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几年,每到年前年后,都能接到一些猎头的电话,曾言言司空见惯。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认认真真标注谁是哪家猎头公司,手里主要运作什么职位,到了后来,所有的备注名只剩两个字——猎头。
果不其然,又到了各公司放出大量headcount的时间,曾言言接到了好几个电话。不过大同小异,除了告诉她机会很好,薪资可谈以外,并没什么诱惑力。但是这些猎头打来的电话,她也会认真地与对方聊聊,因为曾言言觉得了解市场上的需求以及人才的价格区间,对自己来说也是个更新信息的过程,保不齐自己还要招人,或者有朋友要跳槽,那么她也是个“懂行情”的。
不得不说,迄今为止,跳槽仍是升职加薪最捷径的一个方式。曾言言工作了12年,在zr的9年,如果以个险培训部的收入作为第一份可参考的薪资起点,她差不多是用7年让月薪翻了4倍。但是离开zr,换了两份工作,即便在保呗没呆多久,也帮她把月薪的基础提升到了一个相当的水平,再来到p.a.n的时候,曾言言已经算是用不到3年,又把薪资翻了2倍,如果算上不同的奖金发放方式,可以说就是因为跳槽,使得曾言言的年薪在3年之内翻了3倍。
年薪已然超过50万的曾言言,假如还在zr的话,或许最多只有40万的收入,整整少了20%以上。
她一直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明知道从别家公司“挖”一个有经验的员工,必须额外预算20%甚至30%以上的薪资涨幅,那么为什么各个企业仍是如此乐此不疲呢?这个市场上的顶级人才,当然大家都是不惜任何代价抢夺的,薪资翻番,分给股权,看起来成本高了,但是他们给公司创造的价值,是爆炸级别的增长,说起来老板还是赚大了。可是大多数的跳槽,就是基于普通员工或者中层管理。曾言言自己明白这不过是大家的一次互相试探,甚至带有赌*博性质,谁不想把自己身价抬高一些,谁又不想稍微付出一些成本希望能找到一个给公司带来颠覆性变化的人,彼此间的博弈,把市场搅得风生水起,薪资也因此而水涨船高了。
这和当年在银保的时候,各家保险公司竞相提高中收,何其相似!
这么算一笔账吧,有一个员工a,5年前在甲公司的薪水是年薪10万,以每年10%的涨幅(这已经是非常可观的加薪额度了,大多时候同一家公司加薪比例平均只有5%甚至更低),那么这个员工5年之后,薪水是16.1万,那么甲公司对一名员工的薪资成本,用5年涨了60%。如果这名员工非常优秀,在公司内部予以升职或者特别加薪,给他加到20万,相信a就很开心了。
有一个员工b,也是5年前在甲公司,拿10万年薪,但是他第三年的时候就跳槽到了乙公司,要求薪资涨幅30%,也就是15.6万。第五年的时候,又跳槽到了丙公司,要求薪资涨幅25%(薪资越高的时候,涨幅通常会降低),b此时的薪水就是21万。
因为b的两次跳槽,导致甲公司和乙公司都出现了职位空缺,他们分别从丁公司招来了员工c和d。市场上的平均薪资已经涨到了13到15万之间,所以跳槽的涨幅假如是25%,那么甲公司和乙公司大约要为这两个职位付出大约36至38万的成本。
4个员工,各自不跳槽,比平均加薪幅度高出一倍的总体成本,5年从40万增加到65万,员工比较满意。如果增加到80万,员工就会非常满意。这是100%的涨幅带来的更高效益。
但是由于人员之间的相互跳槽,4个员工的薪资总成本,从40万到了75万,导致的结果是,b、c、d觉得自己的收入是正常的,不会加倍努力,而一直没跳槽的a觉得心态不是非常平衡,也在蠢蠢欲动。同样近乎100%的成本增加,却让没有带来更高的企业效益。赚到了的,就是那些跳槽的员工而已。
曾言言和尹志宏都是不喜欢高薪挖“销售”的,他们的理念,就是基于这笔帐的算法。
“你说,挖别人一个销售总监,底薪就是2万,我们还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多做1000万的业绩,万一他和一个底薪5000的销售专员做得差不多呢。那多的这1万块钱,拿出来作为奖励,实打实地能看到业绩的增长,不是更保险?”
