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征很快抽完了一支烟,谢子怡心跳得厉害,身体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惶恐不安地等待着他即将说出口的宣判结果。
然而,她再一次落了空。
因为他又拿起一根烟点燃了,这一次,他抽得很慢很慢。
接下来,他抽了一支又一支,看着那渐渐堆满烟头的烟灰缸,看着那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支香烟的烟盒,谢子怡瞬间崩溃了,一把夺过他嘴上刚刚点燃的烟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视死如归地说:“好了!别一支一支没完没了地抽下去了。不管你有什么话,都请痛快一点地说出来吧!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心理折磨?你这样还不如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一刀把我给抹了来得痛快!”
阿征转头深深凝视她,“你就这么急?”
她惨淡地笑,“伸头一刀是死,缩头一刀也是死,与其死得那么怂,倒不如主动地伸出头去,倒来得痛快淋漓。”
阿征点头,“嗯。我喜欢你的态度。知道吗?跟你接触得越久,我越来越发现其实你是个爱恨强烈得很直接的人。为了爱,你可以做尽天下不耻之事,同样为了爱,你也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你的个性如此鲜明,如果遇到了对的人,那么你会很好很好。我一直在迟疑,一直在想,我会不会是那个对的人呢?我真的能接受你吗?哪怕你的过去如此不堪,甚至满手血腥?不得不说,真的很难很难。这样的你,让我睡在你身边都没法踏实地睡一个囫囵觉。但我又在想,如果这么难,那么我又何必再呆在你身边?我现在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因为目前来说,你已经不再具备任何力量能够伤害到夏至了。”
“不得不说,我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呐喊着让我离开你这个危险的女人,可是我的身体却不肯听从我内心的使唤。它逼我回到了这里,逼我坐下来跟你好好谈谈。说实话,在你夺下我嘴里的烟的时候,我仍然在挣扎在犹豫。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离开你。哪怕有一天,你举起了刀刺向我,我也心甘情愿。谢子怡,我想爱你,想拯救你,想和你组成一个正常健康的家庭。如果你也愿意一起努力,那就点点头。如果不愿意,这里有刀,你现在就可以对我曾经对你做下的种种欺骗行径来个彻底的了断!我不会还手,更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说着递上一把雪亮锋利的匕首到谢子怡眼皮底下。
看着那把匕首,谢子怡心悸莫名。
她真的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把匕首啊!
他如果想为夏至彻底了断她这个麻烦,他有得是机会。
可现在他却将这生杀大权交到了她手上。
是试探,还是戏弄?
她咬咬牙,伸手将匕首抓在了手里,哑声问道:“你知道我是个危险至极的人物,将这么致命的工具交到我手里,不担心我疯起来真的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吗?”
“既然我敢把它给你,就表示我已经心甘情愿地将命交到你手上了,连命都不在乎了,又怎么可能怕你发疯?”阿征靠近她,嘴角勾着一抹温柔而魅惑至极的微笑,“现在,你想好了吗?有答案了的话,就干脆利落地给出来吧!”
谢子怡苦涩地闭了闭眼睛,“你连命都可以给我,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爱情?”
阿征点头,温柔重复她的话,“是啊!我连命都可以给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你爱情?很奇怪?嗯?”
看着他因靠得太近而显得增大一倍的俊脸,谢子怡的眼睛微微湿润了,持刀的手也禁不住一阵阵轻颤,咬牙瞪着他没有再说话。
阿征嘴角的笑容越发地大了,“下不了决定?那就让我来帮你决定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她持刀的手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微微一用力,一道血线赫然出现在谢子怡的眼中,谢子怡瞬间崩溃了,流着泪疯狂地大叫:“不要!不可以!不可以!”
