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老怪走至水宫后头,却见得一个小门。推了开来,却是条甬道,曲折幽深。老怪略一思索,走了进去。
行得好一阵,却是座高大门户,上头却又有个小门。这门户用的却是世俗间机关消息之术,联锁互扣。若在外头,却是要以力托起大门,才能使小门开放,显出通道。要不就是强行攻破了,却甚是费力。
绿袍老怪人在里头,倒是好办,打碎卡梢。将这小门往上推开,但见得那连着的大石门往前移动。这小门推到顶,也不过能容一人出入。老怪走了出来,外头却是一座石室,正中放着座丹炉,四周种了些奇花异草。
绿袍老怪见了那丹炉,轻笑一声:“闻得这伽因亦是精通丹道,所炼毒龙丸更是一绝。看她这炉中尚蕴有灵丹,也不知是不是这毒龙丸。”
这老怪想到此处,又犯了那做贼的瘾。这丹炉虽也是个宝物,老怪倒也不缺。只将手一指,五色光华冒出,将丹鼎揭开。但见的炉火升起,托起一朵青莲,化雾消散,一时药香满室。
定眼看时,这丹鼎正中立着一株碧玉莲蓬,里头是十粒碧色灵丹,宛若莲子。老怪手一招,那十粒灵丹尽落手手中,正是那毒龙丸。
老怪収取了丹药,看看四周灵草仙药,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一圈游走,将这石室中灵药捞了个窖尽。这才来细查此室出口。
他也是个阵道大家,虽未来过,只在外边做了番推演,倒也大致知晓这五宫布局。再对照一番,就知道这当是金宫之中。因为未见得金行主阵,想来不是偏室,就是后洞。老怪出来的门洞旁尚有个一样的门户,也不知通往何处。另就是前头有个门,想是通往那金宫主洞的。
绿袍老怪来此,当然不是专为了见识这五行阵法,自也懒得往那头去。回头看了看左手这石门,见左右两门相类,想来也是一般操控的。只是他人在外头,倒没那么方便。
只好运起神力,将大门推动,露出入口,飞身而入。那门本要回位,却被老怪反掌击碎了卡梢,生生顿住。至于这灵巧机关就此毁了,却不是老怪所虑之事了。
这里头仍旧是条甬道,黑洞洞的,不知深浅。绿袍也不以为异,缓步而入。转得几转,前头现些亮光,进得里头,又是间石室。四壁漆黑,空空荡荡,却有股子暗香流淌。
绿袍老怪目力惊人,早就见得室中一座黑玉石塌。上头躺着个绝色道装女子,些许微光自她头上发出,却是先前所见光亮了。
绿袍见得此女,不由微微一愣。此女堪称红颜祸水,国色天香。老怪暗叹,人族之灵,竟至如斯。想不到世间除了早以物化的无忧宫旧主,尚还有人能和天狐宝相争艳。
老怪到底修行经年,虽当时被此女容光所摄,随即如常。随手取出一粒明珠,照亮石室,一无所见。绿袍微一皱眉,却是开启神眼,绿芒所至,纤毫毕现。却见得那石室左角,一团白影缩在石壁下瑟瑟发抖。
绿袍缓缓走了过去,终是看清了这白影,原来是个修道人的元神。看其面目,竟是和玉塌上那女子一般无二。只是看她好似浑浑噩噩,全然没有元神真人那股子气概。反倒如同个不知事的小女童见着陌生人闯进家里一般,有些害怕。
她被绿袍神目定住,却是无所遁形,缩做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这恶人。若不是元神之体,无泪可流,怕是早就哭出来了。
绿袍老怪哈哈一笑,对她道:“本座想在这生堆火,烤个麂子吃,可好?”
这女子闻得,疑惑的看着绿袍。似有所思,却总也想不起来,只急得双眼眨个不停。好似想说什么,却又开不得口。
绿袍轻叹一声,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女子元神受了重创,神智迷糊,一时怕也记不起旧事了。当下凝结一口五行真气,往这女子元神头上一喷,喝道:“崔盈,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这女子元神猛打个机灵,化做一道白光,投入肉身中。绿袍老怪负手立在一边,静观其变。
过得一阵,这崔盈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先自有些茫然之态,游目四顾。见得立在一侧的绿袍老怪,倒是清醒了些。忙爬起身来,就在玉塌上大礼参拜:“晚辈崔盈,谢过前辈相救之恩。恕晚辈眼拙,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绿袍老怪淡淡一笑:“本座百蛮山绿袍祖师,你小时候尚且见过我。怎么,如今就不记得了?”
崔盈轻掩朱唇,轻呀一声,忙行礼道:“原来是老祖当面,晚辈脑子有些乱,一时忘了。老祖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一头说着,一双明眸却偷偷打量着绿袍老怪,滴溜溜转个不停。
绿袍老怪淡笑道:“昔年本座和你赌斗,却是输了,当日曾言应你一事。此次出关,偶闻得你的事情,故此来救你一次,也算偿还前言。此处非久留之地,你若没别的事,就此随本座离去如何?”
崔盈先是一喜,随即好似想到什么,黯然道:“前辈真是信人,只因一句戏语,就不辞艰险,千里来援,盈儿感恩戴德。能随前辈脱离这险境,正是求之不得。可昔年我触怒了家师,为她大五行灭绝神雷所殛。肉身震死,元神受创,神魂迷失,后又用七灵丝禁制了我的元神。如今我神智虽然清醒,可那七灵丝禁制依然在。家师曾言,只要我不出洞,尚且无碍。若出去,这禁制就会发作,魂飞魄散,连轮回也入不得。故此这七灵丝不破,晚辈实是离不得这幻波池,还请前辈明鉴。”
绿袍老怪问道:“甚么七灵丝?本座倒是未曾听过,可能见得着?”
