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老怪、邓隐、冷锋三人在百蛮密议半日。当夜绿袍和血神君就借着夜色,潜行南去。
岭南有罗浮,山幽水秀,自古就是道家洞天福地。话说那罗浮山山阳一处,山势险峻壁立万仞。半山之上,凹了进去,三面皆是峭壁,围着块小小平整之处。十里古梅,绕着座小小庵祠。
这庵祠并没有名字,只有万外头山壁上刻着几个斗大的字:香雪洞。这般险地,自然不是寻常凡夫俗子所能到的,想里那庵中主人,自非寻常之辈。
这时节,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万株白梅绽放,层层叠雪,暗影浮香。但听的那庵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老尼。正是峨眉当代长老一辈的元元大师,原来她在此地清修。
元元大师四下一望,冷月高悬,梅林清寂,别无所见。心下有些疑惑,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师傅听到什么声音了?”原来她后头尚有人,先前在庵门内,此时走了出来,正是她徒弟定慧师太。这定慧一边问着她师傅,一边四下查看。
元元大师笑道:“刚听到些响动,还以为有人来了,现在看,可能是风声。”
定慧陪笑道:“看来师傅是真听错了,来我们这里的无非是几位师叔伯或是师弟妹。他们来了,会直接打招呼的。不过说起来,今年这梅花都开了,怎么还不见罗师伯过来看花?”
元元大师笑道:“你罗师伯酷爱这梅花,往年只要有空她都要来住一两月的。今年没来,想是有事耽误了。”
她话音刚落,那定慧就指着天边笑道:“师傅,你看!那不是罗师伯的剑光?”
那剑光转眼就到了梅林外,元元大师忙掐了几个诀,放开护洞法禁,迎了上去。那人一落地,就笑道:“前些天给人帮忙炼些药,连这梅花开的日子都差点错过了。这一完工,就急急赶了来叨扰师妹。你师徒两个怎么就在这等着,难道知道我要来。”
来人却是金姥姥罗紫烟带着心爱的小徒弟美仙娃向淑芳。几人见了礼,定慧师太就笑道:“我师傅记挂着师伯,刚听得些响动,就出来看,可巧你们就来了。你炼什么药,那么急,怎么连梅花也顾不得看了?”
定慧随元元大师修行早,和罗紫烟也熟,是以说话随意些。罗紫烟笑道:“还不是你们峨眉派的事,苍莽山大战时几位道友为那帮妖邪的阴毒暗器所伤,我留在峨眉山帮着玄真子道友炼些解毒丹药。”
元元大师见她满脸喜意,放心不少,笑问:“我当时有事,先回了罗浮,倒是让师姐受累了。如今那解毒丹可是炼好了,那几位道友可都没事了?”
罗紫烟点头道:“前些天,玄真子道友求取来了乌风草,炼成丹,那几位道友称得上药到病除。只是亏了些元气,调养一阵子也就好了,不然我哪有这闲功夫。”
这四人说笑一回,观赏了阵梅花,回庵中说话。而此时,那庵堂后头一株古梅上悄悄显出两个人来。却是邓隐和绿袍老怪。
这风度翩翩的血神子脸上却有几分恼意,对一边淡笑着的老怪道:“老弟,你也太小心了。要我说,直接大开杀戒,将这劳什子罗浮七仙斩个精光。我就不信这几个小辈还挡得住你我。现在可好,又来了个罗紫烟,越发难得手了。”
绿袍四下看看,眼光落在那古梅上头,淡笑道:“这几****和老哥也在这罗浮周围转了个遍,老哥可有何发现?”
邓隐一楞,问道:“老弟发现了什么?”
绿袍笑问:“老哥不觉得这所谓罗浮七仙在这罗浮山各自的护洞法阵有些奇怪?”
邓隐凝神一想,道:“老弟一说,我也有些感觉,以你我之能,他们这些法阵直如儿戏。可我们每处都查探过,好似每回他们都若有所觉察,着实奇怪。”
绿袍笑道:“他们这法阵都是因地制宜,元元老尼这香雪洞是梅林成阵,那元觉和尚那边是一片榕树林,其他几个都差不多。而说来峨眉这七人也不都是长住这罗浮山的,可都在这建了座洞府,而且这七人眼下都在此地。”
邓隐奇道:“那又如何?”
