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灯没开，窗帘也摊得实实的，连空气都配合这一室的黑暗，几乎就要凝固。
李佳妮躺在床上，自回来到现在，一直就是如此地望着天花板。
也不是望着天花板，她只是在发呆，整个人陷入某种空洞。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叩门声，李佳妮无动于衷。
“小佳？睡了吗？”
“妈妈，一点声音也没有。”
朦胧低沉的两个声音，却清晰地混杂着失落。
“姐姐应该是睡着了，我们别吵她了，好不好。”
“好吧。”
“那，我们也去洗一洗，准备睡觉吧。”
“嗯。”
交谈声伴着脚步窸窣远去，原来，已经到该睡觉的时间了。
难怪……难怪向来贯彻早睡早起政策的李佳妮思绪已经有点混沌……
她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竟不小心闭上眼睛，就睡得沉了。
今天的心情，的确是累了点……
入眠显然不是很久，但至少她已经入眠了，可以暂时地放松自己。
可是，闯入梦里的一个声音尖锐而又突然，愣是将李佳妮惊新，她全身一抖。
那种突如其来的一惊，着实让人头脑发晕。梦境还没来得及褪去，现实还没来得及衔接好，让她就这么躺在那里，听着那声音，顿了好久。
直到魂儿回了现实一大半，烦躁的感觉顿时也腾升起来。
那铃声坚持不懈，小小的屏幕闪动着光线……这是此刻房内唯一的声音，唯一的光，却都是让人反感的。
李佳妮没有起身，只是手伸到铃声处，摸索了一阵，才将手机拿到手里。
如果她此刻是还没清醒的，估计会将那小盒子华丽丽地一个抛物线，然后管它粉身碎骨地继续睡去。
好在，此刻的一丝清醒，让她压抑了那荒唐的冲动。
手机停止了叫嚣。
“喂？”满是疲倦的声音显得黯哑。
那头，没有一点声响。
“喂？”李佳妮困惑地再喊一声。
半晌，依旧没有人回应。
李佳妮蹙起眉，拿起手机看那来电的号码，陌生号。
她本来就不是很有耐心，再“喂”一声仍旧没人应后，干脆利索地就将通话结束，然后，皱着眉头再次进入不是很安详的睡眠。
该死的，三更半夜扰人清梦。
54
日子过得忙碌一点，果然是有些好处的，可以充实生活，又可以让人分散注意力，着实是比酒啊烟啊什么混账东西好处多了。
依旧的每个周一至周五的上午，李佳妮身兼保姆，钟点，厨娘等职，一个人使尽分身术的极限，勤勉于家中无限循环的琐事之中。
但是，到底还是有些改变了，周小新和小朵最近也不晓得什么情况，无猜的两小愣是把约会的地点改到她家，每日早餐时间点准时在门口报到，还顺便捎食材过来。
厨房里，李佳妮看了一眼在给自己打下手的小朵，突然脑子一灵光，自己果然给了这两个娃经常来报到的好理由。
屋子里人一多，声音也就更多了，其中自然不乏周小新和马彤彤的斗嘴，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感情培养。
这个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李佳妮表面依旧冷冷哼哼，心里却着实窝心不少，渐渐的，某些原本以为会很看重的不快，慢慢地就被淡忘掉。
而变化最大的，自然是下午了。
李小白最近午休时间一过，就会实行赶人政策，硬生生地将李佳妮赶出家门，而小朵和周小新竟像是易主叛变了似的，听李小白的差遣，李佳妮若是不配合，便会被这两个娃软磨硬泡地抓出门去。
这是什么情况……李佳妮每每看着李小白赶人时那种万般嫌弃的表情时，心里总是无语。
她什么时候这么碍某人眼了？，还有，确定下午她不在，家里一切都OK？
“你又不是没不在过，再说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人，还没法拉扯两个娃不成？”
的确是有办法，但是，李佳妮被赶出门前不得不提醒：“危险物品易碎物品什么的，能不碰就不碰，有什么事等叔叔回来再说，知道吗？”她可不想，家里每日都有东西要换新，明明是迫于无奈，在别人眼里却过得跟暴发户似的。
“哎呀，啰嗦。”
还是小彤彤有情有义，总是两眼水汪汪，对这个姐姐万般不舍。
李佳妮怎么有种最近都在上演十里送别的悲催幻觉。
“姐姐，你要早点回来。”
