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整个村庄已经浓烟滚滚,前几天还鲜活的生命,经过昨夜的战争已经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血液在他们身上凝固,他们的表情已经僵硬,可眼中的绝望却那样的深沉。
小女孩大声地呼喊着,却没有一个人回复她。呼啸的寒风带着浓稠的血腥味侵入她的口鼻,万物都陷入黑暗之中,光明对于那些死去的人而来只是奢侈。
绝望地在天地间哭泣着,仿佛被所有人一下子抛弃的孩子,感觉到深深地恐惧。
嗒嗒而来的马蹄声并没有让她安静下来,反而让她更加的害怕。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是不是昨夜的人还没有离去,是不是他们还要举着刀回来,是不是……
她没有勇气继续待在那里,唯有努力地奔跑,即使不知道方向,只有一直跑下去才有能够逃脱的机会。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不要死,不要死!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在这里走来走去,看过太多的血,战争,还有人们哭泣的脸。小女孩的内心已经渐渐地变得麻木起来,每次看到穿着盔甲的人都在内心默默祈祷,祈祷他们能够不发现她,等他们踏平了这里,她能够偷偷地吃上一点东西。
她额上的赤色的蝴蝶在她一次一次在死人堆里找吃的途中,变得漆黑,她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
战争的双方似乎永远不知道疲乏,他们争来夺去的,要么是食物,要么是钱财,要么是女人。真是让人觉得厌恶,明明大家都生存的不容易,为什么偏偏要你死我活,小女孩只能在黑暗的角落或者潮湿的草丛里想着这些问题。
就在她准备偷偷拿走那个死去女人的鞋子时被人逮个正着,她没有挣扎,顺从地被人从地上提起,被他们关在圈养牲畜的圈子里,然而她并没有觉得害怕。破天荒的觉得,那一晚是她睡得最安慰的一夜,不再担心什么时候会无声息地死掉。她不知道自己在里面会有怎样的命运,当她看到那血淋淋的残缺的尸体从他们的帐篷里扔出来时,她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要刺激一个感觉到自己死亡的人,那是相当的可怕。人在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险时,会爆发自己的潜力。
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女孩是怎么在全是壮汉的俘虏营里逃出来的,同样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惶恐不安。
她不敢再出去,不敢再听到任何人声,借着自己矮小的身躯躲在深山里。在她的印象里,人却比那些蛇虫鼠蚁更可怕。可她却忽略自己是会饿的,每次饿的快没有力气的时候,她会趁着夜色偷偷的下山去找吃的。
仿佛那一年也是这样冷的天气,小女孩手中捧着发霉的被冰冻着的黑馒头,她真的很饿,就算那坚硬的冰会把牙龈磨出血,她也想吃手中的馒头。
只记得有人跟她说:“我们又见面了呢,我来帮你吧,帮你走出厄运。你跟我一样是在这里一直徘徊的人,我们应该好好的共存下去。如果你答应了,我就会让你摆脱在这里的命运,你不会再在冬天里觉得寒冷,不会再跟死人抢东西,不会再吃泥土。”
“你真的能帮我?”小女孩怯怯地问着眼前银白发的女子,在正常人眼中,拥有这样发色的女子都不是属于人的范围,这让她想起以前那些人死之前念叨着的不吉利的话,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我是不是要死了,才会看到你这样漂亮的不同寻常的女子?”
