布出去,在民间一传十、十传百,那官府形象何在,威信何在?!

怎么办?对了,去请教金大善人的师爷陈文轩。

赛诸葛知道木根嫂为杨秀申冤之事后颇为不悦。他也知道本案造假是有漏洞的,最大的漏洞就是杨秀母亲和妻子的死因,但他知道,时间能使大家遗忘。任何事,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论如何惨烈,只要经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再有人提起,慢慢从人们记忆中消失,像没发生过一样。杨秀的母亲和妻子遇害至今已有半年多,遇害事实早已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民间现在所谈论的都是官府认定的事实,就是杨秀诬告陷害金大少爷。一旦两种不同版本的事实发生冲突,引起民众的好奇心,进而刨根问底,真相就会被揭露。

事不宜迟,当机立断。

赛诸葛定下毒计,钱知县心领神会。

数日后,木根嫂和她四岁的儿子死在家中。

从现场看,儿子是被勒死的,木根嫂是上吊死的。

现场还留有木根嫂写的遗书。

——但木根嫂其实是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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