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文的痛处被林清然踩到,不由恼羞成怒道:“住口!”
林清然只是笑,嫁给沈锦文后,她在公婆面前讨好地笑,在媒体外人面前得体地笑,在女儿面前慈母一般地笑,但这是她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开怀地笑。
徐娘半老的女人,眉眼弯得像枚新月,她缓缓道:“难道我说错了?你若真的那么爱陆澜星,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沈家去伤害她?你若真的爱她,应该直接带着她远走高飞,而不是天天借酒消愁,难道凭你沈锦文的能力,还愁不能给妻儿一口饭吃?”
听到“酒”字,沈锦文的脸色更加难堪一些:“若非当年你和林家人包藏祸心,我怎么会酒后乱性,把你当做星儿,做了糊涂事?”
“呵。”林清然话语里带着几分讥讽,“我包藏祸心,你自己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一个男人若真的爱陆澜星,怎会给另一个女人可乘之机?沈锦文,说到底你不过是自欺欺人,你喝酒逃避,是因为当年你在陆澜星和沈家的家业之间摇摆不定,你想要陆澜星,也不想放弃沈家。就算那天来得人不是我,而是你父母安排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林清然的话语就像一把尖刀,将沈锦文脸色戳得红白交杂。他咬了咬牙,看向林清然的目光恨不得撕了她一般,“当年我防着沈家却没有防着你,是你去私下去找了陆澜星她才会走,对不对?”
“对。”林清然大大方方承认,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那件事后,我便去找了陆澜星,我告诉她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婚约。刚开始我以为要废一番功夫才能让她知难而退,可我的确没想到陆澜星那么好说话,我找上她的时候,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后来我明白了,大抵是陆澜星心底早就知道你终有一天会放弃她,所以才会那么干脆。沈锦文,你想知道当初陆澜星的原话是什么吗?”
话落,沈锦文瞳孔骤然一缩。
林清然:“她只说了三个字,‘我会走’。那时候我想一个男人是有多失败,才能让他的女人连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相都不愿意去证实,就直接选择放手?”
林清然忆起多年前陆澜星那张平静的面孔,眼底有淡淡的欣赏掠过,明明陆澜星比自己要小几岁,可当二人交谈时,后者那双罕见的茶眸中一片寂然无波,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够让她骇然失色一般。
她想,如果那时二人不是那样的境地,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好朋友。可惜,陆澜星爱的那个人是沈锦文,就注定萍水相逢的两人要站在对立面。
林清然扯了扯唇角,眼底又恢复一片寂静无波,她继续道:“不过,陆澜星的决绝倒是省了我很多事情。在我找过她的第三天,我就听闻她失踪了,而且是不告而别。我就看着你拼了命地找她,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我听说,陆澜星给过你三次机会?”
沈锦文闻言脚步踉跄了一步,眼底涌上几分溃败之色。
被尘封多年的记忆叫嚣着要冲出沈锦文的脑海,画面刚开始隐隐绰绰,然后渐渐清晰。
沈锦文和陆澜星初识在s大的校园,那时陆澜星是s大的美术特招生,十八岁的年纪便在那时的画界小有名气,那时沈锦文刚进沈氏不久,那日他代替父亲去参加沈氏捐赠的新图书馆落成剪彩仪式,在路上与背着画板陆澜星擦肩而过,惊鸿一瞥间一见钟情。
陆澜星的身份很好查,她在s大很出名,沈锦文几乎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她。沈锦文刚开始与陆澜星接触时,并未告知自己是沈家少爷的身份,深聊下来,他才发现二人志趣相投。
陆澜星喜欢画画,但她的知识面却不局限于美术知识,她不怎么爱说话,二人相处时,大部分是沈锦文讲她在听,但一开口往往就是一针见血。就连聊到沈锦文最擅长的经济动态,她也有几分自己独到的见解。
沈锦文已经完全沦陷了,连公司都不怎么去了,三天两头就往s大跑,甚至有时候只远远看上一面,他便觉得足够了。
与同龄的女孩子相比,陆澜星有些寡言,但并不木讷,沈锦文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多少察觉到了些异样。在后来的一天,沈锦文提出要送她回家,她抬头看向沈锦文,神色淡淡地问他:“他们说你喜欢我?”
