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买下的温泉别院里,修了两间极大的暖房。一间里边种着的是各色花木盆栽。虽然是尚在正月里,花房中却是姹紫嫣红一片,春意盎然。
林烨自认为是个讲究情趣的人,不但雇了花匠来打理这个花房,更是将这里布置的十分舒雅精致。
尤其是角落处,数竿翠竹掩着一架小小的秋千,周遭儿又有几盆绿萝相护,让黛玉一下子便喜欢上了。
林烨见她眼中闪动光彩,看的出是有些跃跃欲试的。便笑道:“那是特特为姐姐做的,横竖这会子也没有别人,姐姐上去试试。”
黛玉眼波流转,很是少见的露出些俏皮之意,果然提着裙子过去了。坐在秋千上微微晃荡,不远处尚有一张不大的矮圆桌,几把雕花小椅子。若是累了,还可坐在那边儿歇着。
“这个地方倒是好,真是难为怎么想出来的。”黛玉偏着头,脸上笑容纯净非常。
林烨领着弟弟过去坐在椅子上,手里拉着一张绿萝的大叶子把玩,“那姐姐就好生夸夸我呗。”
“呦?”黛玉恍然大悟,“你的主意?”
林烨一挑秀气的眉毛,模样十分得瑟,“那是,这个暖房里就只是为了侍弄花草的。还有一间暖房,更是有意思呢。”
说着,引了姐姐弟弟往另一处去了。
另一间果然更是让黛玉和林灿觉得新鲜——里边竟然种的满满的绿叶子菜!
本来么,冬日里头便是大户人家,这菜色上边儿也都是有限的,肉食为主,青菜却是极少。林烨当初要买温泉的庄子别院,看中的便是这里会有地热。反季节的菜蔬早在秦汉时候便已有之,不过是未能大规模地推广开来。林烨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今年冬天先在别院里小小的试验一下,若是果真可行,明年入秋后便开始在庄子里弄上一些。
林灿不管那么多,别说冬天,便是夏天里,他也没见过什么菜蔬是怎么种出来的。当下一声欢呼,冲进了暖房里。
跟着来的两个丫头绿柳和红袖是新提上来的,专门服侍林灿。两个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见了林灿跑进去,红袖一跺脚,“哎呀,二爷你慢些!仔细脏了衣裳!”
林烨拦住了她,笑道:“左右衣裳有的是,灿儿这些日子在屋子里也怪憋闷的,由着他去罢。”
林灿看着哪里都是觉得新鲜,东边掰一片叶子,西边拔一只萝卜,弄得身上一件儿上好的宝蓝出风毛小棉袍沾了不少的土。
“姐姐,今天吃这个!”
林灿扬着手里的大白萝卜,笑得如他的名字一般灿灿烂烂的。只是那萝卜须子蹭过小嫩脸,弄了一道儿泥痕。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又是一抹,好好儿的小脸立时变成了花猫一般。
林烨很是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弄得林灿摸不着头脑。黛玉忍着笑走过去,掏出帕子来他林灿擦了脸,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脸上都脏了,还只顾着玩呢。”
“嘿嘿,姐姐……”林灿得意地晃晃手里的萝卜,湛青碧绿的大叶子,还带着几滴水珠儿。“晚上就吃这个吧?”
到了晚上,黛玉果然吩咐人弄了一桌子的青菜出来。林烨对着几碟子素菜,敲着碗边儿笑道:“成了兔子了。”
他是无肉不欢的。
林灿倒是就着小菜吃了大半碗的粳米粥,又夹了一只萝卜丝饼塞到嘴里。
因着实喜欢这处别院的清静,黛玉便决定留下多住些日子。林灿正感到新鲜呢,当然是全力赞成。只是可惜了林烨,每两日要往宁朗之府里去听一回功课,倒是有些不便。
黛玉便说道:“既是这样,我和灿儿留下,等想回去了,再让人去给你送信儿就是了。功课耽误不得,可是如今天又冷,叫你每日里跑来跑去的,我也放心不下。不如你得空儿过来瞧瞧就行了。”
林烨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这里多有温泉,原就是京中许多贵族置办别院的地方,且都离着不远。几年来,这边儿也从未听说过盗匪一类的,倒也不必担心。
虽是这么想,还是从府里调了二十来个护院,又怕姐姐住不惯,连带着又将几个大丫头接了过来。
黛玉笑道:“这么一来,城里咱们家里不是空了?若是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咱们去了什么地方呢。”
“不怕别的,多几个人总是心里踏实些。”
如此过了二十来天,眼瞅着便又到了花朝,黛玉的生日便在眼前了。
水溶特特跑到了林府里,问林烨:“到时候你姐姐回不回来?”
林烨斜睨着他,摆足了未来小舅子的款儿,“回不回来的,难道你还打算过来瞧瞧不成?”
水溶脚尖儿蹭了蹭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我备了几样东西,到时候交给林姑娘呗。”
“哎哎,这还没怎么着呢啊!”林烨鄙视道,“我们家里可不带私相传递的。”
水溶笑了,一双明澈的眸子亮若晨星,“都交给我母妃了,到时候自有母妃替我送呢。”
敢情,这位少年王爷自己要追姑娘,还得拉着老娘上阵?
林烨越发看不起水溶了,嗤笑道:“出息罢你!”
到了黛玉生辰前一日,林烨亲自去接了黛玉和林灿回来。马车前脚进了府,林胜就过来回话,说是有几家子世交的都遣人送了东西过来。
林烨点点头,接过了礼单,和黛玉进了内院。
“咱们这在京里快一年了,除过外祖母和宁叔叔家里,也并未往别出去走动过。我又不是什么整生日,怎么有人来给我送礼?”
