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森又闻到她的发香,一种他可能永远都触摸不到的香味。
“你真的打算在我这里呆一晚上?”
头顶传来低沉黯哑的嗓音,沈婧的眼睛看到的还是他的胸膛,薄薄的T恤下隐约能看到他有力紧致的胸肌,男人应有的宽阔胸膛。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有些暧昧。
沈婧瞥向他的左臂,小声的嗯了一句。
秦森点点头,转身从柜子上面拿下压缩袋,他说:“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和上次一样。”
“不用,我坐那边就可以。你睡吧,你晚上还要——”
秦森打断了她的话,拉住她的手直接拽到床上,“睡吧。”霸道的举动,温柔的嗓音。
沈婧坐在床边上,看着他铺被子。
他忽然问道:“要开空调吗?”
她点头。秦森插上空调插头,调了25度。
“我抽烟,被子上难免会有点味道,你别介意。”他边说边关了灯。
屋内唯一的一点幽光来自于厨房那个大窗户外,对面那栋楼一直亮着灯,很亮。
沈婧躺在他的床上掩过一个被角,淡淡的烟草味。她抚摸着被褥,深蓝色的格子花纹似乎在她的手掌里呈现出轮廓。
“我也抽烟,习惯了烟草味。”她回答。
秦森单手枕在脑后,闭上眼,沉闷的嗯了声,鼻息间还游荡着她的发香。沉静了半响,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用的是什么洗发水。”
沈婧拽着被子愣了几秒答道:“多芬的。”
秦森说:“很香。”
她侧了个身抱着被子合眼。她喜欢他被褥上的味道,有阳光干燥的气味,有淡淡的烟草味,有洗衣粉的花香,还有属于他的味道,男人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她一时也形容不出来,只是闻着这个味道总是会联想他那天穿着白背心的样子,流汗或者淋雨,都是那么粗犷男人。
夜色渐深,空调的冷风徐徐吹着,不知不觉沈婧整个身子都缩进了被捻里。
冷,铺天盖地的冷。
那场大雪把路面都冻出了冰,人群嘈杂,每个人都裹得像熊,厚重的大衣和棉袄,远处看,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拥在一起,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
周围有小孩子的哭声,有卖关东煮的吆喝声,有撕心裂肺的争吵声。
所有的声音渐行渐远,眼前的世界慢慢离她越来越远,双手被禁锢在一起,像被拖进了黑洞,挣扎不出来。
有什么在勒她的脖子,喘不过气,看不清那两个人。
她叫不出,也挣脱不了。
是恐惧,是断裂。
沈婧蓦地的睁开眼,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她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缓过神来。浑身是汗,连同着他的被套也湿了一片。
她掀开被子,摸黑坐起身,环抱住膝盖头深深的埋在两臂之间,一分多钟后仰头木愣的坐着,顶上的电灯泡黑得只有一个轮廓。
身下忽然一阵湿热。
沈婧僵着背脊,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什么梦境什么梦魇,都被身下那股热流给扑灭了。
她单手扶着额头。仔细算了算日子,好像是差不多了。
周围幽黑,她很难看清,这边的摆设对她来说也是陌生的,顺着上次的记忆,她摸到了开关。
啪嗒。
灯没亮。
她反复试了几次,都没亮。抬眸,空调的灯早就不亮了,也没有再打冷气。
停电了。这三个字浮现在脑海里。沈婧起身,沿着床的边缘慢腾腾的摩挲着。首先,她得去厕所看一看。
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偶尔踩到地上软绵的被子。
秦森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动了动,翻身,小腿踢到沈婧的脚。她一惊,往前挪了一小步。
扑通。
脚绊到被子,整个人在黑暗中惊慌失措的向前扑倒。
秦森惊醒,胸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抵着他,手臂上滑过滑顺的发丝,是她的味道,紧接着是下身裂开般的疼痛,他倒吸了一口气,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沈婧趴在他身上,膝盖顶到他的大腿中间,盖骨坚硬加上倒下时的压力,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命门。他的身体很硬朗,像一块砖,又像一根浮木。
秦森扶住她的两臂,疼痛难忍,嘶哑着问:“你怎么了?”怎么就忽然趴在他身上了。
“停电了,我——”
“嘶,你别动。”
“啊?”