“彤彤，记得帮姐姐多监督些妈妈啊。”她都不晓得她是要出门干什么的了。
“嗯，我一定会的。”
好吧，李佳妮就是觉得，彤彤都比李小白靠谱多了。
于是，她的周一到周五，竟生生都能扯出个半日闲来了。
李佳妮开始琢磨自己是否该找些工打了——这个闲不下来的劳动模范啊~
还有晚上……这要嘛不变，一变，果然都是完全换了新花样……
每逢上床睡觉时间，那个陌生号码总是比闹钟还准时地打过来，李佳妮起先几天还能耐着性子接了。
可那头的人总是不领她好脾气的情，不论李佳妮如何问，如何旁敲侧击，能就是一声不吭。
恶作剧……李佳妮起先这么想。
见鬼了……接下来某唯物主义者也有些毛骨了……
最后，李佳妮干脆的，睡觉时间一到就将手机关机，管他是恶作剧还是撞鬼的，一概不理。
日子，就这么不小心变成了另一种模式，然后重复。
李佳妮没几天也就适应了。
55
夏日炎炎，周围的一片暑气在阳光下暴露无遗。
李佳妮坐在一家饮品店外的扳手伞下，饮着随手杯，随意地看了眼路上走动的稀疏人影。
伞这种东西，现如今使用频率变高，下雨天时，它是挡雨的，艳阳天时，它是防嗮的，这么一朵一朵开着，这个颜色那个款式，竟然还比绿化带里的花草开得绚烂。
可她，似乎却不是在欣赏这些，视线只是不自觉地往外瞟着，连自己也没注意到异常的自然。
一张桌坐着的周小新显然很是兴奋，比主人公小朵，兴奋得多很多。
没错，今天的主人公，就是小朵，小朵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这似乎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在结果终于定案之后，还是让人心安高兴不少。
周小新欢快道：“小朵，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同一所大学了！”
“嗯。”小朵点点头，低头抿了一口吸管，那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很淡定，知道的，便能看出她的羞赧。
比如，李佳妮。
李佳妮听着声音回头，见着小朵那般害羞的模样，再看看周小新差点就要掀桌跳舞的欣喜若狂，她打从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
“小朵，恭喜你了，到时候在大学，这小子就由你监督了，少让他干些丢人现眼的事。”
正在美美地幻想着未来的周小新一下子被打断，对着极其不给面子的老大立刻哀怨道：“老大~”
小朵显然是老大这一头的，点点头，竟是郑重：“嗯，老大，我会的。”
“小朵，怎么连你也损我。”
谁想，竟然没人理睬他。
“要是他敢趁我不在欺负你，你告诉我，回来一并处理。”李佳妮继续叮嘱。
小朵又是一郑重地点头：“老大，我会的。”
“你们……”周小新瘪起嘴，欲哭无泪~他似乎，并没有那么恶贯满盈吧。
“周小新。”李佳妮突然叫住某个正在自哀自怜的人。
周小新一听，条件反射腰板一挺，“到！”
如果说刚才的话带着些许调侃，这会儿，李佳妮是认真的了，“要好好保护小朵知道吗？”
“老大，我会的。”周小新立刻作保证，差点三根手指头就要竖起来。
小朵颇为动容地看向周小新，双颊粉红。
是啊，他会的，李佳妮相信。
待到开学之后，就不再是三各一方了，而是……李佳妮竟有些伤感，着实有种更加惆怅的感觉。
好在，她的无所谓表现得很好。
“老大，谢谢你，”小朵回过头来，看向老大，“我能和小新上同一所大学，我知道，老大帮了很大的忙。”
李佳妮顿了顿，知道小朵指的是周小新的成绩。
周小新听着，也怪不好意思第搔搔自己的后脑勺，腆着讨好的笑容道：“如果没有老大，我怎么可能考得上。”
李佳妮只是简单道：“举手之劳而已，这小子要是没有你这个动力，我再怎么敲打也没用。”
说罢，竟见眼前的两个小屁孩都红起脸蛋……她又说了什么为老不尊的话了吗？
“老大，以后没有老大在在身边，我和小朵都会不习惯的。”周小新突然有些哭嗓子，这着实与刚才的兴高采烈反差很大。
“再不习惯也过一年了不是吗，”李佳妮笑道，“很抱歉，我已经先习惯了。”
“老大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小朵也是红着眼眶。
