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我可以接这个委托，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来谈一下价格。”寒枫听他说完了所有的事情，开始提自己的要求。
他这话一出来宋仰愣住了，“要、要给钱？”
寒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呢？我又不是做公益慈善的，既然开了工作室，本质目的当然为了赚钱。”
宋仰羞红了脸，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一时间没想到。”
“没事，你现在知道了也是一样的。”寒枫点头，“我这里的价格一般都会考虑你的承受能力，但是同样的，你支付的金钱多少会决定我为你做到什么程度。”
宋仰咬着自己的下唇，过了好半天才小声的说：“抱歉，我、我没有钱。”
没钱？寒枫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作为卫家的养子，难道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们苛待你到这个地步吗？”
“没有，他们在金钱上并没有苛待过我，只是我成年后就脱离了卫家，他们给我的钱我没要。”宋仰低着头回答。
“那卫英韶呢？你就算和他分手了，他也总不能一分钱不给你吧？”
被他这么问，宋仰的头垂的更低了，“给了，但是我也没拿，我现在治病住院的钱是我从前的存款，还有大学时期自己打工攒下来的，现在已经基本不剩什么了。”
寒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十分不理解他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结构的，卫英韶对他非打即骂，就算是医药费也该出一大部分才是，本来就该是他拿的钱，为什么不拿？
“我、我又不是出来卖的，拿了他的钱岂不是很没尊严。”宋仰咬着牙说。
寒枫：“……”
被人家虐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份骨气啊！到底是所谓的尊严重要，还是生命更重要？
“对不起！”宋仰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我这就走，抱歉。”他连连的道歉，然后站起来就想离开这个难堪的地方。
“等一下。”寒枫叫住他，他仔细的盘算了一下，这好歹是一单上门生意，他要好好琢磨一下。虽然宋仰现在身上没钱，但是卫英韶有啊，他可以从曲线救国从卫英韶那里把钱拿到手。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有生意做尽量不往外推，动动筋骨也好，
宋仰回头疑惑的看他。
寒枫摩挲着下巴，“虽然你现在没钱给我，不过我还是会考虑接这单。”
“为什么？”宋仰不解，刚才不是还说不是做慈善吗？
寒枫冷笑，“你是没有，不过我可以找你的债主要。”
宋仰犹豫，“可是，他不可能会给的，而且我也不想花他的钱。”
“那你有钱付给我吗？”寒枫冷眼看他。
宋仰不说话了。
“你一分钱不要他的，看起来好像你确实很清高，但是这不就说明你从前的付出一点价值都没有吗？你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看的一文不值。你在这里苟延残喘生活都困难，得了病都没法救治，而那位却宝马香车美人在怀，难道你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吗？”
宋仰的面上有些茫然，“可是，可是我拿了他的钱，就是觉得……”
“觉得被侮辱了？”寒枫接了他的话。
宋仰迟疑着点头。
“收了钱，你们顶多是交易关系好聚好散，不收钱，你就是送上门给他虐的赔钱货，到底哪个看起来比较更惨。”寒枫不客气的指出现状，成功打击的宋仰摇摇晃晃差点站不住。
寒枫就没见过这么不会算账的，自尊固然重要，但是自身利益也要顾及，该是你的没道理往外推，像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傻蛋，千年难得一见。
“问你个问题。”寒枫抱胸看他，“如果有人看你不顺眼上来把你打了一顿，你是不是觉得很抱歉，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
宋仰茫然的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寒枫：“……”居然遇上了活的圣母。
因为这单委托情况稍微有点特殊，寒枫草拟了一份简易合同，和宋仰约法三章。
第一，受托人已经和委托人达成了委托任务的合作关系，所以在此期间任何一方都不得中止这个任务，如有违约现象，将收取十倍的违约金。
第二，受托人执行任务期间会以委托人的形象人格出现，为了不干扰任务执行，委托人不得出现在大众面前，否则一旦被第三方发现，则视为违约，同样十倍赔偿金。
第三，受托人从第三方那里取得的佣金报仇，委托人不得以各种理由要回，不过佣金费剩余的部分可以返还委托方。
宋仰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毫不犹豫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麻烦你了。”
