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曾言言是个如此多愁善感的丫头。
陆慷砺和王斐这几天几乎都不敢惹招惹她,那天来做理赔的业务员在电梯里那一出撕心裂肺的哭泣,显然是吓到了曾言言,也不知道她心里揣着些什么想法,整整一周,几乎都没笑过。
“老大,你知道怎么哄女生开心吗?”王斐看到这样的曾言言,觉得害怕。
“我哪里会知道?”陆慷砺也是一筹莫展。
“好歹你不是有女朋友,总是哄过的呀……”
“她不高兴又不是我惹的,不能用嬉皮笑脸道歉和买礼物搞定啊……”
算了,看来陆慷砺也不是万能老大。王斐放弃了向陆慷砺求助的尝试,继而把希望寄托在网络上。
女生的心思这么奇怪啊。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们自怨自艾好久,有时候你很努力地做一些事情,想要帮她们解决问题,却往往搞到适得其反,因为大多的女生,她们能高兴起来不是因为问题被解决了,而是因为觉得有人在关心她们。
王斐看到这样的解说,心里嘟哝道,所以说小女生“好骗”。只要感觉被关心,等于什么实质的事情都不用帮忙做吗?不过细想一下,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总觉得追女生特别难,怎么都没法让对方满意,可是有的男生却一套又一套地哄得人家特别高兴,自己一直没有想明白输在那里,却原来不过是太认真,太想要成为帮喜欢的女生解决一切问题的大英雄,忙着奔波的时候,却被别人趁虚而入了。
说起来,曾言言和他以前认识的女生,还是不太一样。看起来性格文文弱弱,其实有的时候脾气挺倔,而且不“作”。也因为这样,一直以来他还有陆慷砺,并不觉得她有这么多愁善感。经过这次事情,王斐甚至都有点担心,曾言言会不会因为这样,就不想再做保险了啊。
将自己的担心向陆慷砺提了一提,顺便缴械投降:“老大,曾言言一直这么不开心下去,我都要被传染了,觉得心里好难受啊。”
的确,这个小团队本来是欢声笑语,如今显得过于沉闷了。陆慷砺决定和曾言言谈一谈。见到代理人帮客户理赔固然震撼,毕竟也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到现在还是怏怏不乐的,感觉不太对啊。
不过王斐这个样子……陆慷砺瞥了一眼丧气得愁眉不展的王斐,皱了皱眉:“你对曾言言的关心,是不是有点太感同身受了?你不会是……”这话一出,陆慷砺竟越想越觉得像是这么回事,眼神犀利中更带了一些八卦。
王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到后来见陆慷砺的笑容已经堪称猥琐,才知道他竟然指的是这个意思,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我可对曾言言没那方面的想法!”
“你紧张什么?我就问一下。而且公司没有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如果你真的……”
“老大你别开这种玩笑,回头曾言言不理我,我可就没人帮我打电话约客户了。”王斐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是说她不好,但是真是没想过要追她。你也别告状说我嫌弃她啊!”
陆慷砺只是随口一问,也并没有想撮合他俩的意思。年轻人多的地方,彼此情愫互生,再是正常不过,他不会阻止,但也没有刻意创造机会的想法。以前不是没有过,热恋的时候两个人好到不行,后来发生龃龉了,对整个团队的氛围都有影响,最后甚至彼此抢客户。
“不过老大,为什么咱们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啊?我想起来,好像说那两位就……”王斐一旦自己不再是被八卦的对象,八卦起来比谁都起劲。他朝着李盈颖的座位努了努嘴,眼睛里满是好事者的光芒。
“又关你的事!也不是说就不禁止,只不过两个都是做业务的,谈恋爱也没什么影响。但是如果一个是外勤,一个是公司的内勤,那就不允许了。毕竟,担心会有人谋私什么的。”
“两个内勤也不行对吧?我就说,还是做业务比较自由自在。”
“只要没人管你,你最自在了。”
王斐立刻做出臣服状:“老大,我很听话的。”
“行了,今天你没约客户?早点回家吧。等会曾言言回来,我单独找她聊聊。”
“你可别骂她啊,她这周虽然单子不多,毕竟还是认真跑客户的!”