李佳妮看着这场景有飙泪趋势，便来了句：“什么情况，给我送终吗？”
啧啧，这话说得，李佳妮差点就要咬舌自尽以实际行动应证了。
“呸呸呸，”周小新焦急道，“老大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乱七八糟，乱七八糟。”
“老大，赶紧收回这句话。”就连小朵也难得严肃起来。
可那两对小眼眶愣是更红起来。
李佳妮无奈，怎么明明是在庆祝小朵考上大学，局面却变成……的确是像在生离死别啊。
“好好好，我收回我收回，”李佳妮像极了在安抚玻璃心的小朋友，鼻子一擤，安慰道，“大不了开学后，每一天我都把Q开着，保证24小时在线，手机也随时开机，”顿了顿，补充一句，“除了晚上睡觉可能会关机，行吧。”
这两小样，不过话说回来，过去一年她也的确一直这样保持的没错。
“老大，说到做到？”周小新问。
李佳妮扭头看向小朵，笑道：“小朵知道，我向来喜欢口是心非的。”唉，她怎么就这么喜欢捉弄他们呢。
果然，两张充满期待的脸庞皆是一个错愕。
周小新焦急道：“老大！”
倒是小朵紧接着竟然呵呵笑了出来，那两个小酒窝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小朵？”周小新倒是又哀伤又困惑的，老大怎么这样，小朵这是怎么啦~
啧啧，还是小朵比较有默契。李佳妮感慨。
“老大，说到做到哦。”小朵笑着道。
李佳妮点头，“说到做到。”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
周小新倒是个一见喜就忘忧的人，听到老大这句话，立刻也转喜道：“老大是说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呢。李佳妮笑了笑。
只要你们两个别到时候就顾着约会……李佳妮这么想，不是没有缘由的。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再次容光焕发的周小新突然提议道：“老大，我们去拍合照吧。”
李佳妮一愣，三人的合照吗？看了眼周小新和小朵。
那她凑个什么热闹啊。
“你们去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她得识相，再想吸口饮料，发觉随手杯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个杯了，低头瞧了眼纸杯，见上面写着一列小字：
没有电灯泡，幸福谁来照亮？
哇嘞？！杯子空了，不然她铁定呛个半死。
“老大，给我们的现在，留个念吧。”小朵显然很赞同这个点子。
再看向周小新和小朵时，发现两人眼里已经充满恳切。
仿佛她要不答应，就太十恶不赦了似的。
李佳妮这才勉强点头。她不是很喜欢拍照的，但是，今天她高兴。
待三人起身，李佳妮拿着手中的空杯子，突然，心里有些犹豫。
见周小新就要将自己的空杯子丢进垃圾箱，李佳妮没由来的一句：“等一下。”
周小新愣了愣，回过头看向老大，再看向自己手中的空杯，紧接着明白过来，赶紧将杯子往另一个垃圾箱里丢去，“幸亏老大提醒，垃圾要丢，要分类地丢。”
呃，她是这个意思……不，她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李佳妮走到垃圾箱边，站了好久，直到前头的小朵和周小新回过头来喊她，她才将空杯丢进垃圾箱，沉默地跟上去。
56
礼拜六，闲闲的礼拜六。
一个早上没事干，这反差也实在是太大，李佳妮闲闲地呆在房里，家中，只有她一个人。
叔叔把李小白，彤彤还有小海带出去玩了，而她，显然没那个劲，便留在家。
而同往常一样，小朵和周小新周末都没来报到。
李佳妮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课程表，琢磨着某人此刻应该是在上课。
随便翻了一本书想看，可是看着看着，她就跑神了，视线从书本上竟就移到了窗外。
窗外，一片艳阳高照。
李佳妮呆了半晌，到底还是合上书本，离开房间，穿上鞋，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