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傲当然没死,但比往常任何一次受的伤都要重,五个人双手分别执鞭,轮番着鞭打,挥舞起鞭子时发出类似风的声音,呼哧呼哧的,就连眼前的五个大汉也打累了,连傲依旧一言不发,他从不求饶,并且不认为求饶能够有用。
鞭子上的倒刺勾刮着皮肉,不多时连傲便已全身鲜血淋漓,他睁着眼睛,定定看着一扇高高的窗户,很小很小,大概连脑袋也挤不进去,旁边装有一台抽风机,但作用不大,潮湿的空气揉杂着刺鼻的血腥味,让人想有呕吐的欲望。
大约过去了五个小时,狭小的空间里终于只剩下连傲一个人,那五个大汉摇着头离去,第二日,尉迟龙才批准幺然来帮连傲上药,孑然负责去告诉尉迟轩,连傲没死,尉迟轩一面愧疚一面庆幸。
而连傲虽身受重伤,却是第一次没有恨意,这次是他的错,打得好!是他差点酿成大祸,差点做了最无法挽回的事情,不管心头有多恨,他还是无法接受尉迟轩在自己眼前死去!
毕竟,尉迟轩一直就处于一个高点上,是他敬奉了这么多年的人物,是一个不可撼动的信仰,信仰可以束缚,亦可以毁之,但是,必须让他活着,理由...没有理由...
“对一个人最重的惩罚是什么?”
这个答案众说纷纭。
有人说,夺去那个人最爱最宝贵的东西。
尉迟轩最宝贵的东西大概就是尉迟龙这份父爱了,尉迟龙自有人会收拾,还用不着他亲自出手,连傲摇摇头。
有人说,让他误以为你很爱他,然后狠狠甩了他,却又不能放他走。
连傲想了想,觉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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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炎热无比,偶尔下场暴风雨带来一丝凉意,空气中氤氲着清新植物的味道。
尉迟轩终于被批准见连傲已经是两周后,到连傲的房间找他的时候,却发现门没关紧,当他推开门的瞬间,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屋子里有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男人,正是他熟悉的连傲,而女人,是在直升飞机上为他擦汗的女人。
两具身体暧昧地紧贴着,连傲的手停留在女人的水蛇腰间,两人在空气中激情地拥吻。
尉迟轩攥紧了门把手,双眸赤红地看着,疑惑以及莫名的愤怒占据了他的眼球,他以为他们达成了共识的,他以为连傲起码是喜欢他的,就算从没有说过,但是不喜欢他的话,又为什么要吻他...
如今又吻别的女人,不喜欢他就不要招惹他啊!为什么要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宠着被护着被爱着的?
尉迟轩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十分地愤怒,在岛上的一年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回来后又要了个吻,之后又趋于平淡,尉迟轩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连傲不知道他有情感洁癖吗,别人碰了他的东西,他会觉得脏!
尉迟轩大力地关上了门,隔离开那双纠缠的人与自己的视线。
屋内的连傲松开了环在安塔腰间的手臂,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与不忍,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让他生气?”安塔站在他面前问道。
连傲没有说话,但安塔从他眼里看到了绝望与恨,连傲一直将这个尉迟家的少爷敬奉为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想用感情去伤害这个少爷呢?
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安塔上前抚上连傲充满戾气的眉毛,欲将之抚平,他意有所指道:“阿傲,只有我们才是同病相怜的,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死也会帮你做到的。”
连傲皱着眉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如愿把尉迟轩气走了,应该高兴不是吗,但是为什么心里酸涨涨的,全身像布满了伤口,一扯就浑身都疼。
不,他不要再相信尉迟轩,他是恨他的,连傲这样对自己说。
有一些路,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够回头。
从他亲眼目睹父母死去后,他的心就跟着死了,他不再有什么该死的爱和同情心,有的只是恨与发泄!