陆慷砺忍着笑:“还说对人家没意思?心疼了吧?”
曾言言下午约了个老客户送保单,算算时间还至少要半小时,陆慷砺便和王斐一起下楼,给他买了咖啡之后,自己仍坐在店里,没有回办公室。他望着窗外人来人往,回想着自己当初进入保险行业的诸多往事,也是心潮起伏。不知道曾言言这个孩子,心里究竟藏着的,是不是和年轻的自己一样的为难呢。想到这里,他发了消息给曾言言,让她回公司的话如果不急着交资料,直接到咖啡店来,不必去办公室。
看到王斐不在,而陆慷砺颇有些心事重重,曾言言一下子心里有些紧张。这是要和自己谈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不能在办公室,要避开大家吗?
“曾言言,你最近的状态不是特别好。我只想了解一下,是家里有什么事,还是的确那天看到的事情对你来说实在太沉重,一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恢复过来?”
原来问的是这件事。
曾言言一开始有些被陆慷砺的架势吓到。找员工谈心,偏要放在咖啡店,一般来说就是要谈的内容太严肃,反而要营造一个轻松的环境。没想到,还不算是太沉重的开场白。
最近自己的确是心事,也确实与那天悲怆万分的那位大叔有点关系,只是,到底要不要诚实地说出来呢?
曾言言大约在一个月之前,几乎已经不想再继续这样的工作状态了。做销售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始终为每月工资提心吊胆的日子更令她压力倍增。虽然公务员考试的准备没什么底气,但是已经分心了,为什么不考虑去找找看别的工作呢?那段时间,她真的偷偷地在网上看了许多职位,甚至还去参加了一两场的面试。
都不满意。
那种不满意,不是源自于工作的性质、公司的条件或者别的什么,只是曾言言愈加困惑,自己做一份工作,对自己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毕业生能找的,大抵都是在bg时候实习的那一类,她怎么会不记得,帮人家认认真真打了几个月的杂,完全没有存在感,最后不过是当做用过的一张纸巾,轻飘飘地扔进垃圾桶,随时可以再扯一张纸巾来用。她说服不了自己,为了一份能给确定的但是不高的底薪的工作,再尝试一遍认识所有新的人,适应新的环境,到底值得不值得。
相比之下,卖保险这件事,突然有了它特别的价值所在。这两天曾言言见到所有客户,似乎都底气足了许多。她把自己认为应该给客户讲清楚的地方都说明白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对方,依然不是那种强买强卖式的销售风格,可是某一瞬间,曾言言甚至感到自己有了一点陆慷砺的风范。
“老大,我最近一直吃不准,究竟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到现在我也还没有想好。”
终于还是来了。陆慷砺心头一沉。
当初苗奇峰说要建立一个大学生的保险销售团队,虽然他们几个都内心充满了兴奋感和使命感,却也知道,这非常难。学历不错的应届生们,做没有底薪的保险代理人,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实际生活需求上,都比有生活阅历的中年人更具有挑战。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用了更多的时间精力带的这批新人,流失率会比其他的团队高得多。陆慷砺不知送走了几批孩子,王斐和曾言言这样的资质,算是很不错的,他早就预料到他们未必会留太久。只是没想到,当曾言言终于开口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所以你还没有完全决定接下来的打算?”
曾言言点点头。
陆慷砺沉默了一会,最终决定以一个长了几岁的大哥的身份,而不是曾言言的主管的立场,和她说了这样一段话:“我似乎应该和你说,在zr,在我们团队,你只要坚持下去,会有很好的前景,因为公司给了你很好的培训和锻炼机会,对吧?这也的确是我的心里话。但是,这个自我锻炼的代价,是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收入不稳定,工作强度很大,还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我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听到这样的话,曾言言心里更加百感交集了。
“我只能说,如果你接下来没有找到更好的机会,还请你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这是一个员工应该有的职业素养,无论是在我的团队,还是你以后去别家公司了,这是一份责任感。”眼看着曾言言的表情愈发紧张了,陆慷砺开了个玩笑,“何况,万一你暂时没有别人收留,还要继续跟我混呢,现在的表现,我可天天找你谈话啊!”
曾言言没有笑,她深深地望着陆慷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