崔盈点了点头,运气掐诀。转眼间,但见得她那欺霜赛雪,若同白璧般的肌肤上浮起细细密密,如同蜘蛛网一身血丝,看去十分诡异。此时但见得她脸现痛苦之色,豆大汗珠滴落。本来这石室中只有股子异香,此时却飘出几丝血腥味。
老怪细看一阵,淡笑道:“我道是什么七灵丝,原来不过是七情锁魂,夹杂些巫蛊咒术。此法当是你那师父自创的,本座闻人说她亦通些古巫术,还在这幻波池中施了血咒。道是男子不能进池,否则必生奇祸。若不清楚这术法来历的,也的确不好解。不过倒还难不倒本座,自当保你无虞。你且収了功,这就随我出去。”
崔盈依言収法,再次拜谢。眼珠一转,又求老怪道:“盈儿昔年炼得些护身宝物,也被家师収了,还请前辈帮忙取回。这幻波池中尚有几处藏宝之处,是前辈真人所留。我都知道,为谢老祖大恩,我愿为前辈带路,尽数取出进献前辈。”
绿袍老怪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本座此来只是为了你这活宝,其它物事再好,于我何用?只是就此离去,你怕是不甘心的。也罢,你且就近指处宝室,本座带你去取来,就此离开,不得再生事端。本座虽也通晓些五行八卦,可也不敢在这前辈真人旧府中乱蹿。”
崔盈闻言,不觉面红耳赤,暗道:“莫不是这老怪看上了姑奶奶,这可怎生是好?他道法这般高,连这幻波池都是来去自如。若是用强,我是该迎合他还是该反抗?看今日这情形,怕是只能从了他。哎,他要是生得再俊点就好了,姑奶奶闭闭眼也就认了。”
崔盈只道是这绿袍老怪看上她美色,特意来救出,以为禁脔。可她虽有些**名声,眼界却高,着实不大看得上老怪这普普通通的皮囊。只是也知道远非其敌手,只好隐忍。
绿袍老怪自是不知这人会错了意,满脑子糨糊,正自胡思乱想。只催促她快些动身,拿了宝物好走路。
崔盈见老怪催得急,只当这人急色。心头自艾自叹,前头领路。她先是带着老怪回到西洞后室中,见得那两座门户都被破开。略一看,就知老怪是自北洞水宫硬闯过来的,暗叹这人了的。心下警醒,収起一番了小心思。在那右壁上打开一道机关,但见现出七个洞穴。
崔盈领着绿袍老怪自二层中间一条通道穿过,几番转折,却是到了南洞火宫。又寻得个方形甬道钻了过去,这回却是到了东洞木府了。转过一道屏风,一堵青玉石墙伫立眼前。上立一幅影像,却是个道装打扮的女子,姿容秀美,只比这崔盈逊色一筹。只是这影像满脸怒容,双眉倒竖,略微破坏了些美感。
崔盈见了这影像,却只若老鼠见了猫一般,不敢再走在前头,紧跟在绿袍老怪身侧。轻声道:“这就是我师父遗影,她身前那座大鼎就是藏宝所在。”说完却是朝那影像匆匆一礼,不敢再往墙上看。
那壁影却似怒气更盛,双目直欲喷出火来。绿袍老怪自是行家里手,见此心中有数。行至壁影前,摇头晃脑,好一番品头论足。言曰:眉太浓,嘴太窄,肤嫌暗,臀稍薄。比之一品差得太多,勉强算个二品美人。
一边崔盈听着这老怪大放厥词,心惊肉跳,生怕从哪里冒出记神雷来,将两人劈成炭渣。只是到底也只是担心罢了,始终不见何异样。
绿袍老怪唱了阵独角戏,也没了滋味。行至宝鼎前,一手抓住鼎盖,运气开声。不想那鼎却是纹丝不动,隐隐闻得一声嗤笑。老怪老脸一红,看向崔盈。却见她往青玉璧那边连使眼色,却不敢回头。
老怪望去,却见那壁影变了神色,满脸讥嘲之色。绿袍老怪哈哈一笑,眉心猛的开启一只竖眼,一道绿芒射出,将鼎盖定住。五指成抓,五色光华流转,一把提起鼎盖,喝道:“开!”
但见得那鼎应声而开,如若无半分重量。一片宝光升起,映得人脸五光十色。老怪却不看鼎中物事,反手就是一记五行神雷。但闻得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石壁、地面尽现裂痕,却是被雷击得如此。
那壁影一块却是完好无损,只是那影像满脸惊容。本是垂着的双手,此时却举在身前,看其势倒像是刚施过法诀。
绿袍老怪大笑道:“崔盈,你且将宝物収了,你那师父刚施得一记大五行灭绝神雷,一时是出不得手了。”
崔盈满脸惊骇,闻言忙点头应是,顾不得细看,将鼎中宝物一扫而空。绿袍老怪长笑一声,将手中鼎盖远远抛了开去。身化绿虹,卷了崔盈往旧路而去。
那鼎盖落在地上,猛的爆发出无数五色光线,将石室顶部击得千疮百孔,原来这上头埋伏得厉害机巧。若非老怪以神眼禁制住了,怕是得不大不小吃个亏。
这壁上影像眼见着两人扬长而去,也不见有甚动作,但闻得那老怪远远大笑道:“伽因,莫怪本座欺你坐了玄关以至诸多不便,若有不服,他日可来百蛮山寻我。只是你的屁股真的小了些。”
这影像听他前边话头倒还未如何,可听了后边半句,气得只咬牙,指着老怪方向,恨恨的骂了几句。只是她好似离不得这青玉璧,声音也传不出来多少。那远去两人却是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