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池宫的宫人们朝皇上行完礼就默默地退了下去,鱼儿在心中舒了口气,还好这几天小主在宫里老实的很,半步都没有离开。否则她可不敢保证,这次又会对皇上扯什么理由来阻拦一会。
沐琬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正好迎接皇上的驾临。能够在皇上面前不行跪礼的小主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了,李泉作为一个下人自然也没有办法指责什么,带着人默默地退下。
皇上仔细的看着沐琬好多次,突然笑道:“第一次来看到你竟然在看书,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只是无聊翻翻,并没怎么看。”沐琬很不给面子的说道。
皇上走近将沐琬手边的书卷拿了起来,书面上只写着“女戒”二字,他也就无奈地摇摇头,这本书确实不适合她看。
沐琬有些窘迫的看着皇上,这是那几日嬷嬷强行将此书放在案台上让沐琬查阅。也正好那会闲来无事的看看,果然对那本书有着深深地鄙视。
“此书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吗?”皇上也看到沐琬眼中深深的不屑,有些好奇的问道。
“比如那‘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让人说好话别说坏话,不要让别人讨厌你。这谁又能做到让人人都喜欢呢?”沐琬略有些不平的说道,“这本书完全就是教人如何虚伪罢了,不学也行。”
皇上默默地听完沐琬的说法,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也是正确的,人怎么可能做到让人人都喜欢你呢?”
“所以人生在世,就该做好自己。让自己活得了无遗憾才是真事,什么替人着想的那些,都是强加于人,一点都不让人快活!”沐琬平静的说道,可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没了言语。
“因为有了牵挂,才觉得该去做什么。如果都为自己而活,那未免太过自私。”皇上将书卷放回案台,略有所想的说着。
就好比如今,他活在皇宫这个圈子里。无论去向何方,身后都牵扯着太多的人。如果不用考虑那么多,他早就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四哥,自己安心的做个太上皇或者游走于江湖。他的母后也能安安稳稳的在后宫享着清福。
可当他从冷慕风口中得知当年的一些隐情,这才让他打消了这些念头。他的母后足够狠,足够有野心,也足够有计谋。根本不需要他为她安排什么后路,她已经早早将这一切都想好了。
而太后对晋王的束缚,其实是害怕。
害怕哪一天晋王真的掌权或者说是坐上了皇位,那她的地位不止是会受到威胁,也许她还会真正的不得好死。
光是谋害皇嗣这条罪名就足够问斩了,还有谋夺皇位……
即使是他最后将这个皇位交给晋王,那他也无法保证晋王能够饶过太后曾经的行为。
皇上如今处于迷茫的状态,他不能任由自己的母亲最终走上死路,可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在皇位上当一个活死人。
如果人生下来就只为自己考虑就好了,哪有那么多的责任,那么多的后顾之忧,做自己想做的事、该做的事就好了。可恰恰相反,因为成为这样的存在,就要背负的太多……
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该有多好,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操心。
“你不是一直想听我的故事吗?”沐琬坐在贵妃榻上,斜靠着以一种格外慵懒的神态说道。
“你想好要告诉我了?”皇上笑道,坐在案台旁的椅上。
他们二人,一人半躺,一人端坐,隔着一丈的距离,无关风花雪月,只言过往。
对于皇上而言,这一切就像听故事。
而对于沐琬来说,却是在向他诉说着自己的爱恨情仇。
她说,孤身一人时遇见了掌门师傅被收留,被师傅亲传武艺……
她说,大婚之前夜里所听到的那阵音律让她终身难忘。
她说,孤苦伶仃的待在封印里,恍惚了年岁,只剩下仇恨。
她说,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宁愿在那时候就死去。
话语轻飘飘地飘进皇上的耳中,可他更注意的是沐琬说这些话时的神色,充满了那么多的忧伤。
也许他是一时任性想要跟太后他们作对,才将沐琬拉近这个复杂的后宫。
也许是觉得后宫多一抹别样的颜色能够让自己欣喜,才武断的将沐琬留下。
也许……
有太多的也许,就是不想将这看似平淡无奇的沐琬给错过。
可是如今他却有些后悔,曾经的沐琬被那么多人保护着,如今却变成孤身一人。一定是有些寂寞,看着曾经与自己相关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即便在她的口吻中,她努力的掩饰着别样的情绪,却被皇上看在眼里。
经历了那么多,心里一定有许多疑虑,为什么当时他们会丢下她一人,为什么要一个人忍受那么长久的孤独。
因为珍视啊!
