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没有星子，也看不到月亮。
这个老汉与平常一样收档回家。他挑着担子来到胡同口，突然停下脚步。
胡同很长，很黑。似乎今天晚上特别黑，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
尽管很黑，很暗，他还是感觉到胡同里有人。一个杀气很重的人。
他凝注着前方。胡同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那个人似乎慢慢朝他走来。
那个人离他已经很近了，太黑、太暗，还是无法看清来人。
嗔！
一道夺目的寒光。
他原地呆立，惊愕地表情仿佛已被定格。
哗啦啦！
他肩上的担子滑落在地，盆盆碗碗摔得到处都是。鲜血从他眉心慢慢渗出，顺着鼻梁留到下颚，一滴一滴往下落……
那个人转身朝胡同深处走去，融入黑暗。
暗处里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当老汉倒下的时刻，这双眼睛也消失在夜幕里。
秋已至，草木、树叶开始泛黄。
年事已高的孟宗政，在枣阳保卫战结束之后就病倒了。他太累了，他需要休息，他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边城百姓为之罢市恸哭……
金兵口中的“孟爷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但是他给敌人留下了一个更可怕的对手。那就是他的儿子——孟珙。
夜深沉，风清冷。
孟珙独自一人披麻戴孝跪于灵堂前，他再陪他父亲最后一晚，天明之后就将下葬。
他的眸子里满是苦楚和伤悲。
一阵冷风袭来，烛火摇摆不定，孟珙觉得身后有人。他还不及起身，一把冰冷的弯刀抵在了他的脖子间……
深夜的荒岗总是这么寂静，这么凄凉。
武翔宇又出现在这里。独孤胜已不能负手而立，他右臂的衣袖空空荡荡正随风轻摆。
“你来了。”独孤胜说话的语气比往常更冷，更淡。
武翔宇嘴角微微扬起，“得手了？”
独孤胜点点头，他不想多说话。
武翔宇如鹰的眼睛扫视着他。
独孤胜迎上他的目光。他锋锐的眼睛就似尖刀，瞧得武翔宇不免有些寒意。“你不信我就不该来找我。”
“我要是不信你也不会三番两次来找你。”武翔宇冷冷一笑，他早就注意到了。“你的右手……”
“如果孟珙真那么容易对付你也不会来找我。”
“你没有了右手以后还怎么拿刀？”
独孤胜神情黯然，“这用不着你管。”
他是一个刀客，右手使刀。现在他没有了右臂，已经失去了价值。
武翔宇不想和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浪费口水，他选择离开。
独孤胜注视着远方。他那深邃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丝光芒……
夜，深秋夜。
秋风萧索，寒意*人。
温暖的厢房里，贾二躺在卧床上。
一道身形投影在白色的窗纸上。
“谁？”贾二机警地翻身爬起。
“我。”来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贾二冷笑一声，“是你，这么晚你来找我干什么？”
“来杀你。”来人少了一条右胳膊。
“嘿嘿嘿……”贾二狞笑，“独孤胜若是在以前我倒是怕你几分，现在嘛……”他继续狞笑，笑声极尽嘲讽。
贾二说“你已经是个废人，谁还会请你？”
“……”独孤胜不说话，冷冷的看着他。
他那锐利的眼神不免让人胆寒。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自信，一种镇定，他向来如此。即使现在少了一条胳膊，他这份自信也没减半分，反呈上升趋势。
贾二并非善类，鬼见愁绰号不是白叫的。他迎向独孤胜的目光，“你凭什么杀我？”
“就凭你通敌叛国，出卖组织。”
“刘兵是你杀的，孟珙也是你杀的。”贾二不屑，“我看你才是通敌叛国，出卖组织。”
“你勾结武家庄的事情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贾二笑了笑，“就算我勾结武家庄，这么秘密的事情你又怎么知晓？除非……”他想到了一个人，鼻尖微微沁出汗水。
“嘿嘿……你动用了组织的力量，你真以为他会不知？”
贾二知道他指的是谁？汗水浸透了后背。
如果这世上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只有他。
他是谁？
独孤胜一步一步*近他，“我杀刘兵的时候你就在不远处看着，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贾二大吃一惊，“你……你……”他说不出话。
“其实刘兵早就知道他会死。”
贾二不信，“他怎么会知道？”
独孤胜说：“为了让武翔宇相信我，他情愿一死。”
贾二满是惊讶，“难道说你的胳膊也是……”
“没错。”独孤胜冷眼盯着他，“为了让武翔宇彻底相信我，失去一只手臂又何妨？”
“你们太可怕了……你们究竟还是不是人？”贾二心有余悸。
“我们当然是人，还是有血有肉的人。”独孤胜说：“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独孤胜已离他很近。“我今晚说的话似乎太多了。”
“我哥哥贾大是不是你杀的？”贾二凝视着他。
独孤胜没有回答，也不否认。不否认即是默认。
贾二的眼睛忽然变得深沉，独孤胜冷冷地看着他。
屋子里顿时变得很安静。
嗔！
一道耀眼的寒光闪现，贾二的脸上写满错愕。“没想到你的左手刀竟然比右手还快。”
独孤胜转过身去，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阎王如若断你死，鬼笑天涯追亡魂。”
这是贾二在倒下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若干年后……
襄阳城瓦舍勾栏里来了一位独臂说书人。他说的是新段子，以前没人说过。
每天几乎场场爆满，一票难求。这些人都是来听他说书的。他说的是孟珙孟元帅如何大破武仙军团（武家庄地方兵团）的故事。
他说得栩栩如生，如似亲临。场子里不时暴出阵阵掌声……
一个熟悉的面孔也在其中。
那个年轻人已到了而立之年，听书是他其中一项爱好。他点了瓜子和茶水，慢慢嗑着，小口啜着，不时与大伙一齐鼓掌叫好……
第五章狩望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