那个年代,女孩子鲜少会这么主动。沈锦文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似乎是那时候的沈锦文看起来有些傻,陆澜星嘴角扬了扬后,道:“我大概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完,她也不等沈锦文说话,转身就走。
沈锦文急了,连忙追上她想要解释。陆澜星停下脚步看向他,如往常一样歪着头,神情认真地等待着他的话语。沈锦文原本有很多的话想说,但视线一触及那对淡然无波的茶眸,喉咙就好像被什么卡住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挫败地说了一句:“他们说得没错,我是喜欢你。”
陆澜星闻言,脸色并未有太大起伏,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迈动脚步继续往前走。
沈锦文僵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是不是该跟上去。
陆澜星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她微头看向了沈锦文,傍晚的霞光在少女的脸庞镀上一层圣洁的金黄,她声音带着笑意道:“呆子,你以为我会随随随便让一个男人送我回家吗?”
那一天,沈锦文这个呆子愣了好几分钟才明白陆澜星的言外之意。
二人确定关系前,陆澜星对沈锦文说:“同一种错,我只给你三次改正的机会。”
沈锦文问:“什么样的错?”
“隐瞒,欺骗,是非不分。”陆澜星顿了顿,又道:“但有种错,你不能犯。”
“什么?”
“背叛,我绝不原谅。”
年轻男女,情爱之事水到渠成。
陆澜星一直知道沈锦文家庭条件比她好,却从没想过他是沈家的少爷。直到沈家人找上她时,她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姓原来是那个沈。
就算如此,面对沈锦文那对高高在上的父母时,她也不见半分怯意,她说:“沈家有万贯家财,陆家也有万卷书香,我配得上他。”
纵使沈锦文有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在陆澜星心底,她爱沈锦文,爱了就是爱了,她原本爱上的就是沈锦文这个人,这份爱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就有失偏颇。
但那只是陆澜星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在沈锦文父母眼里,她就是个穷画家的女儿,还自小没了妈,陆澜星多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都会觉得是她高攀了。
两人的感情因为沈锦文父母的阻挠而变得异常艰难,沈家为了能让陆澜星主动离开沈锦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他们盛气凌人地找到陆元,说陆家只是个破落书香,陆澜星缠着沈锦文不过因为看上了沈家的家产如此云云。
陆元这才得知陆澜星和沈锦文的事,不由大发雷霆,从来不曾打过女儿的陆元那天抽断了一根长竹尺。从头到尾,陆澜星咬牙一声不吭,直到听到父亲的质问时,她解释道:“爸,我不管沈锦文是否万贯家财还是破落贫穷,我爱的只是他的人而已。”
陆元又心疼又气急,“你是什么身份,沈家又是什么身份?孩子,你知道什么叫做门当户对吗?”
陆澜星依旧执着:“沈家再有钱,充其量不过一个商,陆家四代书香,万卷书香难道抵不过一个商?”
陆元没回答,只是将陆澜星关了起来,告诉她,什么时候她答应和沈锦文断绝关系便放她出来。论固执,陆澜星绝对不输陆元,二人僵持了两天,陆澜星就算高烧迷糊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
到底是陆元先服了软,陆澜星高烧不退滴水不肯进的第三天,沈锦文出现带走了她。那天,陆元仿佛老了十岁,他对沈锦文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让步,并不是觉得你有多好,而是我的女儿太傻。看在她对你的这份痴心上,好好待她,她配得上你。你今天带她走,就别再回来了,我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他自然知道陆澜星配得上他,无论学识和才能上,她不输于任何一个豪门千金,最重要的还有他爱她。
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陆元的这一顿打几乎要去了陆澜星半条命,整整一周,陆澜星才恢复过来。后来,沈锦文才无意中知道,陆澜星的发烧不是偶然,是她故意拿凉水泡伤口引发感染高烧,用自己的命逼得陆元不得不低头。
沈锦文得知真相后,又自责又心疼,在那之后,沈家的阻挠似乎没那么强烈了,他和陆澜星有过一段时间很幸福的时光,沈锦文每天下了班就去学校接陆澜星回二人居住的地方,二人耳鬓厮磨,以为一辈子就是如此的时候,陆澜星的左手意外摔伤了。
陆澜星是左撇子,听说陆家人几乎都是左撇子,不知道怎么摔得,陆澜星的腕骨直接摔成了粉碎性骨折,医生断言,恐怕很难恢复到以前的程度。
