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酒杯摔碎的声音在这静止的画面中格外的刺耳。冷傲影意识恢复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睁开眼发现却是薄被。是什么人突然来到这里,又走的那么匆匆。
冷傲影感觉有谁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随着感觉望去,看到楚寒生站在凉亭之外,身上披着淡薄的外衣。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不言不语。冷傲影示意的拿起掉在地上的薄被,看向楚寒生,她轻轻摇头,伸出手指指了指冷傲影身旁。冷傲影不明所以的看着楚寒生,不知她是怎么了,为什么指向自己没有人的身旁。
“楚姑娘,你的病没有好,还是早些回去吧。”冷傲影平静的说,将薄被放到一边。
“她在那。”楚寒生依旧指着冷傲影身旁,“就站在你的旁边。”
“谁。”冷傲影警惕的看着四周,声音格外的冰冷。他自知自己武学上的修为虽不及自己的大哥和父亲,但有人想在五步之内接近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鹅黄裙衫的女子。”楚寒生平静的说,渐渐地靠近冷傲影。冷傲影也不知为何竟有些害怕?他缓缓地后退,直至被柱子挡住退路,他楞楞的看着楚寒生走来,不带悲喜,“为何你那么害怕?”
“什么?”冷傲影不解的问道。
“我很可怕吗?”楚寒生淡淡的说,披在身上的外衣被微风吹卷起衣角,楚寒生用手按在受伤的肩上,“当初我也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很是它们却真实的存在着。你不明白,见到它们时,我才是真正的恐惧。”
“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冷傲影看着楚寒生靠近自己,没有退路,只有直直的看着她走来。她走的很慢,仿佛每迈一步都在强行的稳住自己的身体,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似的。
楚寒生最后走累了,站在凉亭的另一个柱子旁,沿着柱身缓缓下移坐在台阶上,背对着冷傲影。
“自从那次之后,身体越来越不好。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所有才能将她看得那么清晰。”楚寒生平静的说,双腿曲着,以幼儿的姿势抱着自己。
“姑娘是说,你从小就看到那些东西吗?”冷傲影这次把所有思路都理清。楚寒生应该是从小就看到这些不洁的东西,这些东西给她带来厄运,可是她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看它们。那次之后?难道就是在来剑庄路上发生那件奇怪的事?冷傲影对这件事也是耿耿于怀,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但从事后被破坏物中能够看出其中的惨烈,同时也觉得楚寒生的生命力很是顽强,经过那么惨烈的事情,竟然还能好好的跟他说话。
“很不可思议吗?”楚寒生平静的说,转头看着冷傲影,他已经走到自己身后,之前在他身边的女子已经消失。
“那你能跟我形容一下那个女子的面貌吗?”冷傲影好奇的问道,半倚在柱上,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楚寒生。
“一头飘逸的长发,柳叶眉,双眼如星却带着深深的悲伤,穿着一身鹅黄裙衫。”楚寒生说道,“很多女子都是这个样子,我确实说不出哪里特别,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看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冷傲影反问。
“对你带着深深的怜惜,否则她怎么会冒着危险给你披上薄被。这个天气也甚是奇怪,一会是烈日,一会又是阴雨绵绵。”楚寒生淡淡的说,拉紧自己身上的外衣,觉得有些冷,绣鞋被泥土润湿,鞋边也染上了泥。
冷傲影无声将放在一处的薄被拿出,轻轻的盖在楚寒生身上。她自然也毫不客气的将薄被收拢,薄弱的身体在薄被中显得更加薄弱。“你知道她是谁吗?”楚寒生反问道。
“不知。但依我的猜测,我觉得我应该知道她是谁。”冷傲影突然站起来,小雨停歇之后,阳光微弱的照在绿叶上,使绿叶更加的闪亮,“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她。”
冷傲影说着,想要将楚寒生从地上拉起来,却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于是止住步伐,转头问道:“你能走吗?”
“不行。”楚寒生抬头看着站在前方的冷傲影。
这样无助的自己,她也不是第一次体会了。只是以前还有肯为自己着想的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如果是画卷之类的,你拿过来给我便好。”
“你怎知会是画卷之类的东西?”冷傲影偏头问道。
“唯一传神的只有画像,否则我如何能认出是不是她。”楚寒生平静的说道,拢着自己腿,拍了拍自己裙角的尘,“我说对了吗?”
