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叔叔。”我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朝着店里的一个中年人看去。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妇女,手上提着一个篮子,看来是刚刚买完菜。
中年人姓郭,名字不知道叫什么反正见到长辈都叫叔叔准没错,他家就在离我家不远的郭家组,没错这一块大部分都是姓郭的,他以前在外地打工的时候学了一手搞卤菜的手艺,后来因为家里孩子要回家上学就回到家在门口开了个卤菜店,卖卖烤鸭鸭脖之类的,味道不错,他跟我爸也认识,偶尔我们家也会照顾下生意,不说赚大钱,起码能够养活一家几口人,他家有三个女儿,有时候大女儿会帮忙,不过我看到这么多回了,没见她说过一句话,只会切鸭子,收钱,找钱。
郭叔叔围着个围裙,正在满脸笑容的招呼着面前的顾客,一看是我,连忙停下手中的菜刀,“是小帅啊,今天又来照顾我生意啊,你稍等我一会,把这个客人的东西弄好就给你弄。”
“嗯。我不急,你慢点。”我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呵呵,从小就数你懂事,家门口的人都知道,比我们队里的那些熊孩子好多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穿开裆裤的样子还在眼前,现在都长这么高了,成了个帅小伙了,今年几年级了?”郭叔一边笑着,一边把面前的一只烤鸭切得骨头渣子乱飞。
“今年上初一了,今天开学第一天呢。”我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这都上初一了啊,时间也太快了,我们都老了,回头让你爸给你娶个媳妇,他早就想抱孙子了。”
……
我听着他说的荤话,感觉耳朵又发烫了起来。
“哈哈哈。”郭叔一看我这个窘迫的样子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些中年大叔就喜欢说一些荤段子逗小孩子,不过并没有恶意。
边上的妇女眉头皱了皱,有点不高兴,“你别笑了,等会搞得里面全是口水我还吃不吃了?”
“嘿嘿,不好意思啊,马上就好。”郭叔讪讪一笑,手忙脚乱的将切好的鸭子用塑料袋装起来,显然那个妇女说的话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郭叔将装好的鸭子还有自己弄得调味包递给妇女说了声慢走就转头看向我,“你爸让你买点什么啊?”
“郭叔你给我弄八块钱的鸭子,再拿两块钱的花生米,一共十块钱的。”我看了看那妇女临走时嘴里还在不清不楚的骂着什么。
“嘿嘿,好嘞,你爸爸就爱吃我做的花生米喝酒。”
“我爸他没菜都能干喝一瓶白酒。真不知道酒有什么好喝的。”
“知父莫若子,你把你爸的性格都摸透了,对了,今天第一天上初一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啊?有没有看上的小姑娘?”郭叔一脸坏笑。
“没有,我现在才多大啊,我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我满脑黑线。
郭叔看我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着,也不再逗我,眼神里透出欣赏,“老王生了个好儿子啊。”
我知道他一直想有个儿子,农村人心里都有点重男轻女养儿防老的陈旧思想,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他当年去外地打工就是为了躲避超生的罚款,不然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很少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人生地不熟自己打拼的。
我看他慢慢悠悠的样子,有点着急,担心爸妈在家等急了,等了好一会,我才从他的手上接过卤菜,把钱递给他。
卤菜一到手我就感觉有点不对,我打开一看里面多了两对鸡翅。
我连忙把卤菜往回一放,“郭叔叔,我没买翅膀,你是不是记错了啊?这里面东西给多了。”
郭叔叔摆了摆手,“没多,那个算叔叔送你的,你现在在长身体呢得多吃点才能长得高。”
我感觉还是不好,毕竟非亲非故的,“可是我爸爸不让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他要是知道了下次不会让我再来你家买了的。”
郭叔叔故意板起脸来。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傻瓜,我是别人吗?你叫我一声叔叔就不止这点东西了,以后考大学成材了不要忘记叔叔就好。你跟你爸爸说我非要送给你的,放心他不会骂你的。你再推脱叔叔可要不高兴了哦。”
这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把卤菜拿了回来,“好吧,谢谢叔叔。”
“嗯,赶紧回去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郭叔叔笑着走出门对我挥挥手。
这个郭叔叔,虽然有时候嘴上没点正经,但是真的是个热心肠,他知道我家的情况不好,所以每次去他店里他分量都特别足,这次更是直接,甚至直接送东西,搞得真是难为情呢。