不愿看到她受到任何危险,不愿意让她去面对那些未知的一切。
如果给皇上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愿没有出生在这个皇室之家。普通家庭不会面临着那么多的选择,只用考虑生存下去的条件。越得到的多,想要保护的东西就变得越难。
唯一能做的保护就是不去沾惹。
一旦上了心,就会让其成为软肋,成为被别人要挟的资本。这样一来,她也会处于危险之中。
“我也不知要对你说什么,只是每个人做一个件事都有一个理由。你不妨想想你的师兄师姐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皇上平静的说道。
“当时的师姐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会这样?”沐琬有些激动的说道,“凭什么把我放在那个地方,要不是三十年前突然封印弱了些,我可能会一直都听不到任何话语。”
“三十年前?”皇上敏锐的抓到时间这个词,那个时候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在典籍中有记载,似乎是先帝命人修缮开国皇帝的皇陵。难道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沐琬有些不解的问道。
“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那跟先祖有关的事就只有三十年前修缮皇陵的事。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跟你的封印有关吗?还是说只是巧合?”皇上陷入了沉思,他不了解所谓的玄术,五行八卦都是怎么回事。如果真要说关联只有这一件事,唯一明白这些的早就离开了朝堂,自然也无人问起。
听到此话的沐琬微有些发愣,关于师门的禁术她都不了解,只知道师父教什么她就学什么。自然在这一点上无法跟大师兄他们相比,可无论怎样的阵法都需要引子,也许是一个地方、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
“他的陵墓在哪里?”沐琬有些迟疑的问道。
没想到沐琬真的会问这个问题,这反而让皇上有些发愣。历代皇上的皇陵都安葬在龙脉之处,这样才能保证子孙们福泽深长。而开国皇帝的皇陵却极为特殊,它安葬在龙脉的龙头之处。
“你要去看看?”皇上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想去看看。你不方便出宫,如若告诉我位置,我也能找得到。”沐琬理所当然的说道。
“等过一个月吧,皇家就会举行祭祀大典。”皇上笑着说道,“这其中一定是有隐情的,所以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
“根本看不出来你的年纪究竟是多少?”沐琬笑道,“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沐琬说完就止住了话头,这个少年才只是十几岁的年纪,连弱冠都称不上,却一点都不逊色与其他人。有时候会常常忘记,在自己面前的还是一个少年郎。
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与无奈,才会强迫一个人如此快速的成长。果然这里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人正常的生存,有着数不尽的阴谋诡计,暗算以及无血的杀戮。
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进入这里?
“也许是看到的太多,要想的太多……”皇上淡淡的说道,“会担心哪一天有人不满意了在我的膳食中下毒还是其他……”
“你的权势那么大,还有人敢对你不敬?一声令下,那人不就不复存在了吗?”沐琬平静的说道。
所有人都在追求这等至高的权势,言语间便可杀人。他人的生命在高位者看来犹如蝼蚁般毫无价值,有了这样的权势地位,竟然还有让自己无奈的时候?
“事情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利弊权衡要想明白,否则便是得不偿失。”皇上淡笑着。
如果真有如此简单就好了,一声令下就将威胁自己的所有因素都剔除,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事实并非如此,所谓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这条路为何那么的漫长啊,真感觉有些快熬不过去了。
鼎峰剑庄的热闹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而在第二日夜里作为剑庄的准继承人终于有了时间去看望自己的弟弟。
此时的冷傲影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
如果当初他还是个单纯的剑庄二公子,那还有可能将阮露霜娶到手。而现在他却成为武林盟主的儿子,在外人眼里未来也极有可能成为武林盟主。
对于雾隐山庄的处事风格,冷傲影也略知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