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从现身到退走,称得上兔起鹘落,一沾即走。青草见了,撇撇嘴,道:“老爷,你干嘛不把这臭矮子像昨晚拍那尼姑一样一下拍死,让他给跑了。”
友仁夫妇听得大为汗颜,原看着这妮子嘻嘻哈哈,全然一副天真未泯的模样。不想说起杀个人如同说踩死只蚂蚁一般轻松。倒有些信了罗鹭的话,自己家里招的这几位大神只怕真不是什么好路数。想着自己的妹妹要和这些人为伍,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可又不知如何去说。
却听得绿袍笑道:“先前那顽石一则本事稀松,二则是我占了趁她失神的便宜,才那般轻松。这朱矮子人品虽差,本事也还是有几分的,人又机警。他要一心想逃,我也未必就能灭了他。如今我一身的事,哪有这闲功夫。但凡到了他这级数,要么出奇不意,要么让他避无可避,才诛除得了的,不然总难免有些差迟。只是这人心眼针尖般大,又最是不要脸,你们以后单独遇上了,记得远远避开。”
青草却不服气,她也不知为何,就是看那人不顺眼,嘀咕道:“婢子可不怕他,下回遇到他,看我揍死他。”
绿袍老怪也拿这认死理的妮子没法子,反正她就算斗不过那朱梅也不会差太远,逃走还是没问题的。
这一阵子若兰却是一直盯个人,芷仙看出些不妥,轻轻拉了拉她衣袖,问道:“师姐?你认得那人?”
若兰点点头,又摇摇头,直接走至那人身前,问道:“这位大哥,你可是姓申,住在小柳村?”
这人正是姓申,名纯,早年是绿林中人,有个外号叫无翼神燕。后洗手归田,做了武师。罗鹭所习武艺就是他和此次同来的另一位武师叫任中虎的所授。听得若兰相问,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得罪,只得道:“我叫申纯,正是川南小柳村出来的,不知仙人有何吩咐?”
若兰听得,脸现喜意,又带着几分焦急,问道:“你是不是曾有个妹妹,在四五岁上走失了?”
申纯点头讶道:“正是,我那妹妹叫申若兰,是被妖人使风卷去的。”
若兰闻言,泪如雨下,当场拜倒:“大哥,我就是若兰,当年给师傅带上山学道。只是那时年幼,长大后记不起多少了,见哥哥面熟,方想起一些。”
申纯闻言,慌忙扶住她,仔细询问,又见了若兰耳后红痣,才知真是自己妹妹。兄妹两个好一番感概,叙说各自情形。
众人都大感惊奇,问起详情。原来若兰幼时被人带着出门游玩,被红花姥姥看到,便要收徒。其父不愿,红花姥姥便行法抢了她去。她那时不过四五岁,红花姥姥又从不提起旧事,慢慢也就忘了。
此时见得这申纯,起先还未在意。后头总觉得脸熟,慢慢想起些儿时之事,得以兄妹相认。依着申纯之意就要接了妹妹回家看看,他父母已然过世,也只有这小妹是骨肉至亲。他比幼妹大了许多,打小就疼爱这妹子,如今小妹认回,又成了个剑仙,更是高兴。
若兰到底还是记着红花姥姥传道之恩,不敢误了先师飞升大事。便和申纯说明此节,取了些固本培元的丹药给他,定下了后会之期。芷仙也和兄嫂作别,师徒一行直投青螺谷而来。
小长白山是绿袍老怪旧游之地,绿袍有事在身,也无暇多做周游。径自往此山主峰玉京潭绝顶方向飞遁。到得地头,下望下边绝谷,好家伙,倒是热闹得很。
一个胖大红衣和尚在半空中,催使着黄沙毒火只管往下头烧。那下边被烟火围着的却是粒白莹莹的宝珠,光华四射,冷冷生辉。
绿袍老怪四人立在上头看去,但见那黄尘毒火虽然厉害,却也烧不破那珠子的防护。每到魔火烧得狠了,那宝珠则猛的发力,光华大涨冒出一圈寒光。那火被寒光一照,就若白雪遇到骄阳一般,烟消云散,退出老远。
可那珠子好似受有什么限制,并不能冲出谷底。故此那和尚的魔火退后,依然能重整旗鼓,攻将过去。看那四周山间玄冰积雪都给烧化不少,想来这两人已是斗了些时日了。
若兰远远看得那胖大和尚一脸凶顽,又不类中土人物,先就不喜,问道:“师傅,这个蛮僧是谁,您认得吗?”
