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红莲在人群中仰望着沉越,他还是记忆中的隽秀,眸沉如水。他定定地站在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黑色的狐皮大氅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清楚地知道,悬崖下那个傻傻地为了她的一颦一笑而牵动自己神经的青林已经回不来了。他们中间,相隔的不只是这短短的十米,还有血海般深厚的国仇家恨。
迷烟站在沉越身旁,巧笑倩兮。不管中间发生了多少曲折,最终,她还是得到了这个男人。
龙撵被欢呼雀跃的人群包围着,艰难地往前走着,就在士兵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异变突生,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冰剑直直地冲着沉越而去。
“护驾!”
“保护皇上!”
“快来人!”
那些嘈杂的纷乱沉越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执剑刺向自己的女人,红莲,倘若你真的能狠下心,这条命,便拿去吧。
“不要啊!”迷烟尖叫着扑到了沉越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那致命一击。锋利的剑身直直地刺入迷烟的心脏,她嘴唇蠕动了一下,鲜血顺着绯红的唇瓣流了出来。
“迷烟!”沉越被这突来的变故慌了神,他抱住软软地倒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眸底是不容错认的伤痛。
迷烟凄迷一笑,“沉越哥哥,能在最后看到你为我伤心,烟儿值了。以后没有了烟儿,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这一生,她无悔。
“迷烟!”沉越抱住她,“不要说话了,我送你去看太医!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迷烟笑着摇摇头,伸出手想要去摸沉越的脸,手举到一半,软软地掉了下去,已经是,气息全无。
“迷烟——”纵使是帝王的眼泪又如何,也换不回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雪红莲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她纤细素白的手上,还染着迷烟伤口喷溅出来的温热鲜血。终于反应过来的士兵们把她团团围在里面,手中的长矛直指她的喉咙,她却低垂着头,浑然未觉。
“陛下!是末将护驾不力,是否要现在就诛杀这贼女!”
沉越阖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无喜也无悲。他将迷烟轻柔地放在龙撵上,然后缓缓地站起身:“都退下吧。”
“陛下?!不可!”
“退下!”
副将狠狠地咬咬牙,挥手带领士兵们退到三米远的地方,但手中的武器仍旧指着雪红莲,虎视眈眈。
“红莲,你就真的那么想要我的命吗?”沉越缓缓地笑了,眼底一片忧伤。
“拔出你的剑。”
“红莲……”
“沉越,你真的想让迷烟冤死?拔出你的剑,为她报仇。”雪红莲冷冷地凝视着沉越。无人注意,白色袖底,她纤细的指尖都在颤抖。
沉越握紧拳头,良久,轻声道:“雪红莲,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吗?请,告诉我。”
一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垂下了头,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问道。
雪红莲的胸口钝钝地疼,爱?不爱?若是不爱,她的心怎么会这么痛。若是不爱,她又怎么会在他大婚之日前来阻拦。只是这些爱恨,她都说不出口。
风,静静地吹着,却也掩不去这近乎凝滞的沉默。
良久,听不到回应的沉越苦笑一声,疲惫地拿起自己的佩剑:“既然你想要这条命,便来拿吧。”这一刻,他万念俱灰。
寒剑破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沉越泯紧嘴唇,不闪不退,握紧手中的长剑往前迎去。
红莲,既然注定得不到你,那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吧。
迷烟,对不起,我注定要亏欠你。
剑,在距离沉越不足一尺处硬生生地偏移,鲜血,染红了雪红莲雪白无暇的云裳。
“红莲!”沉越猛地扔掉手中的剑,飞快地去接雪红莲的身体。她面色惨白,神色却很安详,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就像那个悬崖下,他偷吻她的那个安逸午后。
砰——
雪红莲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这一生,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这剑,绝不放下。我曾许诺师傅,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流水淙淙的溪谷边,少女擦拭着手中的软剑,说的认真。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啊!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心软!”沉越抱着雪红莲泣不成声。
