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无忧随在其母辛青萍身边的时日多,性子也有些像她母亲,不喜多话。就是绿袍老怪每每逗她说说话,也不愿多开口,往往问她十句也回不上三两句。老怪宠爱女儿,倒也不见怪,索性也就由着她了。
她行到那易静对面,微微一福,也不搭话。伸手一拍背后剑匣,九道青光飞了出来,一字排开,浮在身前。
易静起先见得辛无忧人物出众,一派风淡云轻的模样,倒像个一心清修的。虽见她和这绿袍老怪搅在一起,却是没有太多敌意。
此时见无忧虽是不说话,就亮出剑来,对着自己。却也只是横在身前,知道她是个不愿偷袭的意思,不由又生出几分好感。
笑道:“我叫易静,易周是我父亲。这位姐姐贵姓?你和那绿袍老怪有甚么关系?我跟你说,那人是个大魔头,不是好人。你可别被他骗了。”
辛无忧极少在外头走动,认识她的不多,这易静却不认得她。先前绿袍和女儿说话,自然也不用高声,她倒未听到。这易静也算是好心,倒怕无忧是给这绿袍老怪骗了,出言点醒。
无忧回头看了老父一眼,浅笑道:“我叫辛无忧,那个坏蛋是我父亲,他不会骗我。”
易静轻讶一声,有些想不明白这么个清雅女子和那老怪无半分相像之处,怎就是那人的女儿,不由有些替她惋惜。只是此时是敌对,不好多问。
当下手一指,一道白光飞出,在身前现出口冷森森的宝剑来。她也不急着出手,问道:“难道姐姐就用那九口竹剑和我相斗?我这口阿难剑是家师所传,非比一般,姐姐可要小心了。”
辛无忧点了点头,也不回话,手一指,那九口竹剑化作青虹,分走九宫,转眼就布下了个九宫剑阵,将易静围在中间。
女神婴有些讶然,倒想不到辛无忧也是用阵的好手。不过她倒不着忙,自小耳熏目染,这九宫剑阵也不算陌生。先用阿难剑护住周身,静观其变。
没多久易静就觉察出这辛无忧所布剑阵和她老父易周布的大不相同。但见得身周剑气森森,无数青芒若同雨打芭蕉一般,击在她的阿难剑上。但听得一阵阵清鸣之声,好似无数利剑向自己穿刺,撞在阿难剑上,发出声响。
易静不敢大意,操控着阿难剑,将四周守得密不透风,远望去好似个丈许的银球。远处绿袍抽空看了看这边,便自放下心来,知道女儿必然不至败落。
辛无忧虽用剑阵困住了这易静,脸色如常,从容的掐诀御剑,推动法阵。那里头的易静感觉就不怎么好了,起先尚好,丈着阿难剑倒还抵挡得住。过得个把时辰,只觉得压力越来越大,那丈许剑球,缩下了一大半。
易静心下暗道声惭愧,却是自己托大了。只觉得外头那青色剑芒击在阿难剑上,越来越力大,怕是挡不得多久了。不由暗悔,昔日老父和自己讲解阵道时,自己却是听得不用心,只得个一知半解。
眼见这辛无忧布的也是九宫剑阵,怕也和自己老父所传相类,自己却只能硬扛。且看此阵比之自家老父所传怕还有所不如,变化不及多矣。只多了股子杀伐之气,一往无前的气势。
易静急于脱身,仗剑冲了几次,却是冲不出去。无计可施之下,探手自宝囊中取出两件物事。一个是个伞状的宝贝,上头镶嵌着些异珠。一个是个筒子样的东西,上刻有许多符箓。
易静拿出这两件东西,心下定了不少。这伞状宝物叫做兜率宝伞,是护身之宝。那筒子样的宝物,名为灭魔弹月弩。此宝内藏五颗金丸,以机簧操控,收发由心,专破各类护身道术,实是偷袭人的利器。
这两桩法宝都是她师傅专门帮她炼就的,本是为了对付一个旧日仇家。此时事急,倒也正好用得上。
易静当即祭起兜率宝伞,但见那宝物在她头上撑开,不住旋转。伞上宝珠大放光明,将那周围射来的青芒挡在外头,倒是护住了周身。只是阵中青雾蒙蒙,易静也不知辛无忧身在何处,一时扣着那灭魔弹月弩倒是发不出去。
若是一般的黑烟迷雾,她这神弩中金丸就能破开,在这阵法之中却是有些不够用了。易静看得一阵,也无从下手。又探手入囊,摸到件物事,取出一看,却是面宝镜。
这宝物叫做六阳神火鉴,此宝取西方太乙真金炼就,能发出六阳神火,专破迷雾妖术,幻术隐身法。她师父帮她炼了七件法宝,只为异日寻那仇家,这算是取了三件出来。