绿袍老怪笑道:“我也没见过,但看这人手段,和毒龙尊者怕是有些渊源。听说他有个师弟,叫做西方野魔雅各达,都是叱利老佛所传,应该就是此人。只是这人和毒龙不和,只一人远在西方居住,也不知如何找到了这里。”
若兰道:“下边御使宝珠和他相斗的就是那位邓八姑吧,这珠子就是雪魄珠吗?她为何不冲出来,这般只做防守却是太吃亏了。”
绿袍老怪笑道:“守不可久,你倒是眼光不差。可你忘了魏枫娘曾说过,这邓八姑走火入魔,肉身动转不得,不是她不想出来,怕是出来不得。就她以元神御珠,也不敢离谷底太远,怕被这和尚趁隙毁了她的肉身。”
青草气呼呼的骂道:“这臭和尚,就会欺负个身体不便的人。老爷,你去把那和尚撵走好不好?”
绿袍笑道:“怎得什么事都往我这推,你也有手有脚的。这人是毒龙师弟,我们怎好出手?先看看再说。”
青草闻言只得罢休,四人看了一阵,知道这相斗两人一时是分不出胜负的。绿袍老怪有事在身,也不便在此久留,就想下去替这二人解了斗。却见得远处山间清光一闪,直投这方位而来。
绿袍老怪淡笑道:“倒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当下不忙下去,施诀隐去自己人身形,静观其变。
那清光近前,是个妙龄女尼,正是玉清师太。此人一到,先是朝绿袍老怪几人立身的山崖看来,脸上现出些许疑惑之色。她一路寻来此地,先前在远处隐隐见得此处有人,此时却不见了。
想着雪山绝顶,罕有人踪,许是被雪光晃了眼,不曾多想。往下看去,见得那蛮僧正在施威,叱道:“大胆妖僧,敢在这里害人!”
一道清光飞下,直取雅各达。玉清师太来时并未遮掩行藏,又正对着雅各达飞来。这和尚早就看见,已经有了准备。那清光袭来,他取出个紫金钵盂来,一经催使,发出黑白二气。缠绕着化作一道旋风迎住那道清光。
这钵盂是他一件得意宝贝,叫转轮盂,所发阴阳二气,惯会收宝拿人,一经吸住,很少能挣脱的。他也认得玉清师太,只是不熟悉。知道是个强敌,只当玉清所发清光是桩异宝。故此便使出此宝来,想要收了这宝物,给敌人一个下马威,使她知难而退。
不想那黑白二气和清光一交接,却只如鱼不见水,一无所觉,往上头冲去。雅各达立知不好,想要变策应对已是迟了。那清光变得似幻似空,沿着黑白二气直袭而下。眨眼到了身前,那清光一阵幻变,猛得凝实,直如一条冰柱一般,重重击在雅各达胸口。
这和尚挨了这一下,整个身体都弯了,变得像个大虾子一般。给击得横飞了几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哇得吐出口污血,恨恨的看了玉清师太一眼,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离合神光!”
大和尚晓得自家今日是讨不了好,场面话也顾不上交待,大袖飘飘,逃之夭夭。
玉清师太见他逃了,也不赶他。向谷底传声道:“八姑,故人来访,可愿现身一见?”
谷底传来个沙哑声音:“来的可是摩伽师姐?请下来说话,我身体动转不得,不能为礼,请莫见怪。”玉清师太淡然一笑,飞身下去叙话。
却说那高僧雅各达急急如漏网之鱼,逃出好几个山头。见那玉罗刹未来追他,总算松了口气。落下遁光,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喘气。他着实受伤不轻,一查看,肋骨都断了两根。
好在他素来身体强键,倒还挺得住。可伤在内腑,也不敢大意,正待掏摸些伤药用了,觅地将养。眼前五色光华一闪,一人落在身前。大和尚气极,破口大骂:“陈玉凤你个贱婢,佛爷和你无冤无仇,你伤了我也就罢了,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却听得耳中一阵轻笑,他也看清了来人,并不是那玉罗刹。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大和尚情知骂错了人,又是这么个小姑娘,老大不是意思。却见那妮子递过两个盒子,道:“喏,给你治伤。”
大和尚见这丫头巧笑嫣然,没半分恶意,下意识接了过来。打开那两个盒子,却是一黑一白两贴药膏。他也是有见识的人,讶道:“万年续断和灵玉膏!”
他虽然也有些灵丹,可如何及得这两种。连忙称谢,问道:“小施主,你这药是哪来的?你我并不相熟,你怎么肯将这么好的东西给贫僧用?”
这小姑娘自然是青草,看他挨了揍,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脸上也就显献了出来。雅各达要是知道她笑得如此开心的缘由,怕不被给气得吐血。
这妮子听的这和尚问他,一板一眼的道:“我家老爷最喜斋僧念佛,见到和尚都是要布施的。方才见大和尚你受了伤,便叫我来给你送两贴药。”
雅各达闻言愕然,还想再问,又听那妮子道:“莫要多问,你快治好伤,随我去见老爷,他有话问你。”
这和尚满脑子疑问吞落肚中,只得依言先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