秦森禁锢着她的身躯,不让她扭动。
恍惚之间,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废了。
沈婧窝在他胸口动也不敢动。
夏夜静谧,窗外隐约有几声嘈杂的音乐声,还有男男女女细碎的讲话声,渐渐的也听不见了。他心脏的跳动声那么平稳那么有力,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的身躯散发出来的温度,炙热如这个夏天。沈婧还能嗅到他的气味,是她喜欢的那种味道,肥皂的清新和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她的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他又抱着她的腰,沈婧只能两手抓住他的肩旁。
秦森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缓缓吐出,按压在她腰部的手力道也小了些。她的脑袋搁在他下巴那,顺滑的发偶尔会蹭到他的脖颈和下颚,痒痒的柔柔的。
“停电了吗?”他问。
沈婧答非所问:“我可以动了吗?”
秦森松开她,“你起来。”
她撑着他的肩头爬起来,挪坐在他脚边,“我想上个厕所,开灯发现停电了。不小心就绊倒了。”
秦森爬起来在床头柜那摩挲了一阵,拉开抽屉拿手电筒。他打开手电筒,屋里多了一束白光。
“给你。”
“嗯。”沈婧接过,小心翼翼的走向卫生间。
“等等。”秦森叫住她,在她脚边放下一双拖鞋,“地上脏,穿鞋去。”
是他那双蓝色的塑料拖鞋。
“谢谢。”沈婧穿上,很大,走起路来甚至有点吃力,踩在瓷砖上啪嗒啪嗒的。
秦森按了几下灯光开关,果然,又停电了。下身还隐隐作痛,他坐在床边拨了拨后脑勺的发。
有生之年,第一次尝到了蛋疼的滋味。
想抽烟,非常想抽烟。
沈婧锁上卫生间的门,夹着手电筒脱下自己的内裤,低头一看,粉白色的内衬上鲜红一片。
她在卫生间呆了很长的时间,长到秦森怀疑她是不是从卫生间的窗户外爬回了自己的屋里,就像她养的那只猫一样。
“你还好吗?”秦森敲了敲卫生间的玻璃门。
沈婧垫了几张卫生纸拉上内裤,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很不好,非常不好。
“沈婧?”
良久,她说:“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
沈婧贴打开门,直视他,说:“借我二十块钱。”
“啊?”
映着手电筒细微的光芒,他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上个厕所怎么需要借钱?
沈婧说:“我想去楼下买包卫生棉。”
秦森的视线不自觉的瞥到她下方,张了张唇,有些尴尬,他说:“好。”
他从那件蓝色的外套口袋里拿了两张十块钱给她,沈婧把手电筒搁在书桌上,她低着头小声的道了句谢谢。
就在她走到门口要出去的时候秦森叫住了她。
他说:“我帮你去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
“你后面裙子上弄到了。”
沈婧握着门把的手就这样愣在那里。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
秦森拿过皮夹子,开门,“你躺着,我给你买。”话落,他穿着那双蓝色的塑料鞋已经走了,走廊里的风顺着空隙吹进来。
小腹一阵绞痛,沈婧皱眉,关上门。
她捂着肚子倚在门上,脑子里都是他那句你后面裙子上弄到了。映着手电筒的光,她拉过身后的裙摆,欠身查看,果然,白色的棉料上掺杂着几团红色。
沈婧趴在床边,不出所料的,他的床单也弄到了。她没有再躺上去,坐在了厨房的凳子上。
没有光,没有风,屋子里有些闷热。她拉开窗户,虽然外面也热,但好歹还有一丝清风。隔着防盗窗的栏杆,她看到楼下的走动的人影。是他。
他走得挺急得,步子很快。
对面那栋楼也停电了,底下漆黑一片,有的只是淡淡的月光,朦胧的照在他身上,高大的身影轮廓柔和,白色的T恤映着月光看得很清晰。
沈婧拉上窗纱,他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月色里。
她继续坐在那里,仰头,看见的是小方桌上面的两条毛巾,上面镶了一根杆子,毛巾就悬挂在上面,一条浅蓝色,一条绿色。蓝色的那条还是湿的,在滴水。
可能是她去卫生间的时候他洗了把脸。她猜想。
卧室里忽然想起一阵铃声,沈婧走过去拿起他的手机。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是杨茵茵的来电。
右上方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
沈婧没有接,把电话放回了原处。
电话铃声很嘈杂,就像所有山寨机的音质,他的手机也很老旧,不知道是什么杂牌,屏保也很花。
铃声是一首老歌,旋律很熟悉。可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外边的月光透进来,她坐在那里望着湿漉漉的毛巾想起他的左臂。
那种伤痕几乎镶嵌入骨,像多年腐朽的树根盘错,又似裂开的石膏缝隙。除了那里,她很想撩开他的衣服,仔仔细细的观摩一遍他的身体。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断了又响,响了又断。
她听到走廊里的跺脚声。
忽然就想起了那个铃声是什么歌。
是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