“也不是这么小气的算法,比如一个底薪5000的销售一年只能做100万业绩,但是一个底薪2万的总监一年能做500万,并且教会底薪5000的销售,让他能做200万,岂不是公司就大大地赚到了?”
“所以这就是一个赌自己能不能挖到人才的尝试嘛,万一没赌*赢呢?”
“哈哈,这不就是各家公司越来越重视培训的原因吗,招高价的销售,他们流动性如果太强,对公司是非常严重的薅羊毛式的损失。但是培训可是批量提升业绩的方式,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成本,他们可不会半年一年就因为被考核了而跳槽,或者被更高薪的公司挖走。”
“你这到底是夸培训有用呢,还是嫌我们不值钱啊?!”
尹志宏这会儿开始严肃地和曾言言沟通起“价值”和“风险”的思维了:“我发现你在内容和传播上已经很能掌握互联网的思维模式,但是在计算价值和成本的时候,还是差了这么一口气。我不明白,花的不是你的钱,你怎么就这么不舍得呢?”
“因为说实在的,互联网公司太能烧钱了啊!”和不少猎头聊过,曾言言发现现在这个产业的薪资几乎是比传统行业涨50%地在招人,一个做培训的,在普通行业甚至算是高薪的保险行业,10年工作经验开价大概就是在月薪2万左右,到了互联网公司,没有3万人家甚至都不肯来面试。
“也是,大多公司都是花投资人的钱,舍得花,但是也死得快。你看这几年互联网行业如火如荼,一家家创业公司开起来,速度比开连锁奶茶店还快,个个雄心壮志的,好像再过5年,就能多几个马爸爸似的,投资人也头脑一热,真觉得100万回头能变成5000万……”尹志宏突然认真看着曾言言,“说到这个,我真的觉得你的公众号,可以卖一卖了。没准一夜之间你就比我有钱10倍。”
曾言言白了他一眼:“早知道不和你说这个事了。我怀疑你这是想炒我又舍不得赔钱。”
“我哪里再请得起你这样受欢迎的网红培训师啊?就曾总这个级别,没百万年薪,估计人家听到了就直接挂电话。不过我真的……曾言言,你难道不爱钱吗?”
这是在一个月前的某个劲爆的小插曲。
曾言言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问道,她是不是本人,之前在zr保险公司负责培训和大客户面谈项目,现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依然做培训,还有一个公众号,是定期更新销售类音频课的。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手里拿着她最新简历的猎头在核对信息,只是曾言言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没有在什么招聘网站或者平台上更新过任何信息,猎头也能在茫茫人海中搜索到她。
“我最近没有看新机会的想法。”曾言言老老实实说。
“不好意思曾小姐,我可能没讲清楚,我替我的老板打电话约您的时间聊聊,不是让您来面试我们公司的职位,而是他想投资您的公司……”
几经周折曾言言才搞清楚,这通骗*子似的电话的意思。有一家做天使投资的公司,看着这个公众号从没几个粉丝到打赏人数过万,觉得如果体系化运作,说不定能做出什么爆款的销售培训课程,就想投曾言言的“公司”。对方的大意是,就这么拿随意的打赏,太暴殄天物了,如果把音频重新制作,或者做成现在很火的直播课,放在平台上售卖,和平台分成,曾言言能赚多少多少云云。
