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府邸中一个黑影宛若大鸟一般腾起,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此时幽静幻音坊,左侧的小巷中,紧挨着墙边的阴影下。透过阁楼上约莫洒下的光线,隐约可见一个身影的轮廓。
兴许是因为隐藏在阴影中的缘故,看不真切。倘若不是仔细去打量,还以为只是哪里投下的阴影。
阁楼上一个女子的身形格外清晰,寥寥醉人的音律自窗口传出。不知不觉解人烦忧。
夜已深,人却无睡意。一个男子的身影萦绕在心头,散漫的眼神,斜倚在柱上的身影。一切的一切看似那么遥远,却又那么清晰。清秀的脸蛋,单薄的身躯,一次次只会在梦中浮现的身影,今夜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若离的眼前。
唯一可惜的是还是来的太迟了,哪怕早一天也许也会有所不同。伴随着一声幽怨的轻叹琴声戛然而止。
心中的担忧又何曾少过半分,推开阁楼前的窗沿。看着天际一轮皎洁的明月,楞楞出神。【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已经出了城?多年之后还会不会记得今晚的一幕。】
越想越乱心中的思绪早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有高兴有担忧,更有忧虑。这么多年来哪怕他常在阁楼中,景朗天的恶名还是听闻过一些。
一阵如连绵细雨般缠绵的琴声自阁楼上飘了下来。如胶似漆的缠绵就如同一对热恋中的恋人,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分开都会让彼此坐立难安。
阴影中的身影不经意的眉头微微一皱,斜依在墙上的身躯动了动。转眼又回复了平静。
琴声依旧不停的丛阁楼上飘下,越到深处越是缠绵。如惆怅的三月细雨,连绵不尽。夜空下一个黑影急速的晾过泛着幽光的屋顶。
一丝笑意勾起在阴影中身影的嘴角,一枚铜币丛左手交托到了右手,然后揣回胸口。
杀手准则第三条:任何一桩生意成立的条件必须同时出现三者,金钱、雇用人、杀手。这便是血刃杀手的信条之一。
身影用从不杀人的左手,给了用剑的右手一枚铜币,买断了急速而来身影的命。
如大鸟般腾起的身影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只不过是在一枚铜币丛左手递到右手的过程中,自己的命便被买断了。恐怕就算他知道也不会相信这世间竟然会有这种滑稽之人。
他是血卫。城主府花了无数资源培育出的精英,一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噬杀之人,甚至无数次他狠自豪,很得意。因为只有整天在刀尖上行走的人,才会知道活着的不容易。
每一个杀手都是从小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变得强大,兴许是见到过太多倒在自己脚下的尸体,见到过太多他们临死前那种对活下去的渴望,所以他很怕死。
直到现在他依旧记得出师那天,将短刃刺进那一个,差点把他折磨死的仇人胸膛。仇人脸上挂得不可置信。
这便是血卫一个只服从于城主府的杀人机器,丛某一方面来说他们两是同一种人。
微微袭扰的风摇动了巷中的大枫树,如血一般的红叶铺洒在小巷中,阴影处。
树枝尽头还悬挂着几张青涩的绿叶,伴着隔街拂来的冷风发出阵阵沙沙声。
风大了。几张还勉强能挂在枝丫上的枫叶,脱离了树枝随风上下摇摆。一团黑影如大鸟般飞晾上了枝头,压弯了树丫。
透过浑身的黑色夜行服,一双如夜枭般的眼睛谨慎的打量着四周,丛街道的拐角到墙下的阴影,他尽可能的不放过每一处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哪怕透着灯光的窗口已经近在咫尺,谨慎是像他们这种人活得更久的良药。所以他尽可能的去排查每一处地方,因为消息中提到过一种可能性,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他们这种人都会当成事实已经成立来做。
微微凝视的眼眶扫过了小巷阴影下的黑影,几个呼吸间收回了眼神。因为他没发现有任何的呼吸声,哪怕微不可察的心跳声他都可以察觉到一二。
可惜没有。不算宽的小巷中除了袭上枝头的冷风与阁楼上传下的寥寥琴音,便在没有任何声响。安静如死一般的萦绕在小巷中。
时间依旧在流逝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多年行走在刀尖上磨炼出了他敏锐的直觉,就如同野兽与生俱来的嗅觉一般。
一股危险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却又毫无由头。时间依旧在流逝,一分一秒。不知不觉眉头上已经有了几滴因为过于紧张而浮现的汗珠。因为时间的流逝没带走心中的任何危机感,反而越发的沉重。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丝笑意勾起在嘴角上。