绿袍淡笑道:“这七人的洞府从北至南,老哥看像个什么?”
邓隐想了想,摇头道:“老弟,你莫卖关子,我真没注意。”
老怪道:“在半空中看,这七人洞府连起来,正是个北斗七星阵,老哥可明白了。”
邓隐本是个聪明觉顶的人物,讶然道:“老弟是说他们在这罗浮布了此阵,将这罗浮福地包在里头?”
老怪悠然道:“不但借了地力,更是上借星力,多年积蓄,一经发动,要破起来可不容易。”
邓隐苦笑道:“我原以为不过是几个小辈,手到擒来的事,怎么这么难缠?”
老怪摇头道:“这几人还没这么大手笔,当是令师兄长眉的布置。北海尚有个沈琇,东海几乎成了第二个峨眉山,这南海他怎会放过?我们灭屠龙师太时也太轻松,我一直不解其故。想来是隔得太远,或许他本有布置,却未能凑效。只这罗浮山的手段才见令师兄的风采。他布了这阵,留几个弟子守着,外人短时间内要破它,却不容易。若大张旗鼓攻山,怕不用多久,就是四面来援了。”
邓隐皱眉道:“他怎么不直接布置到南海上去?”
老怪笑道:“我如何知道他的想法?就现在看来,一则是南海有易周一家子,他们本就交好,不好翻脸。二则这罗浮离南海、南疆都近。控制此处,能就近监察海上不说,还能震摄南疆我们这些邪魔歪道,直如一枚钉子一般。三则这罗浮本就是洞天福地,取之好处极多。”
邓隐摇头苦笑道:“老弟,看来也就你能和我那位师兄扳扳腕子。不过是座洞府,就能想出这么多道道来。只如今,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他话音一落,忽有所觉,身形慢慢现出些微红光,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原来那庵门此时又开了,走出那定慧师太来。邓隐是察觉这人出来,方身化血影,附身在梅树上。
先头两人触动这里的法阵,引得那元元大师来看,也是这般避过的。至于两人说会子话,却是早隔了音的,倒不虞被人听去。邓隐的血影神功此时已是大有成就,那血影几若不见。别说此时是晚上,月色不亮,就是大白天想要发现他也难。
血神君隐了身,转头却不见绿袍的身影,也是暗暗称奇。他自然清楚自家道行,可愣是见不到绿袍,怎能不觉得奇异?只是各家有各家法门,倒也不好相问。
这定慧师太四下看看,没什么动静。想了想,便直往后山行去。这香雪洞所在三面环山,一面临着悬崖,看似无路。其实那崖边有条两尺窄径,转过去,行得百十丈,那路就平坦了。虽是荒山野道,也能走人。
月夜山景,别有一番朦胧美。定慧看得多了,只做平常。又兼着有事,也不多看,只顾前行。到得后山,却见她转到一处大石后头去了,许久方才出来。低语一句:“师傅真是多心。”自顾回去了。
原来是那元元大师回庵后,始终记挂着洞府法阵被触动之事,放心不下。待得罗紫烟师徒歇了,吩咐她来此查看的,却是另有缘故。
却说邓隐一路跟着这人到此,却见这人什么也没做,就回去了,好生不解。他显出身形,就问道:“老弟,你怎么看?”
身边绿袍也闪身出来,毕竟这般隐身也是颇为耗费真元的。听得问,笑道:“老哥,你还真当我掐指一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啊。”
邓隐摇头失笑,走到那大石头后边,却是面石壁,下头有个三尺方圆的小洞。笑道:“真有意思,这小尼姑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来钻山洞?”
绿袍近前一看,那洞是横着的,有些弯曲,也不知有多长。笑道:“这里头怕是有些古怪,且进去看看。”弯腰就想钻进去。
邓隐连忙拉着他,道:“老弟,你放着正事不做,钻这山洞做什么?”
绿袍笑道:“想要破这罗浮山的大阵,首要破这香雪洞。这梅林所在就是七星中天玑星的位置,承上接下。我们一时也无法无声无息的攻破它,只能等机会了。看那小尼姑的形迹,此处必然是个紧要之地。反正也是闲着,探探何妨?”
邓隐摇了摇头,只得随着绿袍去了,就坐在那大石上等着。那洞口太小,他实在拉不下面子去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