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得那漫天雷火越打越急,一时绿袍立身所在被那雷火淹没于中。
下边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越转越快,黑气直冲天幕。幻化出十二个上古魔神,千百丈高大,仰天长啸。各施手段,共抗雷火。
绿袍头顶百毒风雷蛊所布都天星斗大阵首当雷火。这些毒蛊果然了得,那雷火漫过,直如无事,自行随绿袍心神运转大阵。只有被雷劈得实了,方自打个滚,身上星光暗淡两分,依旧飞起。两阵相衔,直如连成一座大阵。
待得三九雷劫一过,雷云仍旧不散,却是四九雷劫来了。绿袍老怪虽有些错鄂,倒也不惧,吞了几粒灵丹,打起精神应对。四九天雷非比寻常,三十五波天雷劈下,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已是力竭,神魔消散,阵法自动停止运转。百毒风雷蛊也不成阵型,绿袍索性一招手,仍旧化做一件道袍批在身上。
那厢雷火已是滚滚而落,绿袍双目圆睁,怒喝一声,不避反进,腾身而上,直迎天雷。但见得他那眉心那团绿光越转越急,那竖眼也清晰可见。
雷火电闪之间落在他身上,将这老怪包成一个大火球。球心之中,绿袍紧闭双目,那百毒风雷蛊所化的墨绿道袍也有些微微发黄了。
此时,绿袍眉心那只竖眼缓缓睁开,却滴溜溜转个不停,随之周身冒出一层绿光,生生将那雷火撑开,约摸尺许。
外头雷火似乎暴怒起来,从外往里不住挤压,好似要将中间的人压成糜粉。但见几丈大的雷球越缩越小,最后不过丈许不到,几成实质。
绿袍那竖眼中珠子转得越发急了,身上绿光大盛,牢牢支撑着。雷球轻轻飘落地上,但见得无声一响,地上现出个几十丈方圆的深坑。周围山石俱碎,尘土飞扬,中间的绿袍老怪立不住身,被远远抛飞出去。
东南圣教祖师爷给远远震飞至山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那竖眼早以不见了,眉心与常人无异。别看他老人家抗天劫时,一派风淡云轻的高人样,实则力将尽矣。
这上天雨水未住,这又是劫眼之外,地上自是满地泥水。此处正是那毛家屋场中,新盖的房子,这场中都未曾収拾干净。祖师爷这一坐下来,别提有多狼狈。他正待起身,却是脚下一软,一时站不起来,原来是力尽了。
抬头见得这正是一处人家,自己正对着扇窗子。此刻却见个貌美女子举着烛火,立在窗前,怔怔的看着他。老祖当然要顾些面子,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就地盘坐入定,以待地火劫也。真真是一教之主,有道高人,宠辱不惊,水火不侵,仙家风范也。
只是满身泥浆,浑身滴水,活脱脱一幅落汤鸡的德行,他老人家也未曾留意,全被这女子落在眼中。此女正是毛紫衣,赏月见得雨来,全家入屋避雨。她是一家之主,独居这后院,婢女已是打发去睡了,她因想些心事,一直呆坐窗前。
那雷声何其猛烈,她虽不是个胆小的,也免不得有些惴惴。因听得雷小了些,推窗来看,却见前头山间猛的白光一闪,连眼都要给晃瞎了,倒是给吓了一跳。
她隐约见得一人状物事自那白光中飞出,眼前一花,紧听得自己屋前一声重物落地之声。便举了烛火来照。却见窗前多了个满脸黑灰的男子,此人冲她咳了一声,就盘膝闭目坐在那雨地里,也不知在做甚。
这人离她屋子很近,就隔着扇窗子,雨水落下,这人脸上黑灰给冲刷的黑一块,白一绺的,看去好不滑稽。毛紫衣忍不住掩袖而笑。旋即想到自家房子依山而建,前边是家人住的,将自己这院子围着,并无别的通道,此人是从何而来?想到那声大响,暗道这人难不成是天上来的?听人说这附近有仙人,难道此人是仙人?可仙人哪会像这般狼狈模样?
