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对女直人南下的巨大压力,也为了集中力量进行控制区社会改革,同舟社之前主动收缩防线,并没有实际控制宁州、复州和穆州。
不过,待与与金人“勘定疆界”后,肯定是要加以调整,逐步剥夺三地自治权的。
实际上,同舟社这段时间疯狂招揽流民,又收下了宁、复两州,已经有些吃撑了。
金国需要抓紧时间备战,同舟社也同样需要时间消化胜利果实。
若不是镇守维稳的需要,徐泽一个都的兵都不想派往宁州。
既为了减轻防守的压力,也好消除金人的戒心,以便他们把更多的兵力抽出来去和辽人拼命。
“没问题!”
徐泽答道:“另外,保州已经归于我东南统军司管辖,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骚扰!”
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
说白了,任何协议都建立在双方实力相对平衡的基础上。
南线金军人数虽然不少,但要应对辽军的巨大压力,统治并不稳定。
东南路的同舟社具有随时可以打破区域平衡的力量,才能获得战略主动权,迫使完颜斡鲁不得不屈辱议和。
要是同舟社不去保州,反而长期屯兵东南路,使得金人如芒在背不敢分兵,甚至可能导致南路失利。
金人搞不好就会对东南路采取冒险行动,以期获取战略主动权了。
完颜斡鲁道:“女直人向来说到做到,但高丽人我们管不了。”
“哈哈哈!”
徐泽笑道:“只要你们信守诺言,我就替你们挡住北进的高丽人。”
“你这话可当真?”
“一言为定!”
初步意向已经达成,具体的事项还要等双方派出使者反复磋商才行。
实际上,身为前线统帅的完颜斡鲁只有权宜之计,并无“外交”决策权。
今日的会面,他还得到了一些更重要的情报,急着报给皇帝。
“希望徐社首能讲信用!”
完颜斡鲁准备告辞。
“稍等!”
吴用会意,从旁边树下提来两坛酒,交给完颜希尹。
徐泽道:“贵国立国,徐某没赶上,这酒麻烦元帅转交贵国皇帝陛下,为金国立国贺!”
女直人中,徐泽唯一想与之对饮的,只有完颜阿骨打。
他希望有朝一日,兵临金国皇宫,再和这个时代最强的男人对饮一番。
按出虎水,皇帝村。
金国皇帝和国论忽鲁勃极烈听完颜希尹的汇报。
完颜撒改起身,叩拜行礼。
“陛下,斡鲁身为南线都统,不能准确掌握敌情,指挥严重失误,三次败给小小的同舟社,还跟敌人商议这种协议。”
“斡鲁的言行已经大大有损我金国威严,臣请陛下下令,撤掉斡鲁的都统和迭勃极烈职务,并将他抓回来治罪!”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争夺,化家为国的女直人同样不能幸免。
去年,最尊贵的国论勃极烈之位由四个增加到了五个,撒改的三弟斡鲁晋为迭勃极烈。
五个国论勃极烈中,“大皇伯”劾者一系有三人位列其中,而且还占了最重要的西、南两路统帅位置。
剩下的国论乙室勃极烈阿离合懑是“八皇叔”,国论昃勃极烈蒲家奴是“三皇叔”劾孙之子。
二人的地位都要弱很多,在军中的势力也远不及“大皇伯”系。
对此,国内已经有很多议论了,源头直指“大皇伯”系的家主完颜撒改,各种攻讦随之而来。
皇帝却一再示以信重,让撒改越发感到身处漩涡之中的无力和恐惧。
所以,今日,完颜撒改才借题发挥,强烈请求皇帝惩治三弟斡鲁,以便把自家摘出去。
完颜阿骨打起身,扶起堂兄。
“兄长快坐,斡鲁用兵老到,一战打败沈州辽军,再战攻下辽阳城,迅速解决了东京问题。”
“又果断杀掉高永昌,稳定东南路形势上,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换我在南线,都不能做得比他更好!”
皇帝定了调子,希尹又在旁边。
完颜撒改不敢再坚持,只得再次坐下,听皇帝继续讲。
“当年在咸平城外,我就觉得徐泽这个小家伙有些特别。”
“没想到,三年过后,我大金立国,一再打败辽国,东京道已经无人能敌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被这个小家伙逼得作出这么大的让步。”
“兄长,你说,我像徐泽这个年龄的时候,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完颜撒改道:“陛下是我女直人最雄壮的海东青,你十岁就能三箭连中空中乱飞的乌鸦,这些年,又统合诸部讨伐叛逆,立国伐辽,功德已超先祖——”
“兄长!”
完颜阿骨打有些无奈,打断撒改的话。
“当年长兄(完颜乌雅束)曾和你立誓,今天,我再与你重立誓言,我完颜阿骨打——”
“陛下!臣,臣知道。”
完颜撒改不敢任由皇帝立誓,赶紧出言制止。
金国皇帝上前,与国论忽鲁勃极烈把手,叹道:“化家为国,最艰难的就是这几步,还请兄长多担当。”
国论勃极烈位置“分配不公”的问题,既有形势使然,也确实是阿骨打故意为之。
不把“让国有功”的大伯一家顶上去,难道要让自己的几个弟弟待在这个位置上?
女直人的底子太薄,扩张太快,已经埋下了太多的隐患。
现在不断扩张,问题还不太明显。
但等扩张的脚步停下,或者自己死了,金国绝对会出大乱子。
没有人是生而知之的圣贤,有了经历,才能领悟。
完颜阿骨打也一样,他以前就看不懂辽国的历史,认为耶律阿保机配不上“太祖”的尊号。
可是,自从金国立国后,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多。
他才明白,很多后人眼里很明显的弯路,其实当事人很清楚,只是无力扭转罢了。
比如金国扩张太快,内部权力结构不稳定的问题。
他清楚,撒改也清楚,甚至眼前的小辈希尹同样清楚。
这个问题可以改,但需要很长的时间,还不能经常打仗。
只是战车一旦发动,就再也不能停下来。
不仅吃了大亏的对手辽国不愿收手,国内的各个军功贵族也不愿停手。
他们还盼着不断打胜仗,以扩充手下的兵力和人口。
这一点,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无法阻拦。
金国就是靠这套机制起家。
不改变制度,消除隐患,以后会撑死,
但步子太大,改得太快,就是去送死。
反倒是东南路的那个年轻人,稳扎稳打,知道进退。
硬是耐得住诱惑,始终不对辽阳府伸手。
还善于借势,凭着手中有限的力量,让战无不胜的金国一再吃瘪。
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可惜,明知道这条毒蛇的恐怖,但与辽国不死不休的时候,绝不能抽出兵力来和它死拼。
或许南面那条癞皮狗,才是它最好的对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