黛玉解下了身上的水蓝色缎面斗篷交给清月,随意便坐在了绣墩上,拿过一张礼单看了几眼。
林烨捡了另一处坐着,笑道:“谁知道呢,都是哪家子的?”
黛玉便将林灿叫到了跟前,让他对着礼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林烨听来,除了宁朗之那里送来的寿面和一本棋谱外,翰文书院的山长方成墨,忠靖侯史鼎,保龄侯史鼐那里,也都有东西送来。
林烨一抖那礼单,笑道:“姐姐你瞧,这是史家跟咱们示好呢。我估摸着,那史湘云回去以后准没好日子过。”
“行了,虽是为我出气,也别失了你的身份。”黛玉这么说着,嘴角却是弯了起来。“要说她也怪可怜的,好歹我还有你和灿儿,她却是孤零零的,只一个人。”
林烨撇了撇嘴,“姐姐,她可怜,谁不可怜?咱们姐弟不提,便是外祖母家里的几个表姐妹来看罢——二表姐从小没了亲娘,大舅舅和大舅母又是那么一番形容的,平日里别说看顾她,只怕连想都想不起来。虽然有个哥哥,照我看也并不十分亲近。四表妹干脆连自己家里都不能住,好好儿的宁国府嫡出小姐,却要养在荣国府里。纵然是同气连枝的一家子罢,到底也快出了五服吧?至于三表姐,看起来父母双全,可是摊上了二舅母那么个嫡母。就咱们住在荣国府那些日子,姐姐没看出来么?她可是连亲娘亲弟弟都不敢去亲近。每每见了贾环,不是横眉便是立目,看着是不近人情了些,可谁又能说她心里不苦?还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命运是捏在二舅母手里的?若说可怜,这些姐妹哪个不可怜?史湘云失怙失恃,可是她好歹是侯门千金,正儿八经的贵女。一个女孩儿,便是史家为了名声考虑,也不能不对她好些。叫我说,她不过是每回都拿这个当借口,搏人家可怜罢了——便是这么着,还想着来踩上咱们家一脚。我能轻饶了她?”
一番话说得黛玉叹息不已,轻声道:“我也知道,只是心里始终有些个不忍。”
“姐姐心眼儿不要太好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怜的好人?”
林烨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叫那两位教养嬷嬷好好儿地给姐姐上一堂暗黑课,将那宫门里头或是大宅门里头的龌龊事跟姐姐说说。转念一想,还是罢了。自家姐姐最是可贵之处便在于她的纯和真,何必让那些腌臜了她的耳朵呢?
这边儿正说着话,外头一个婆子小跑着进来了,“大爷,姑娘,荣国府来人给姑娘送寿礼了。”
“哦?”林烨一挑眉,“来的是谁?”
“是琏二爷夫妻两个。正在外边下车呢。”
林烨点头,“知道了,我这就接出去。”
贾琏夫妻俩奉了贾母的话来给黛玉送寿礼。两口子下了车,林烨已经迎了出来。
“林表弟!”贾琏见人三分笑,不笑不开口,“这些日子没见表弟,越发高了些!怎么也不见你和林妹妹往我们府里玩去?”
林烨一拱手,“琏二表哥好。劳动了表哥表嫂过来。”
凤姐儿扶着一个婆子的手下了车,稳了稳头上戴着的点翠镶珠卧凤钗,笑道:“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可不就是我们过来了?原也不是为你来的!林妹妹呢?我去给寿星拜个寿。”
林烨大笑,和贾琏携手进了内院,请到了花厅里去坐着。
因是亲戚,倒也没有过多的讲究。只命人上了茶,又吩咐大丫头秋容:“去告诉姑娘和二爷,就说表哥表嫂来了。”
凤姐儿忙道:“不若我过去看看林妹妹。”
“二嫂子不必客气,姐姐和灿儿也是刚才回来的。嫂子若是早来半日,姐姐还在郊外呢。”
不多时黛玉果然领着林灿出来了,彼此厮见了,互相行了礼,方才坐下。
凤姐儿今日来,原是因为贾母发了话的。
却说那天黛玉姐弟三人负气离了荣国府,贾母便有些不悦。只是她虽然护短,倒也不至于十分的糊涂。湘云不过是侄孙女,黛玉姐弟却是嫡亲的外孙辈儿。气过了以后,便开始了琢磨。
这林家,是无论如何不能远了的。毕竟,那是自己女儿留下的血脉。如今女儿女婿都不在了,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林家姐弟三个是进京来投奔外祖母的?若是真的撒手不管,只怕荣国府就要落下一个“连着外人欺侮嫡亲的表姑娘”的名声。
左思右想之下,贾母觉得,若要弥补两家的裂痕,还是要从黛玉身上入手。毕竟,这个外孙女性子和顺,言语绵软,只要自家一上门,便是为了面子,黛玉也不能不理会。
凤姐儿算是个能言会道的,不过这两回,对着黛玉那一双秋水明眸,竟是想好了半日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贾琏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外边儿林胜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大爷,北静王爷送了东西过来。”
贾琏夫妻俩一听,都不免一惊,对看了一眼——这北静王府与宁家是姻亲,林烨又是宁朗之的义子,两府有往来也不为怪。不过,这两府竟然好到了这份儿上,让一个堂堂王爷来送礼?
这俩人不明白,黛玉却是心里清楚的。自从林烨跟她说了水溶的事儿,黛玉心里也算是记住了。此时听说他竟然来了,这礼,明显就是送给自己的啊。想到这里,不由得双颊发热,渐渐地,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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