路上经过一个水塘,我把车子停了下来去洗了把脸,还用手搞了点水把衣服稍微擦了擦。
快到家的时候,我远远的看到老妈站在屋脚那里朝着我回来的方向瞭望着,我有点心虚。
老妈看见我回来了,眉头上的紧张凝重才渐渐不见,几步小跑迎了上来,“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拿糖果哄走了呢。我去小俊家找你,他家也没人。”她对着我身后看了看,“小俊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今天大扫除任务比较重,搞到现在累死了,小俊晚上去市里了,他妈带他去同事家吃饭。”我不想老妈担心,就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撒谎,感觉心都在冒汗,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也看不出来我脸色不对。我看到老妈一直在抓挠手臂,知道她肯定是等我的时候被蚊子咬了,这个季节的蚊子还是很毒的,跟个小型轰炸机一样一叮一个包,而且还特别机警,往往你还没拍过去它就逃之夭夭了,特别烦人。
我不想她这么难受下去,就赶紧撒娇道:“老妈,我下午劳动了一下午,肚子都快饿扁了,咱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这么大了还撒娇,还要不要脸了?饭早就煮好了,就等你的卤菜拿个盘子一装就好了。”老妈无奈的从我背上拿下书包。
“在你的面前我永远是小宝宝。”好吧,我自己都感觉有点受不了,太嗲了。
老妈跟我进门就把我的书包放进了我的房间,我停车的时候,听到声音的老爸也乐呵呵的拿着一瓶白酒从房间里出来了。
我的老爸叫王孝来,是个很憨厚的人,一年四季都是那个大平头,从他后面看去还能看到头上一块块的伤疤印记,那些地方是不长头发的,看起来就像是个癞痢。他一年四季都买不了一身新衣服,穿的一直都是那两套深蓝色的工作服,来回换洗,只想着多攒点钱让我们娘俩生活的好一点,不过所幸我妈还是把他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他这一辈子唯独戒不掉的一个是酒另一个就是烟了,实在是因为戒不掉,只能喝最差的酒抽最差的烟。
“回来啦?全家人都等你一个人吃饭,我早就饿了。你妈妈刚刚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说咱家小帅懂事,让她放心,她不听非要去外面喂蚊子,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老爸一边从我手里接过卤菜,一边打开看了看,“哟,臭小子,真不错,还给我买了花生米喝酒。”
“我给你买下酒菜但是不代表我支持你喝酒,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你一次少喝一点我那会支持你的。”我去厨房拿了两个盘子来到大厅的桌子上,“再说你喝的那么便宜的酒,能有什么好的,肯定都是工业酒精兑水的,那玩意能喝吗?”
老爸听我这么说,装作生气的样子,扬起手来作势欲打我,“小狗日的,你还真是锅巴跑到饭上头,反了天了,还管起你老子我了。”
我心里默默吐槽,我是小狗日的你是什么,不过我可不敢说出来,除非我想真的遭受一场痛扁。
我妈一把把我拦在身后,从我爸手上拿过卤菜开始装盘,“你别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还不赶紧去盛饭,等会菜凉了我看你吃什么。”
“是,老婆大人。“老爸装模作样的敬了个军礼,看起来十分滑稽。
……
饭桌上,老妈跟我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帅,有件事跟你说一下,你现在也上初中了,我要是在家不上班,靠你爸一个人赚钱根本不行,所以我决定也出去上班,今天跟你爸去市里就是托熟人介绍工作去了。”老妈观察着我的表情,顿了顿,“以后上班的话,中午是不能在家给你做饭了,以后每天给你十块钱,你早餐中午就在学校里面吃吧。能行吗?”
说实话,想到老妈不能给我做饭,我还是有点不高兴的,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想到我爸每天那么辛苦我也心疼,只好点点头,“放心吧,老妈,我也是个男子汉了,能够照顾自己的。你也别那么辛苦,等我以后长大赚钱了,肯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老妈喜笑颜开,“傻孩子,哪个父母还会指望着自己孩子一定要长大孝敬自己的,难道你赚不到大钱就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了?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你长大了我也不用你给多少钱,只要能够经常胡来看看我们就好了,你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要养。你别到时候嫌弃我跟你爸爸就好了。”
我低着头,想到老爸老妈对我这么好,感觉眼睛有点湿润,默默的扒着饭。连菜都忘记夹。心里默默的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