“不麻烦。”寒枫将合同收了起来，转头看着宋仰微微一笑，“合作愉快。”
两个人就这样在寒枫的工作室达成了协议。
老规矩，寒枫并没有急着出动，他让宋仰暂时的住在了工作室里，因为宋仰这个可怜虫已经无处可去了，住院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所以寒枫只能让他借住下来。还好楼上还有一间空房，可以给他住一段时间，直到任务完成。
而寒枫在制定合理可行的计划的同时，也在和宋仰尽可能多的交流，从他这里了解到更多对自己有用的信息，确保不会被第三方发现任何漏洞。
这个任务最好的一点就是委托当事人还活着，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打电话或者别的方式沟通，所以他倒不用只靠自己来模拟当事人的所有行为。
寒枫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还没有采取行动，每天依然是看看书喝喝茶，除了门口又挂了块休息中的牌子之外，日常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宋仰在等了好多天后，终于忍不住问了：“那个，你为什么还没有开始行动？”
“什么？”寒枫端着刚煮的奶茶就是口感好，丝滑香浓唇齿留香，一时没听清宋仰说了什么。
宋仰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有些摸清了这人的冷淡脾气，“就是，你难道还不去找他吗？”
“不急。”寒枫摇头，“再等会儿。”
宋仰眼眶发红，“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怕……等不到看到他遭报应的那天。”
寒枫瞥了他一眼，“放心，一个星期内我肯定会有动作，你现在就耐心的等就行。我做的每一件事，选择的每一个时机都是有道理的，你就安心等着看就行。”
“嗯……”宋仰毫不怀疑他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寒枫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他沉稳淡定总是胸有成竹稳如泰山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依赖和安全感。
“那个，你多大年纪了？”宋仰突然问道。
“二十一。”寒枫头也不抬。
宋仰：“……”
察觉到他半天没说话，寒枫好奇的抬起头来他，“有什么问题吗？”
宋仰艰难的开口：“我二十五。”
寒枫：“……”
实不相瞒，阁下的阅历城府真的看不出来你居然比我大四岁。
“你真的看起来很成熟。”宋仰羞愧的说。
“各人性格问题罢了。”寒枫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宋仰点头，又忍不住问：“你说，我是不是做人真的很失败？”
寒枫毫不隐瞒自己的看法，“确实。”
他的这句实话打击的宋仰又是半天没说话，半晌才幽幽的说：“那是因为你没感受过我所受的苦。”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想象的那样幸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区别只在于你怎么去面对。”寒枫回答道。
宋仰看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话，不禁握紧了双手，“你根本无权对我的事情乱加评判，你又没有吃过苦没有遇到过绝境，又怎么会懂我的痛苦？”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遇过绝境。”寒枫眼皮也不抬，面不改色的喝自己的奶茶，“路是你自己选的，被卫英韶任意践踏也是你自己愿意的，从头到尾并没有任何人逼迫你。如今却摆出受害人的姿态，让所有的人都来同情你，其实没必要。”
宋仰愣住了，呆了很久，忽然眼泪掉了下来。
“你说得对，其实是我自己甘愿的，我是活该走到今天这步。”他抬手擦去眼角的泪，却怎奈越擦越不干净。
“可是我醒悟的太晚了，早就没了回头路。”
寒枫看他哭的不成形，这人怎么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呢，终于还是看不过给他递了张纸巾，“也不算太晚，只要你还活着一天，就不算晚。”
宋仰接过纸巾擦眼泪，转头看寒枫还是那样八风不动的表情，有些不理解：“你明明比我小好几岁，为什么却懂这么多？”
寒枫终于把手里喝完的奶茶杯放下来，一双黑色的眼睛盯着宋仰一直看。
宋仰被他看的发毛，有些紧张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过了好一会儿，寒枫才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外头已经掉秃了树叶的大树启唇说：“当一个人过早的接触不该他那个年龄应该经历的事情的时候，自然就什么都懂了。”
“如果你曾经在断了两根肋骨却不得不为了钱重新返回剧场，一天只有一个馒头，连生存都成了最大的困难的时候，你就没心思跟卫英韶纠缠了。”
“风花雪月，都是有钱人的专利。”
宋仰看着寒枫的面容，忽然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