安塔颤抖着再次送上自己的唇,连傲像是想证明什么,明明刚才只是借个角度演了一场好戏,现在却假戏真做了,他似发泄着什么,蛮横地扫荡着安塔的口腔,霸道地不让她呼吸。
大门重新被人一脚踹开,一支银色的手枪探了进来,尉迟轩用枪指着安塔,胸口起伏地厉害,闭了闭眼还是错开了点位置,子弹“砰”一声发出射进他们身后的衣橱里。
安塔像小三般嚣张地回头,盯着面前的‘正室’上下看了几眼,末了不屑地说了句:“枪法实在不怎么好,没射中。”
尉迟轩面对她的挑衅眯起了狭长美丽的眸子,冷哼道:“是么?如果我开第二枪想必你不一定能够躲得过去。”
“喔?那便试试。”安塔一步一步接近那冰冷的枪管,直至那枪管抵上自己高耸的玉峰,像是在挑战尉迟轩的忍耐力,也像是在测试着她在连傲心里到底算什么,有几斤几两重。
尉迟轩双唇抿紧,早就知道连傲是自己的底线,如果这个女人确实想死,他也不会介意送她一程!
他只是不屑于杀人,并不是没有能力去杀人!
尉迟轩笑了一下,“如果你想死的话。”话落食指渐渐往后拉。
千钧一发之际,安塔被连傲猛力拉开,一堵厚实的胸膛抵上了泛着银光的枪管,甚至连尉迟轩都有些措手不及,安塔更是目瞪口呆。
尉迟轩的手有些颤抖,这可不是好玩儿的,这么近的距离,走火是必死无疑的,他的眸子划过震惊还有受伤。
震惊连傲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要以身体挡枪,是不是往后所有关于生命的抉择,他也没有那个女人重要了?他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守护神了?
银色的手枪掉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尉迟轩夺门而出。
“阿傲?”安塔有些畏惧那正散发着森冷杀气的面孔。
连傲终于用正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不要挑衅他,他的枪法与我不相上下。”
安塔足足愣了有两分钟,那位看起来飘逸柔弱的少爷居然会有如此精准的枪法?如果不是阿傲帮她,那少爷真的开枪的话,岂不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阿……傲,谢谢。”安塔僵硬着身体说道。
“不谢,你是卫钧的义妹。”连傲冷漠地说完,转身离开安塔的视线。
安塔苦笑,就因为她是卫钧的义妹,阿傲只是给卫钧面子,不然压根不会在意她的死活,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戏就是戏,谁当真了谁就是输家。
尉迟轩走到后院的小溪边,沉默地用石子砸向水面,阳光在透明清凉的溪流上跳跃,他的心却乱如麻线,寻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定了定神,他去敲响了孑然的门,孑然正在睡觉,幺然不知外出干什么事去了。
“少爷?”孑然愣了一下,看着依旧鲜丽却满身颓丧的尉迟轩。
“我想去找连阿姨谈谈心,孑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尉迟轩的眸子依旧空洞,像是看着孑然又像看着别处。
孑然想了想,终于点头。
迈巴赫驶出去的时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的连傲眼神微闪,一念之间已经化成狂风开着路虎追赶了过去。
想逃吗?连傲的嘴角泛起冰冷的笑。
尉迟轩可以恨他,但是绝对不能逃离他,连傲的手紧拽着方向盘,视线牢牢罩住眼前的迈巴赫,没有还清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让尉迟轩逃走的!
那是尉迟轩欠他的,那是尉迟一家欠他的!
尉迟轩大开着车窗,任风吹着他洁净的脸庞,柔软的头发在风中晃动,他狭长的眸子疲倦地紧闭,努力压抑内心的狂潮,为什么一碰到跟连傲有关的事,他就会变得很暴躁,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连傲对他时热情时冷淡,他的心像堕入了谷底,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迈巴赫很快驶入郊区,在上坡的马路上行驶,尉迟轩混混沌沌地想起从前他们在乎彼此命运相连的日子,而未来遥远而不可触摸,他们会成为恋人还是陌生人,谁也不知道。
“停车。”
孑然踩下了刹车,回头看了一眼尉迟轩。
“就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去就好。”
迈巴赫停在马路边边上,尉迟轩推开车门下了车,穿过小树林不到一百米便是连阿姨他们居住的小别墅。
孑然正想偷偷跟上去保护尉迟轩,一辆路虎却在他跟前停下,不过半分钟,口袋里的行动电话便响了起来,连傲淡漠的声音响起:“回去,这里交给我。”
孑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扭转方向盘踩了油门发动车子离开。
尉迟轩一步一步穿过小树林,听着耳边的鸟鸣声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他扬起一个笑脸,快到门口的时候喊了声:“连阿姨,我来看你们了。”
漂亮的花草已经枯萎多时,小别墅沾满了灰尘,尉迟轩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贴近门又唤了几声,依旧没有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