这也就意味着,身为美术生的陆澜星无法再用自己的手画画了,她那只原本灵活的左手甚至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陆澜星自己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左手筷子掉在桌上后,她就当着沈锦文的面淡定自若地换了把勺子到右手,额头沁满了冷汗嘴里却是开玩笑地说:“阿文,虽然我只剩一只手了,但是我还能吃饭,还能抱你,够了。”
起初沈锦文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后来在陆澜星一次梦中呓语里,他才知道原来导致她的手摔伤的意外是沈家知道。那时候,沈锦文才明白沈家并没有放弃拆散他们的想法,甚至更加不择手段。沈父直接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硬要和陆澜星在一起的话,那么便要收回他的继承权。
沈锦文犹豫了。
他太了解沈家人的行事作风了,他若为了陆澜星放弃沈家的继承权的话,那么在s市必无容身之地,甚至只要沈家手能及得到的地方,他和陆澜星都没有好日子过。
陆澜星性子很冷淡,但却很敏感,她似乎察觉到了沈锦文的心态变化。
一日午夜梦回时分,沈锦文迷迷糊糊间,似乎看见月色之下,陆澜星的面容有几分的悲戚地对他说:“阿文,对于这段感情,我已经毫无保留,梦想、亲情我已经没有了,可若有一天我连你对笃信都没有了,到那时我恐怕是爱不起你了。”
沈锦文浑浑噩噩,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陆澜星一脸恬静地在他臂膀间熟睡,那一幕,仿佛是他的一场梦。
可在沈家的逼迫下,他的心却越发浮躁,不再每日及时归家,有时谈完客户后便在欢场喝得大醉酩酊,这才让林清然有了可乘之机,终究酿下了大错。
……
林清然看着沈锦文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二十多年转眼即过,陆澜星已经死了,她和沈锦文还在貌合神离,林清然看着他,冷嗤了一声:“沈锦文,我真替陆澜星感到可悲。为了成全你们的爱情,她的梦想和前途都被沈家毁了,可最终换来了什么?呵~这么多年,你说我算计你,但究其根源,难道不是自己不坚定?”
沈锦文抚着胸膛喘息了片刻,稳了稳心绪后,才沉声道:“瑶瑶,是谁的女儿?”
林清然:“你的。”
沈锦文嘲讽笑笑,“你确定她是我的女儿?”
“当然确定。如果她不是你的女儿,你养了她这么多年,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
无疑,林清然很懂得戳沈锦文的痛处,但沈锦文到底在商界叱咤半生,不会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
当初因为对林清然难产的愧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溺爱沈歆瑶,几乎是有求必应。沈歆瑶长相随母,沈锦文只是偶尔觉得她的性格和他不太像后,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她不是自己的女儿。
但刚才看到那个眉眼和沈歆瑶略有些想象的男人照片后,他的心中便寒了一片,沈歆瑶长相不随他,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他的女儿。当初林清然并非早产,而是足月生产,只是精心设计了一场苦肉计,成功瞒骗了他和当初的沈家长辈。
这么多年,他竟一直被蒙在鼓里,替别人白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沈锦文慢慢冷静下来,“我算是明白了,林清然,你我从小就认识,我也大抵清楚你的性子,你起初死要替那个死去的男人守孝,后面没多久就答应你爸妈的要求甚至不惜以身算计我,其实你是发现坏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吧?”
“早产只是苦肉计,瑶瑶出生的时间与那男人牺牲的时间刚刚好可以对上,那么难产呢,也是你的苦肉计?”
林清然闻言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她再次笑了,此刻笑意却有些渗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难产,我生瑶瑶的时候很顺利,后面是我自己制造大出血,让医生割掉我的子宫保命,因为除了邢远的孩子,休想让我怀上别人的孩子!”
听闻她的话语,饶是沈锦文也不由脸色大变,“疯子!”
“我早就疯了,从得知阿远牺牲的那一刻我已经疯了,如果不是发现自己怀了他的血脉,我早就跟他去了。我知道林家肯定容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正好沈家也容不得陆澜星,于是我将计就计,好不容易保住了阿远的血脉……”
“住口!”沈锦文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掐住她林清然的脖子,恨恨道:“我沈锦文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算计我!”
“咳咳……”喉咙被扼住,林清然几乎喘不过气,但她的眼中却没有一点悔意:“谁让你对你和陆澜星的感情摇摆不定,你活该,哈……哈哈……”
沈锦文此刻真想一把掐死面前的女人,但是理智强迫他慢慢放下手,因为有些事情,他必须弄清楚。
他甩开林清然,冷冷道:“如此说来,五年前也是你指使林平伤害陆初的?”