易静拿了这宝物在手,收回阿难剑,只靠着宝伞护身。将这宝镜激发起来,但见那铜镜一阵变幻,越来越亮。从镜上射出一团火球,直投剑阵之中。
那阵中的青雾被这大火团一逼,当时就被照穿了,以是能看到外头的天地。本来这易静就此遁出,辛无忧也未曾防她,倒是大有可能脱身。可这人向来心高气傲,被困了这一阵,也是好大不服气。
见得无忧正专注主持阵法,抬手就按下了那灭魔弹月弩的机簧。她想得到是不差,只要伤了无忧,这九宫剑阵无人主持,自是不攻自破,也好显显她的手段高明。
只是易静倒也未想着要致无忧于死地,倒留了手。将那神弩偏了几寸,只打算伤了无忧的手臂也就罢了。
无忧倒没料道这女神婴被困在阵中,还有手段来对付自己。她此前到底也未真个和人生死相博过,虽然其母辛青萍教她炼剑时甚是严厉,终归也不会下死手。至于她老父绿袍老怪就更不用说,只如捧在手心都怕化了,哪肯让她身处险地?
待得无忧听得霹雳一声,转头去看。却见本是缠在她手腕上的三首灵蛇已是挡在身前,化作水桶粗细,三个大嘴一起张开,正好连成一线。将那神弩发出的五粒金珠一气吞了。
原来这灵蛇本是灵智甚高的神物,虽然早年被人占了躯壳,受了损伤。可修养多年,又在小昆仑境中吃了不少好东西,已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它自跟了这位小主人,日子别提有多惬意。每日在仙山中寻些灵草异果吃吃,闲来就是晒晒太阳,除了和那朱鸾有些不对付,打上几架外,再无他事。
旧年跟在绿袍老怪身边时,不时取取它的毒液,拨它几片鳞片,连它那几对毒牙都差点被老怪拿去炼了宝。如今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这蛇也是知道感恩的,见得那易静用那神弩来伤无忧。也不用驱使,自行上前抵挡。
这蛇吞了那五颗珠子在肚中,犹自不解气。冲着剑阵的缺口狠狠喷出一口毒雾,将那里封得严严实实,方才罢休。
好在易静手中尚有个六阳神火鉴,见得那五彩毒雾袭来,知道非比寻常。忙催动宝镜,发出神火,死死抵住,方才未受伤。只是待得雾气散去,却不见了出口。
却是无忧催动了剑阵,变幻了方位,将缺口补上。她见这易静手中有这般宝贝,倒小心起来。法诀连掐,使得九口竹剑转风车一般。
那剑阵顿时生出变化,时而剑气纵横,时而烟尘滚滚,时而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消停。却是无忧对照着那易周老儿的大阵,参照自己所学,演化起来。
如此一来,就苦了里头的女神婴,左支又挡,法宝尽出,方算撑了下来。也亏得她宝贝多,换个人来,怕早就败落成擒了。先前她尚能借那宝镜破开剑阵一角,是因无忧催演的不急,方给了她可趁之机。此时法阵不断变幻,她才取一宝挡下,外头又生变化。手忙脚乱的,哪还有功夫破阵。
绿袍老怪父女各布一阵,一前一后将这易周一大家子压得透不过气来。这易家人倒也硬气,无一个低头服软的,强自苦撑,将将又是十日功夫。
这日正午,猛听得平地十数声雷鸣,那玄龟殿被掀了底朝天。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略一盘旋落在绿袍老怪身侧,显出崔盈的身影。
她背上背着青草,手中提着个网子。崔盈见得绿袍老怪,将手中金蛛网扔下,里头却是装着那易家兄弟。
她无暇理会这两个,急急背着青草向老怪拜倒:“师父,师姑施展大五行灭绝神雷脱了力,真元乱行,你快看看!”
青草这妮子此时却是人事不醒,牙关紧闭,脸上五彩光华不住乱转。绿袍看过,伸手拍在这妮子百汇穴上,手上五色光华大作。过得盏茶功夫,老怪闷哼一声,收回了手。
淡笑道:“这丫头这身大五行真气还真了得,连我都有些压不住。她这会没事了,睡一觉就会醒。方才下头是不是这丫头弄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崔盈闻言放了心,说起两人脱困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