脚尖轻点,压弯了脚下起伏的枝丫,凭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目标直指透着灯光的窗口。就在这时突然反身一转,双手瞬间摸上了腰间的短刃。
瞳孔集聚收缩的看着小巷阴影下,神色戒备。
“谁出来。鬼鬼祟祟的可不是什么好汉。”说完眼底道道利芒闪过,双手甚至已然将腰间的短刃抽出了一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可静寂的小巷中除去微微的风也就只剩下,自己传播到远处的回音。一丝笑意勾起在嘴角,放开了腰间紧握刀柄的手,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杀机自墙下的阴影中传出,满地的枫叶一震,如受到某种气机牵引一般,齐齐升空,如一瞬间狂风席地而起。
一声轻微的细不可闻的出鞘声,夹带着一抹寒光自阴影处电射而出。
一切说时迟那时快,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眨眼间。
快若闪电。只感觉背后升起了一抹凉意,甚至连反手抽刀都成了一种过多的奢求。只见半空中的枫叶中,一抹寒光如吐信的毒蛇般,浮现而出。
【好快】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最后反应。伴随着喉间的一抹凉意,整个身躯如在一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怂拉了下来。
长剑去势不减分毫,只见一道黑影自小巷中一闪而过。便在也无半个身影。
这一切快若闪电丛身影出现到消失也不过,过去了一个呼吸。这一切很轻自始至终身影没发出一丝声音,如一个影子一般一晃而过。
伴随着一声【扑通】的倒地声,漫天的枫叶这才开始下落。洋洋洒洒的铺垫在如一堆烂肉般的身躯上。
一股股鲜血如涌动的京樟河一般,自裂开的喉间喷涌而出,转眼浸湿了身下一大块的区域。
缠绵的琴声戛然而止,只听见几声轻轻的走动声。手掌油灯的若离半支着头出现在了窗台上。
“谁?谁在下面?”一连几声依旧没有丝毫回音,这才退回了屋内。再无半点灯光传出。
此时宽阔的府邸中,位于西角的一间房,灯火通明。透过折射出出屋外的灯火,两人对立。
景朗天煞气凛然的看着进屋禀报的庞元。
“还是没有回来吗?”
庞元点了点头。
血卫乃是城主府的最高机密,也是城主府真正的利器,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也不过只有四位。如今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位,哪怕是他想必受的惩罚也不会轻。
“真的就没有一点可能吗?”
“没有。血卫是什么样的存在想必少爷也知道。”
景朗天喃喃自语。“冷血、噬杀、没有感情、没有思维。”
“对这就是血卫,城主府真正的杀人机器。少爷有一句话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不要再去招惹那个人了,像那种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哪种人?”
“杀手。”
伴随着一阵倒吸冷气声。“比血卫更强的杀手?”
“这只是我的猜测。”
“说完听听。”
庞元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在才说道。“回来我一直都在想,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那样的杀意。直到血卫一直没有回来我才想到,一个在很多年以前在江湖上听来的传闻。【血刃】”
“血刃是什么?”
庞元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血刃到底是什么样,也没有人知道血刃在哪里。但所有知道血刃这两个名字的,都没有人去怀疑过血刃的强大。它就如同一把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利剑一般,无处不在。又如同水中望月,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所有亲眼见过血刃出手的人都成了一具死尸。”
“你说那小子是血刃的人?”
庞元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血刃杀手长什么样。但就算那小子不是血刃的人,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进来吧。”
“少爷还是没见。”
听到这里景朗天心中唯有的一点念想被彻底掐断。挥了挥手青衣大汉退出了门外。
清晨的一缕骄阳驱赶走了夜的阴寒,遥遥天际一轮红透的大圆饼,散发出阵阵袭扰人意的暖意。
十里画舫口早已经被一排排横刀立马捕快断了去路,一块禁止通行的告示摆放在一边。一大群人围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不时丛众人口中谈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