万人云集的巷子,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静默地看着他们高高在上的帝王泣不成声。
雪红莲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中那个隽秀的男子哭的一脸伤悲。明明那么模糊,那眼泪却又那么清晰,直直地砸到她的心底。她疲惫地一笑,沉越,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那么近的距离,却隔着血海深仇。
“沉越,看着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坚定地说道。
“红莲?”沉越低头看她清冷如水的双眸,琥珀色的眸子晶莹淡然,是他最爱的模样。雪红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一股梅花的香气忽然升起。沉越的双眸慢慢变得迷离,他猛然察觉到了不对,甩了甩头,心底升上一抹不安:“红莲……”
雪红莲冰冷的唇角忽然微微上扬,竟是一个微笑的弧度。她凝视着沉越英俊的脸庞,眸底写满了留恋和不舍:“沉越,我爱你。”
她终于说出了那句沉越渴望到心都在发痛的话。可是想听那话的人,已经听不到了。
雪红莲看着沉越逐渐闭上的眼睛,露出一抹餍足的笑容。沉越,睡吧,睡醒之后,你再也不记得世界上曾有过雪红莲一人。
那段山崖下的记忆,就随着我的死,被时光掩藏吧。
如果真的有来世,希望我不是亡国公主,你不是伤害我子民的年轻帝王。
灰沉沉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雪红莲静静地看着那雪白的花瓣从天空飘飘而落,然后落到她同样冰冷的脸颊,就像她与沉越初见的那个雪天,他笑得眉眼弯弯,说:“我叫青林,你长得真好看。”
眼皮越来越重,雪红莲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静静地阖上了那双历尽沧桑的水眸。
副将擦去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嘶吼道:“护送陛下回宫!”
冰国元年,哀帝沉越登基,感念皇后迷烟,终生未娶。
——完。
四十分钟的微电影拍起来并不算麻烦,秦久久虽然是新人,但戏感很强,基本上一条就能过,从而大大节省了时间。杀青后,她谢绝了李科的盛情邀请,收好前后便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剧组。
以至于李科因为电影杀青而兴奋的心情都淡了几分,这么好的苗子,就是不肯往演艺圈发展,这得是多大的损失啊!他扼腕地垂头顿足。
除了他,梁白月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尤其是看在秦久久毫不留恋的离去的背影,这位影帝大人心底的怒气几乎可以凝为实质了。
当然以秦久久的粗神经是注意不到这些的,所以她只是甩着手帕很欢快地走了。虽然她也多少也是有些舍不得李科和梁白月这两位新朋友以及朝夕相处的剧组,但是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表现出来的,再者现在也有手机互联网什么的,要联系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念念离开她已经将近半个月了,虽然有卢卡斯帮忙照顾,但秦久久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男人么,照顾起孩子来肯定不够细心,尤其卢卡斯本身又忙。
越想越担心,好在新闻上报道今天在时尚帝都酒店有场模特秀举行,卢卡斯会去参加。那么,到酒店门前去守株待兔就好了,她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可惜不幸的是,模特秀需要门票,她根本进不去。而像卢卡斯那样的身份,早就被模特秀的主办方从后门迎了进去。
秦久久蹲在酒店门口,急的团团转。要是错过了这一次,她敢保证,日后想要找到卢卡斯就更难了。
“久久!”一道急切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接着,修长的手猛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秦久久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转过身来,一个忧郁的男人正充满希冀的看着她。在看清她的脸时,男人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与绝望,他苦笑着扒扒头发,“抱歉,我认错人了。”
荀彧。
就算五年未见,秦久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对于这个默默守护着自己的男人,秦久久心底一直都很矛盾,愧疚、感激、依赖、抵触……
但毫无疑问,自己消失的这五年,给了眼前这男人巨大的打击,他本来就瘦,现在看起来更是瘦的只剩下个骨架子了,双眼凹陷,周身弥漫着忧郁的苦涩气息。
如果说这五年真的还有谁在好不放弃地寻找的话,那么那个人不是顾祈诺,不是秦长明,而是荀彧。也只有荀彧。当年的事故传到他耳朵里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怎么会呢,就算秦久久不喜欢他,躲着他,也应该是好好地生活在这世界上某一个他看不到的角落,过着他给不了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