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脖间那寒光游走意欲取人性命的凶物所赐,即便是再为混沌的神智,此时也恢复得清晰异常。安悠然睁着水波荡漾的盈盈美目,抬眸望向举剑直指自己的红衣少女,眼里既有不解也有困惑。
此女身形高挑,靡颜腻理唇红齿白,风姿绰约却又英气逼人,虽称不上绝色却也别有一番风情。这等佳人,任凭放到哪里都必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可是在这戒备森严的军机要处出现,就是说不出的突兀,道不明的违和。由于黎彦治兵向来铁血狠厉,麾下将士无不纪律严明节制克己。是以这半年多来,整个军营中除了安悠然这个男装打扮的特例之外,未曾有过丝毫脂粉之气半分风月之色。但今日却平地一声雷的冒出个这么鲜明艳丽的大姑娘来,怎能不让安悠然诧异莫名?!
“哪里来得混小子!?竟敢如此色胆包天?!”正当安悠然沉浸在思绪,呆怔发楞之际,红衣少女己柳眉倒坚,凤眼一扬的暴叱道,“连本郡主也敢轻薄,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轻薄?对于少女的说之话半懵不明之时,安悠然顺着她怒火中烧的目光顺势往下一瞧,方才发现到自己的手掌正抚在一浑圆之物上……那触感软软的,温温的,轻轻一捏弹性实足……不正是红衣少女的那挺拔傲人的酥胸吗?!难怪这女子会舍去花容月貌硬是摆出一副血海深仇的狰狞架势,恨不能将立刻将她生吞活剥!
“误会,误会!”触电般的抽回纤手,安悠然边避让着颈边银光闪耀的利刃,边慌忙的解释道,“在下实属无意,冒范之处,还望姑娘海涵,饶了我的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朱唇轻启,不屑的冷笑一声。红衣少女非但没有依言收剑,反而剑锋一挺,“你小子自打见了我之后,一双贼眼就不知收敛的在我身上色眯眯的打转乱扫!别以为此处是你嵘南的大营,我就没办法治你的罪!告诉你,现在你脚下踩得可是翼辽的土地,是我吕家的地界!在这里,即使本郡主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也断然不会有人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字”
那女子显然是练过功夫,只见她玉手一挽,剑间的青芒己直指安悠然的一双眼眸,来势凌厉利落,竟是没有一丝的犹豫。此等身手莫说一般的贩夫走卒,即便是习武之人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是以虽安悠然有避让之心,却实无避让之力。随着映入瞳孔中的锋芒越发的刺眼,她也只能是双腿一软的坐以待毙。幸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声音破空而出,才令眼前的血光止于一瞬。
“倩儿,休得胡闹!”话音散落间,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己身形一晃的挡在了安悠然的身前,还未容人看清他的动作,红衣少女手中的那柄利剑己不知何时易主,牢牢的握于男子的手中,“此乃嵘南的军营重地,怎容你这般胡作非为?!还不赶紧给我退下!”
“表哥!”对于男子的从中阻挠大感不满,红衣女子秀足一跺,柳眉倒坚的叱责道,“这小子先前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非礼于我!你不帮着我,反倒帮着个外人!这就不怕世人笑话了吗?!我不管,今个我定要这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对于她的不依不饶愤愤不平,青年却是不以为忤的报以莞尔一笑。顺势将正往自己背后躲藏的安悠然掩了个严实,他淡定不迫的低头在红衣女子的耳边低语说了两句。
不过片刻间的功夫,再细看时,原本还一副穷凶极恶猛鬼上身般的女子,己是春风拂面艳若桃花。一双微扬的凤眸,不时小心的抬眼向前瞥了几眼,那娇中带媚羞答答的模样,直让安悠然以为老眼昏花。但没等她苦思冥出个中蹊跷,空气中弥漫的一阵沁人冷香已经在无形中给出了答案。
徐徐的脚步如落羽般轻盈无声,白衣胜雪的男子从屏风后缓缓而出。如墨的青丝整齐的束在玉冠之中,露出那犹如上天精心雕琢而成的面庞,清冷中见邪魅,飘渺中显尊贵,何止是如诗如画,何止是墨难摹?此等的风姿,只怕是梦中天人也未得见其一。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他一出现便引得万物皆寂。
而在所有为之倾倒的人们中,犹以红衣女子的表现最为醒目,只见她双眼圆睁,仿佛入了着了魔似的,瞬也不瞬的紧紧盯着那谪仙男子,掩不住的钦慕,藏不了的痴迷。看着越走越近的美男,她竟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伸出胳膊来就要去拉他衣袂,可手才刚刚举到一半,就被男子双眸里冰霜雪凝般的冷意给冻结在了半空。
“你是何人?”优雅的下颌微抬,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完美轮廓,白衣男子睥睨而视的藐了红衣女子一眼,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的问道,“在此作甚?!”