沈锦文刚才的力道很大,她白皙的脖子上通红一片,林清然捂着脖子咳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她看着沈锦文道:“指使林平的人去伤害陆初的人是你!你忘了吗?当年瑶瑶想要拜入顾均名下,但顾均是个老不化,就连沈家的面子都不给。你疼爱我们的女儿,为了让她如愿以偿,这才派林平是去打断陆初的手,把名额抢了过来,不是吗?”
“她不是我的女儿!”沈锦文怒从中来,“当初,我只是让林平去弄伤陆初,让她不能上那批名额而已,从未指使林平弄废她的手,更别提下令找人去侮辱她?”
“那又如何?难道你的亲生女儿知道真相就会因此原谅你?我可是清楚,那个叫陆初的孩子性子可是跟陆澜星如出一辙,恩怨分明,就连沈家的财产都不屑一顾……”
沈锦文想起陆初的态度,眸色不由又冷了几分。
林清然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嗤笑一声,道:“沈锦文,你扪心自问,你支持瑶瑶学画画,难道不是因为她画画的样子有几分像陆澜星?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私心,我根本就不会知道陆初的存在,也不会发现原来她是陆澜星偷偷生下的女儿。如果让你知道陆澜星生下你的女儿,那么以你的偏心程度,瑶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沈锦文:“所以这么多年,陆澜星就在s市,我却查不出她的半分线索,也是你从中作梗?就为了维护你的女儿在沈家的地位?”
林清然抿了抿唇,无声默认。
“那么这次的事情呢?博盛酒店暗门的事情除了酒店负责人、连毅和我外,知道的人只有你和你的女儿,这次指使林平绑架陆初的人,是你还是她?知道我要修改遗嘱事情后,你们又按捺不住了是吗?”
林清然闻言,垂眸拨了拨溅到咖啡的裙边,道:“你说什么我并不明白。”
这次轮到沈锦文冷笑了,他走到林清然面前,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神色冷戾道:“你倒是挺能装糊涂的,想必你已经知道林平已经认罪的消息。警方说,林平逃走时是开着一辆私人潜艇逃走,沈家名下的一家游艇俱乐部刚好少了一辆游艇,我听说瑶瑶最近似乎出入了好几次游艇俱乐部?”
林清然被他钳制住,原本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有几分扭曲,她依旧笑道:“那是俱乐部人员管理不善,应该追究他的过错。瑶瑶去自家的俱乐部消遣时间,有什么不妥?”
沈锦文:“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瑶瑶小时候因为意外落水就很怕水?”
话落,林清然终于不再笑了,她瞳孔一缩,“你怎么会知道瑶瑶意外落水的事情?”
沈歆瑶意外落水是在她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那阵子沈锦文刚好在外地出差,因为及时发现,并没有产生严重的后果,所以都没有人跟沈锦文提起这件事。按理说,他应当不知道这件事才对!
“为什么?”沈锦文呼吸一重,指下力道不免又重了几分,他捏着林清然的下颌,低低吼道:“因为我是真把她当成唯一的女儿来疼!林清然,你骗了我好苦,真是没想到,我沈锦文替别人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不说,还差点为了她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沈歆瑶是什么时候知道陆初的真实身份,是你告诉她的,她当初能开车撞澜星,莫非这次指使林平的人也是她?”
林清然闻言急忙辩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些事情跟瑶瑶没有关系!”
沈锦文:“不是她……那就是你了!”
他的言语已是笃定。
林清然眸色闪动片刻,这才阖了阖眸:“是我,都是我做的。”
沈锦文闻言,厌恶地甩开她,林清然的下巴几乎被他捏麻了,椅子往后一倒,林清然直接跌在了刚才咖啡杯砸落的地方,素白的旗袍蹭上地板上没来得及擦拭的咖啡渍,撞在地板上的手更是被尖锐的碎瓷片刺破,流出殷红的鲜血。
沈家大厅静悄悄的,沈宅很大,雇了不少的佣人和工作人员,此刻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除了门口站着沈锦文的几个保镖,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看到。
林清然想了想,不免满脸嘲讽,她想通了什么,吃吃笑道:“原来那天你是故意责骂瑶瑶的,你早就猜到绑架的事情是我做的!”
“我若是不知道是你做的,怎么能逼你露出破绽,找到陆初的下落?”沈锦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林清然,被你瞒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是傻,你还真当我蠢?”