“听他这么说,我躺着都能赚到年薪百万甚至千万似的。”曾言言玩笑般和林逸说。没想到,对方很严肃地点头了。在这个有“故事”就能吸引风投,估值随时过亿的神奇时代,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说曾言言不爱钱,尹志宏是过于高看了她。好歹身上还背着20万的房贷没还完,而且经历过失业那几个月,吃个午餐喝个下午茶都要精打细算的日子,让曾言言不止一次感叹——有钱真好。然而在她极为传统的思维里,赚钱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和能力的,录音频课被打赏是一种能力,甚至他们说的把课程重新制作,在各种平台上售卖,也是能力的体现。曾言言想不明白,因此也无法接受的,就是炒作故事,做大估值,然后把公司卖来卖去而使人一夜暴富这件事。
这通电话之后,戴威倒是和林逸、曾言言认真讨论过,好好利用她的培训课程,赚额外的收入的可能性。思前想后,曾言言觉得应该让尹志宏知道这件事,便找了个机会提了一嘴。尹志宏也是个实在人,他回去认真思考了三天,给了曾言言一个还不错的方案。
“你要是真的答应了人家,自己弄个公司,我就亏大了,请你讲课还得花钱。但是如果就让你做个培训总监,还要把自己做的能赚钱的音频课给我们员工做福利,我也觉得自己太资本家。所以你看这样吧,他们倒是提醒了我,在p.a.n我是有些股份的,当然因为涉及经营权,不能转让股份本身给你,但是分红的权益还是可以谈一谈的,与其给你多发几个月的年终奖,让你享受公司利润分成,对你更公平。”
曾言言对这个方案基本是满意的,只是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自己成了个拿分红的人,而不仅仅是个高级打工者。她于是问了一个让尹志宏相当无语的问题:“是不是公司即便亏损,我底薪和年终奖也是不受影响的啊?”
就在曾言言、林逸这些年轻人用自己的经验能力换取了过去不曾想过的财富获取方式——股权——的同事,也有一些年轻人,他们的生活,却截然不同。
上海分公司有一个销售,跟了好久的一个单子黄了,他的客户许伯伯,原本是打算长租海南、长白山和成都三处的养老公寓,做个候鸟式的养老规划的,房租的年限和二次出租的方案都已经规划好了,许伯伯突然间却说,他不租了,而且希望无论如何能不能帮他想想办法,把预付的那笔款子也要回来。
这是个少说能一下子就拿出300万的挺富裕的老伯,怎么竟突然计较起这几万块钱来了?销售跟着一追问,知道这笔单子非但不能再盯着许伯伯付后续的租金,要努力帮他回款,甚至最好想办法给许伯伯找个心理医生。
也幸好p.a.n之前和社工有过合作,迅速找到了人对接,安抚了许伯伯的情绪,才让他破财之余,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
许伯伯老夫妻两人,是因为儿子马上就要结婚,想着终于可以享受自在的老年生活,才决心租候鸟式养老公寓的。准儿媳二老都不是特别喜欢,无奈现在的年轻人主意大,这种事情也没法多干涉。老两口想了想,眼不见为净,给儿子一套婚房,婚前的全款付清房产,再三叮咛儿子,没生孙子之前千万别把女方名字加上去。其他的钱,就打算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
儿子倒也是懂得父母这是在保护自己,的确没把妻子名字加上去。可是听说了一个什么影视项目收益极高,便抵押了房子投了200万进去,可想后面的结果,自然是血本无归。他不敢和许伯伯说这个事,自家妻子倒懂事,从娘家拿了钱把抵押房子的债还了。一来二去,这套婚前的房产,在法律上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属于儿子自己的了。就在此时,妻子提出离婚,事情闹了出来,许伯母心脏病发,动个手术花去三十多万,儿子分家也少说亏了三百万。大家真怕许伯伯再出什么大的问题。
如此唏嘘一个故事,让曾言言不禁又想起曾经在保险公司的时候,和一些客户聊起过的那个理念——人总是需要一些没有风险的资产,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