“嗯?”女子歪着头,两侧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脸庞,显得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白衣在这冰天雪地里让人分不清楚,赤着的足在厚厚的冰上根本没有一丝被冻得发肿通红的迹象。
“他们都说,只有在死之前才会看见幻觉。”小女孩用冻得发红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啪啪——”两声格外的响亮。
显然拍了几下,脸依旧没有什么知觉。小女孩很是害怕,她觉得死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她能够挨过这个寒冷的季节也许就不会死掉了,毕竟好像不会再有战争了。小女孩不死心的掐了自己脸几下,就算掐出血也不觉得疼痛。
“你想要活下去吗?”女子一只手拉住小女孩胡乱掐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轻抚在小女孩挂着血丝被冻的发紫的脸,一脸的冷淡,如果她露出一丝关切的表情,小女孩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是真的来救她活下去的。
可是怀疑、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她现在急切的想要活下去,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死竟然是感觉比所有事情来的都要可怕。
“要活下去的话就牢牢抓住我的手,明白吗?”女子鬼魅的声音在小女孩耳边响起,犹如一种无法抗拒的蛊惑。小女孩听话的牢牢抓住女子的手,这冰天雪地的世界原本就看不到希望,但现在这一份希望来自于这双手中,她必须牢牢的抓住。
“姐姐,你会帮我的,是吗?”小女孩脆生生的说,眼中虽然有对这女子的害怕,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接触那份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希望。
“我会保护你的。”女子拥着小女孩柔弱的躯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贪婪的闻着小女子发间带着不寻常的凡人的味道,她似乎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一个愿意接近她的人。
“姐姐,那我是不是不会死了。”小女孩在女子的怀中不安的问着,她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寒冷,那是从骨头最深处散发出来的。
“姐姐是不会让你死的。”女子蹲在身子,仔细的看着眼前小女孩的脸,脏兮兮的,头发也是多久没有整理过了,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这是战争和严寒赋予给这个小女孩的洗礼,现在她不用在吃苦了,“姐姐会保护你,一直一直。”
莫轩逸第一次感觉到冷,刺骨的寒冷,周围明明没有冰雪却如此的寒冷。也许他有些明白,是楚寒生眼中的冰冷深深的传达到自己的心里。为何她会有这样刺骨的寒,连心也是被冰雪厚厚的覆盖了吗?莫轩逸勉强的躲开楚寒生的攻击,拿剑的手都忍不住颤抖。是怎样的冰冷使这把属炎的剑都开始惧怕。
楚寒生每一剑都充满了杀意。“呵呵,你害怕了吗?”莫轩逸耳中听到一声娇媚的女子声,目光诧异的看着楚寒生,她并没有开口,难道那句话是自己的幻觉?
“你在看哪里?”不等莫轩逸反应过来,楚寒生的剑已经直直的指在莫轩逸的喉间,多一寸便会划破薄弱的肌肤。
莫轩逸额间冷汗冒出,似乎汗水一出来就凝固成了冰,生生的挂在脸颊。寒气直冲进莫轩逸的体内,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经凝固,连抬步离开都不行,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手中的剑已经被薄冰包裹着,泛着淡蓝色的光芒。
楚寒生的剑身附着薄冰,有几滴掉下来的水珠被凝固成的小冰珠挂在剑上,犹如小巧的淡蓝铃铛,刹时好看,同时却充满着威胁的信息。“这是第六招冰天雪地。”楚寒生冷冷的说,“你祖父想要得到师门剑谱已经很久了,只是他无缘看到。他穷尽所有的小人手段都没有得到,而你该庆幸自己能够看到他一生都看不到的绝世剑谱。”
“你不会认识荣德帝的,你们年龄相差太多。而且荣德帝是天下人都歌颂的好皇帝,不许你胡诌!”莫轩逸强忍着颤抖的双唇,有点漫长的说出这两句话。他觉得周身更加的冷,每一丝汗水都会随时化成冰,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也许他也会冻成冰……
“他应该是不想你们知道的,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楚寒生说着内心有些苍白,史官们记载的都是一位皇帝的丰功伟绩所有的过错都是浅浅一笔带过。也没有哪位皇帝会那么傻的做出有损民心的事情,承认自己弑师?楚寒生也很是矛盾,想要去相信他有苦衷,却又无法说服自己。
“我不明白。”莫轩逸牢牢的看着楚寒生,敏锐的抓住她眼中那一抹忧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让一直寡淡性子的她有这样特殊的表情。
“没什么。”楚寒生收起剑,漫天的雪花渐渐地势头变小,楚寒生一身淡粉的裙衫在簌簌的雪花中显得格外的落寞。
世上有谁能够靠近这个女子,她的周遭仿佛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任谁如何敲打都无法闯进。她的世界似乎存在这太多的秘密,让人觉得神秘,却没有勇气靠近。莫轩逸定定的看着楚寒生的站在雪中的背影,想靠近却又如此的困难。虽然心知这寒冷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可还是有一种想要为她披上一件狐裘,想为她顶着漫天袭来的风雪,想……如何想都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无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