“就算你不蠢又如何,反正瑶瑶已经被我送走了,你无论如何……”林清然说到此处,突然感觉沈锦文的脸色有些诡异,她心里一咯噔,心有所触地看向门口,看到本应该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却回到的沈歆瑶慢慢从连毅身后站出来时,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沈歆瑶脸色更是难看,前几日,林清然已让她去散心的借口给她买了美国的机票,让宴骞带着去夏威夷度假散心,但她刚到机场就被连毅拦住了。刚才在门外,更是一字不漏地听见了沈锦文和林清然之间的对话,此刻她正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母亲,炎炎夏日,她浑身的血液却几乎都冻僵了。
她的父亲另有其人,陆初才是沈家的女儿!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受害者,她以为陆初抢了她的原来,原来从来到尾都是自己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吗
沈歆瑶没有一刻比此刻觉得自己的人生这么好笑。
她看着不远处的母亲,突然觉得她好陌生,那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个自私的魔鬼,是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将人的生命随意践踏的魔鬼。
“瑶瑶……”若说林清然刚才还有孤勇,那在看到沈歆瑶的瞬间,什么伪装都没有了,不顾被碎瓷片刺破的手臂、膝盖,跪爬到沈锦文面前,扯着他的裤腿哀求道:“老沈,一切都是我的错,无论你要对我怎么样我都愿意,但是瑶瑶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放过她吧?”
“无辜,情分?”沈锦文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道:“你现在跟我讲情分,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还有她!”沈锦文指着沈歆瑶,气得浑身发抖:“她开车去撞陆澜星,唆使梁生去强奸陆初,她无辜吗?”
林清然颓然地摊倒在地,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片刻又无力地滑落,“都是我……都是我……”
“我知道她听到了我们吵架,知道了陆澜星的事情,对她产生了恨意。瑶瑶那次之所以会那么巧撞到陆澜星是我让人开车把陆澜星母女逼到她面前的,还有梁生的事情,也是我从中促成的,不然单凭瑶瑶一人的能力,根本就骗不走你当时安排在门口的保镖,都是我……”
沈锦文闻言,怒火中烧:“你自己是个疯子就算了,还要把亲生女儿都教成你一样的疯子吗?”
林清然闻言,没有一点悔改的地方:“她不心狠一点,难道要她成为第二个陆澜星或是陆初吗?”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沈锦文一点看她的**的没有,他吩咐保镖,“在警察来之前,给我看好她。”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路过沈歆瑶身边的时候,他脚步稍微一停,眼底有晦涩之色一闪而过,就算沈歆瑶不是他的女儿,但他确实是真心疼了她二十多年,就算得知陆初是自己亲生女儿时,在遗产分配上,也不曾亏待她半分,可却没料到,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害自己多年恋人和亲生女儿离散的罪魁祸首。
对于沈歆瑶,沈锦文的心情很复杂。
他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后,阔步离去。
沈歆瑶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刚才沈锦文的那一眼让她难堪,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像以前一般毫无顾忌喊“爸爸”,却知道自己永远没有这个资格了。
沈歆瑶阖了阖眸,拖着脚走到林清然面前,她的脚好似逛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是艰难无比,不过几步路的过程,她却花了比往常好几倍的时间。地上狼狈的女人与她记忆那个优雅的母亲完全找不到想象的地方,沈歆瑶嘴唇碰了碰,却始终没有在林清然殷切的目光中将那一声“妈妈”叫出口。
林清然却顾不了那么多,她看到沈歆瑶,急急拉过她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道:“瑶瑶,你不是去美国了吗?怎么回来了,让妈看看,你爸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沈歆瑶闻言,惨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极为嘲讽的弧度,她缓缓将林清然的手推下,面无表情道:“妈妈,你确定我叫了二十几年的爸爸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林清然的脸色一僵,她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后,道:“瑶瑶,你听到多少了?”
“该听的都听到了。”沈歆瑶指甲陷入掌心,似乎疼痛能让自己跟清醒一些,“听到您是如何地带着我鸠占鹊巢,听到您是怎么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教唆成一个满腹心机的女人,妈,我以为一直以为是陆初欠了我,可现在我才明白她眼底的嘲讽,明白她为何对我的挑衅不屑一顾,因为她根本就把我放在眼里,我是个小偷,我是个杀人凶手,我还是个爹不详的人……”
林清然疯狂叫道:“不,你不是小偷,你不是杀人凶手,都是妈的错!瑶瑶你记住,你的父亲是名烈士,你是英雄的女儿!”
沈歆瑶:“那又如何?妈,您觉得我现在还配得上当英雄的女儿吗?”
林清然嘴唇颤了颤,浑身最终无力地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