“姑娘很聪明。”冷傲影说着,打了一个响指,空中突然闪过一个黑衣人,楚寒生有心防范身体却无力。冷傲影在黑衣人耳边说了几声,黑衣人瞬间就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原来剑庄处处都有人监视着。”楚寒生平静的说,听不出是褒义还是贬义。
“剑庄原本就守卫森严,现在只是比往日低调了许多,姑娘还莫见怪。”冷傲影礼貌的说着,走到楚寒生身边,同她一起坐在台阶上。
“有教养的公子哥,也会跟我一样坐在这冰冷的地上?”楚寒生不可思议的看着冷傲影,在她的印象中,那些有涵养的公子小姐都是后面跟着些下人,随时准备着蒲扇和油纸伞,不用去碰那些肮脏的东西。
“有教养不一定表现在这些方面。姑娘是笑话傲影吧?”冷傲影淡淡的说,“小时候,我与大哥或坐或躺在地上,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记得我与师姐、师兄们也是这样,累了就躺在地上,痴痴的看着天。那段日子很是美好,估计我一生都无法忘记。”楚寒生向往地说,突然话锋一转,落寞万千,“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时间无法倒流。”冷傲影略有同感的说着,他以为他明白楚寒生的感受。其他他不明白,他没有被深信的人深深背叛过,也永远不会懂得楚寒生的感受,那一句“可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可惜。
他们陷入长久的沉默,双方都看着亭外的风景,偶尔传来几声鸟叫,突然连鸟叫都消失了。一个黑衣人双手捧着竹筒,跪在冷傲影面前,也许是他的到来,惊走了原本愉悦歌唱的鸟儿。
冷傲影接过竹筒之后,黑衣人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悄然无声的到来,了无痕迹的离去。很少有人能够做到黑衣人的境界,楚寒生同时也暗叹这个剑庄内不知藏了多少高人。
打开封存已久的竹筒,冷傲影倒出那画卷。上好的白纸,摸上去犹如少女的肌肤,柔软而白皙。冷傲影慢慢地展开画卷,少女如墨的长发,金色扇形的小别簪,珍珠耳坠,鹅黄裙衫,气质脱俗,看上去真让人觉得如仙女在世。
“是她吗?”冷傲影急切的问道,他在楚寒生错愕的眼中似乎看到了答案。
“是。”楚寒生缓缓吐出口。
这一句“是”,险些让冷傲影有些拿不住画卷。楚寒生不解的侧头看着冷傲影苍白的脸庞,似乎是被什么吓着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使冷傲影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楚寒生不解的问道,他的反应太大,连楚寒生都没有猜想到这女子竟然与剑庄二公子有这么深的瓜葛。
“林安安。”冷傲影冷冷的吐出这三个字,抹去平常的柔和,多了些冷血。
“她是谁?”楚寒生追问道,她不自觉的对这个叫“林安安”的女子产生了好奇。
只是冷傲影在确定楚寒生所看到的那女子是林安安之后,就恍然出神,手中拿着画卷走下台阶时,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狼狈的摔在地上。衣服上沾上擦不掉的泥土,他慢慢起身,唇角带着笑意,随后大声的笑了出来。林安安仿佛对于他,是一种魔咒,让一个世家公子出现失控的状态。
自从冷傲影得知那名女子是林安安后,便很少独自在凉亭,连房门都很少出去。
剑庄内一片平静,众路英雄豪杰齐聚鼎峰剑庄为的就是大公子所铸的传世之剑。而召集所有人士来到这的目的,冷慕风也是存有私心。那把剑只是个借口,真正希望的是在这些江湖人士中找到能够帮助冷傲凌苏醒。
“各路英雄,各路豪杰,今日大家齐聚剑庄,乃是鼎峰剑庄的荣幸。”坐在高台主位的冷慕风看着站在两侧跃跃欲试的人群。
莫轩逸站在人群最尾,仿佛一切都没有放在心上。阮露凝站在莫轩逸身旁,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这些日子莫轩逸很是担心楚寒生,却不能去探望。每日都与庄主密谈,回房时又害怕打扰楚寒生的休息,于是每日拖延,每日也不得见面。
“轩,那把剑你不去看看?”阮露凝淡淡的问道,观察莫轩逸脸上的表情。
“此番前来,我们的目的本是为了看剑。”陆子然也看出莫轩逸有些低落,也跟着阮露凝开导莫轩逸。
那把剑,原本也是为了让楚寒生得到,他们一行人才来到鼎峰剑庄。现在楚寒生因伤势一直在剑庄休息,也没有机会来这样一场大会。就算人群再怎么雀跃,在莫轩逸眼里,不过是他们的热闹,就像这一切的发生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过客而已。
“也不知楚姑娘现在是不是心里也念着这把剑,毕竟她是要与天下有名的剑客比剑,剑势上稍有不足也会使自己丧命。这是性命相关的事情,楚姑娘自己也不想马虎的吧。”阮露凝自顾自的说着,“可惜楚姑娘现在伤势太重,想要争剑,恐怕是空有心却力不足。”
阮露凝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