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在下看,不如派兵将简昆抓捕。”
“这样一来可以让父亲免去性命之忧,二来我们也好对鲸朝有个交代。”
立在一旁的程非颤颤兢兢地冒出了这么一句,刚说出来便有些后悔。
“在你眼里,父帅就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吗?”
程启仁的眉宇在不经意间泛起了些许的怒色。
他本不想对程非发火,彼时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父帅,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简昆与父帅无缘无分,父帅又何必要去蹚这趟浑水?”
程非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因为一个外人对自己发火,浓眉不经意地蹙在了一起。
“为父所做的事情又何时轮到你插嘴了,还不快出去。”
程启仁终是忍无可忍的一声大呵。
几年未见,他还未和程非叙叙父子情意,却为了他的两句话气的不轻。
“简昆那个逆贼对圣上不敬,与鲸朝公然为敌。”
“父帅难道真要为了他罔顾了自身性命,又将万千鲸兵的安危置于何地?”
程非义正言辞,着实不愿见父亲再这般糊涂下去。
“程非,父帅心意已决,多余的话你就不必说了。”
程启仁似乎对独子的表现很失望,却又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父帅……”
程非的眉头紧锁,颤抖的唇是一种艰难的隐忍。
“好了,你不必说了。”
程启仁的冷眉一皱,面颊的怒意越发的重了。
从军营出来,程非感觉自己一肚子的窝囊气。
“这个简昆,凭什么要父帅为他送死?”他想着,心头如万千的蝼蚁爬过。
翌日午时,程非驱马向桐巷奔去,在此之前,他并未见过简昆,却又执意前往。
最终在酒香阁的门口下了马,心想也不着急现在就去捉拿那逆贼。
等待酒足饭饱之后再去也不迟,这样想着,他便一脚踏入了酒阁去。
“店家,来壶墨霄。”
程非在酒家的竹窗前坐下,不经意的打量着窗外的飞雪。
耳边则传来了几个小民的窃窃私语。
“哎,你们听说了吗?鲸帝要把程将军处死,就是因为他迟迟不交出简昆的人头。”
“要我说呀,这鲸帝老儿也是忘恩负义,想当初,程将军镇守我朝疆土。”
“他可以说为我鲸朝立下了汗马功劳,鲸帝老儿此举,日后谁敢再为我鲸族效力?”
那几个小民你一言我一语,程非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赌气地将手中的筷子一摔,剩下的半碗面条也不吃了,“店家结账。”
未时,程非总算打听到了简昆家的住址。
但这一切并未有想像中的顺利。
他走了许久,这才打听到了简昆家的住处。
程非自认为不必与简昆说些什么,因而只是鲁莽的上前。
“你就是简昆?你可知我父帅为了你险些丧命,可你又哪里值得他这么做?”
程非的话不免让简昆有些发蒙,他一时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说师父?师父他怎么了?”
简昆这才发觉事情并非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还有脸问?”
程非的口气莫名的刻薄。
“你出逃鲸都,认为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却害得我父帅被鲸朝通缉,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程非的语气越是气愤,简昆就越发的内疚。
因而还未等到程非动手,他便主动上前。
“既是如此,程公子便把我带回鲸朝吧,这样也算是对师父有个交代。”
“你还算知趣,不然小爷我就亲自把你绑走了。”
亥时人息,程非这才赶回军营,恰好看见程启仁在和鲸兵们发火。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我不是让你们看住他吗?”
“程大人饶命,只是程公子实在跑的太快了,就凭我们几个着实追不上。”
那几个小兵说来似乎还有几分委屈,却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而简洁的声音,“父亲。”
程启仁一愣,便看见程非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时间火气涌上了心头,“跪下。”
程非已经许久未跪,此时被程启仁这般要求,心头难免有几分不适,“父亲。”
“跪下。”
程启仁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情感。
那双眼眸中透出了丝丝的冷气,让程非看着难免害怕。
对此程非也别无他法,只得双膝一屈,只身在程启仁的面前跪了下来。
“父帅,您不要生气呀,父帅,孩儿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
他的话音还未落,重重的一掌就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一瞬间,程非眼角的泪珠不争气地往下涌。
这是父亲第一次打他,他的脸庞开始火辣辣的疼。
与此同时,程启仁的手掌也在不住的颤抖。
程非自幼懂事,又在军营长大,程启仁从未动过他一指头。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心软的时候。
“你个孽障,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他严厉的眸光让程非的心头一冷,看着程启仁的眼神还泛着几分倔强。
“父帅这些年一直对鲸朝忠心耿耿,又何必要为了一个叛贼而毁了父帅这么多年的声誉?”
“我知道您的心意,可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去送死。”
此话一说,程启仁再也下不去手了。
他忽而发觉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即便程非真的做错了什么,自己也不该这般苛责他。
“罢了,你起来吧。”程启仁终是力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程非闻声并没有及时站起,只是看着程启仁的眼神多了几分漠然。
“非儿定谨记父帅的教诲,日后定不敢再擅做主张。”
他的话语很怯,却在无形间与程启仁之间多了一道隔阂。
“父帅若是没有别的事,非儿就先告退了。”
程非没再说什么,便只身退了出去,却留下程启仁一个人站在军营中发呆。
他似乎又看见了那年盛夏,那一袭青衫的少年,但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师父,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再做你的徒弟。”
他似乎又看见了那少年的脸庞。
就好像他又回到了桐巷,回到了在小竹林教他习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