想那红衣女子也是出身名门的天之娇女,自幼便于权贵中周旋,什么样的场面未见过?什么样的显耀未曾领教过?可是当她与这位倾国男子近处之时,却不自觉的心中一凛。虽是白衣素服,虽未表明身份,然那源于骨子里的高贵和桀骜却是在举手投足间风华尽显,让人不得不臣服,不得不敬畏。
“我……我是……”先前还咄咄逼人口若悬河的女子此时却成了张口结舌的残障,明明是再不过简单的答案,却因男子散发出的浸髓冰冷而硬是接不下去。
“她乃辽翼郡主吕倩!”就在她涨红小脸,急得香汗淋漓之时,一旁适才帮助安悠然的高大男子突然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在下为辽翼卫将军方毅。闻世子率兵驻扎此境,我主曦王特设筵席为殿下洗尘,特命吾等前来相邀……”
辽翼乃大煜诸王封地中的兵家要地,地处辎重要道,乃交通运输的枢纽。其主曦王遣人来邀,且措辞恳切态度恭谦,于现如今嵘南的叛国地位实属难得。但黎彦却依然是眸色清敛神情淡漠,既不回答也无反应,甚至连眼皮也不曾抬起,直让人以为方毅所说的话语不过是自己产生的幻听。方毅也是微微一怔,略一思量后又上前一步,再次躬身重复道,“吾等奉主子曦王之命,请世子殿下到府……”
岂料才起了头,适才一直置若罔闻的世子却眉头一挑,忽然开了腔,“你要躲到哪去!?又闯了什么祸来?”
躲?闯祸?虽世子总算有了反应,可喜可贺。但这回话实是没头没脑摸不着清明,方毅不禁疑惑的抬头望去。却看到黎彦正转身注视着先前与吕倩闹得不可开交的清瘦少年。但见他正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往一众将士的身后藏匿。他本就身形娇小,此时没入人群直如沧海一粟。真难得世子爷有离娄之明,能于百步之外看到秋毫,生生的将他抓了个现形。
“主子……”正欲遁形的少年眼见被识破,先是身子一僵,然后转过身,眨巴着明媚的大眼,好似无辜之极的委屈道,“你怎么能这样冤枉奴才呢?我不过是爹妈没给得一副高大威武的好身板,吸不了睛强不了眼,与这些个魁梧彪悍的的大人们一比,自是铲迹销声找不到人。您仅凭于此,就说小的惹了祸要逃跑,真让人好不伤心!”
“你说我冤枉了你?”琥珀色的眼眸一敛,寒风四溢华光璀璨。黎彦唇角轻扬,似笑非笑的嘲弄道,“敢在我这里闹得飞狗跳,放眼世间除了你,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活人!”
“对!对!就是他!”本还小女儿娇态,静默不语的吕倩一听此话,顿时来了精神,不等安悠然说话,己一马当先的跑到黎彦身旁,一脸期待的央求道,“世子殿下,就是这小子,刚才竟敢轻薄于我!你一定要重重罚他,替倩儿出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