她用力地将刀扔掷在地上,抱着头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起来。
阿征弯腰将匕首拾了起来,淡淡地说:“你确定不要吗?子怡,或许你需要再考虑一下。我就在这里等待着。你冷静一下吧。”
谢子怡抬头泪流满面地瞪着他,双眼血红一片,颤声问道:“你为什么要逼我?你是不是想将我逼疯?还是你根本就觉得我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阿征摇头,“不是的。我从来没有那么觉得。但是我知道你个性强,而且我欺骗了你,所以我觉得你无论有什么反应都是正常的。我真的很能理解你,也真的很诚心诚意地把我自己交到你手上由你来决定该怎么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有选择的。你可以杀了我,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以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让警方找不到你。当然你也可以放了我,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你两种选择对于你来说,应该都很困难。一条是通往天堂,因为一念成佛。一条则是通往地狱,让你回到从前那种痛苦纠结的生活当中。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好好想。我们有得是时间。我等着你。”
“你……你好残忍……”谢子怡痛苦无比。
“是啊。我的确残忍。可有时候,人必须有人逼一逼,才知道自己究竟会选择什么路。反正你都会恨我,那我索性就将这个恶人做定了。”阿征云淡风轻地说。
谢子怡抬头,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匕首一动不动。
他挑了挑眉,将匕首往她面前送了一送,“它对你来说,更简单更直接吧?很想用它是不是吧?好好考虑一下。”
谢子怡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不不不!我不想用它!永远永远都不想用它!你将它拿开!拿开!”
“你确定?你真的能拒绝它的诱惑吗?它能很直接渲泄掉你内心的不满,让你仇恨的人转眼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你确定不想用它?”阿征步步紧逼。
谢子怡再度崩溃了,突然起身对他连连跪拜起来,“我不要!我不要用它!求求你把它拿开!求求你赶紧在我眼前消失吧!我爱你!我是爱你的啊!不管有没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都不想伤害你!我不想双手再次沾满血腥,我不想以后我的孩子以我为耻!我想做个好人!求求你不要再把我拖进地狱里了!求求你了!”
她声嘶力竭,几度疯狂。
阿征深吸了口气,“你爱我?真的爱到可以为我放弃一切恩怨做个好人?哪怕我曾经欺骗你?哪怕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夏至以后会幸福地活着?哪怕从此以后你的曜辰哥哥即便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你也不会去伤害夏至?你确定吗?你能做到吗?”
“我能我能我能!尽管我不甘心!尽管我不舍得曜辰哥哥!可是为了孩子,我要做个好人!我想让他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我不要做囚徒!永远都不要!”谢子怡疯狂地大叫着,泪如雨下。
阿征听了,不由感慨万端,手一扬,匕首便朝身后飞去,‘呯’地一声,深深没入了木门之内。
谢子怡被这声音惊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傻呆呆地看着那把犹自在晃动的匕首一动不动。
阿征走上前,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温柔地说:“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你做出了选择。尽管这一切对你来说如同剜心割肉般痛苦,但你还是坚持了你要做个好人的选择。我彻底相信了你是可以改变的。子怡,只要你愿意,你真的可以是一个善良真诚的好女孩。”
谢子怡仍然呆呆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所见所闻。
她没法理解他为什么不仅没有走,还这般用力地抱紧她。
还有,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阿征见她没有反应,不由有些担心自己把她刺激过度了,急忙轻轻推开了她一些,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温柔地问:“子怡,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能理解我话里的意思吗?”
她呆若木鸡地摇头,像个白痴。
阿征叹了口气,再度用力将她抱紧,“如果你暂时还不能理解,那就缓一缓吧。你累了吗?累了的话,咱们就什么都不说了。睡觉吧。说实话,我也累了。”
他方才剑走偏锋逼她做选择,是一次心理治疗,做得好,她可能就真的会彻底忘记过去,重新做人,健健康康地开始新的人生。
可如果弄得不好,他可能就真的会被她一刀抹喉了。
这样挺而走险的方式,一般心理医生是极度排斥使用的,可是他却不得不使用。
因为他必须要确定她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做一个好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保留地和她一起走下去。
不过幸好他做到了。
幸好她没有令他失望。
阿征抱着她慢慢躺了下来,温柔地问:“灯需要亮着吗?”
她傻傻地摇头,一双迷雾重重的眸子始终紧紧地盯着他。
他温柔地笑了,“那就让它亮着吧。咱们睡吧。”
他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