毛紫衣正自疑虑不定,却见那怪人头冒白气,牙关打颤,脸色忽红忽白。不由吃了一惊,暗想莫不是给女淋坏了。忙寻了雨具,开门出来。她一心想着助人,倒也未曾想到要提防人。
刚到的这人近前三尺开外,却听的耳边有人道:“女娃娃,切莫近前,再靠过去,两受其害。”
毛紫衣吃得一吓,驻足四看,除了眼前这怪人,别无所见,她略一思,问道:“谁在说话?”
那声音轻笑道:“你不看到了吗?本座就在你身前,我正在渡劫,无暇和你多说,切记不可让人靠近我三尺之内,事后必有你好处。”
毛紫衣大奇,她明明不见这怪人嘴动,倒能听到声音,又问了两遍,也无人答她。她是个聪慧之人,依言立在一边等候。却见这怪人脸面变幻得更疾,一时殷红如火,一时苍白如纸,豆大汗珠不住滴落。猛见这人沉喝一声,周身冒起火来,却只绕身而烧,不见伤人。毛紫衣又给吓了一下,忙退了两步。
“哪来的贼人,敢来此讨野火,吃某一棍!”却是那毛家人给这院中响动惊醒,那毛五顺手拿条大棒赶来。见着个火人,大骇之下却不退缩,直取怪人。
“住手!”毛紫衣见得,也不知何故,心头一紧,连忙喝止。
毛五那棍生生止住,他进门就出了声,离得怪人倒还有几步。见自家小姐喝止,忙问缘故。此时毛家人起来了好几人,都护在毛紫衣身前,一边看她分说。
毛紫衣其实也所知不多,只好胡乱道:“这是百蛮山的仙人,借我家院子修行。”
百蛮山上有修行人之事,毛家人是知道的,还见过到镇上办事的百蛮门人,大都不疑有他。毛五为人心细些,就着火光打量这怪人,心生疑惑,轻问道:“小姐,这人虽有些异处,可看去很是落拓,真是百蛮山的仙人?我观来镇上办事的那些仙童,个个看去道骨仙风,很是不同。这人别不是个江湖骗子吧?”
毛紫衣心中也不敢肯定,不知如何做答。此时那怪人又作起怪来,身上火光一敛。手舞足蹈,怪声怪气,看得众人面面相觑。
好在也就半盏茶功夫,怪人神色一正,眉心青光流转,但见一团黑雾自此人脸上浮现,突了出来,似要逃走。这怪人猛的一睁眼,双目射出三尺绿光,口中轻喝一声:“破!”那黑雾一震,化做轻烟而散。
这怪人眼中精光敛去,扫过众人。众人直觉得若同被针扎一般,无人敢与之对视。怪人目光停在毛紫衣身上,点头道:“女娃娃,你很好,得见本座也是你的缘份,本座就收你做个徒弟。”
毛紫衣一愣神,还未答话,那边毛五已是抢先问道:“敢问高人尊姓大名,为何要收我家小姐为徒?”
怪人不耐答道:“本座百蛮山绿袍老祖,见这娃儿资质尚可,又与本座有缘,故此収她。”也不多说,一展袖子,刮起一道狂风。众人看时,那怪人和自家小姐以是不见了踪迹。无计耐何,因听得百蛮山绿袍老祖之言,只得待天明再去打听。才知正是百蛮教祖,忧喜不提。
却说绿袍老怪携了毛紫衣却也不急着回山,落在一处避风去,叮嘱道:“到了山上不可多提今日之事,你先前对家人那说辞就甚好。”
毛紫衣见这人真是仙流,可他不回那百蛮山,却是将自己携来此处,本是有些忐忑。闻言,心下大定,原来这仙人也是好面皮的,怕自己胡说他的些糗事。强忍笑意,道:“弟子谨尊师命,师尊因借我家院子渡劫,见我尚堪造就,方肯收录。”
绿袍老怪闻言大慰,却见自家这新鲜出炉的徒弟冲自己挤眉弄眼,低头一看,方始恍然。原来自家一身泥水,活脱脱是个叫花子形象,哪像一教之主。飞袖一拂,周身清爽,一丝尘埃也无。倾耳一听,笑道:“山上众人正在寻找为师,有话回山再说。”携了毛紫衣直投百蛮山。
百蛮山上此时炸了锅,堂堂一教之主渡个天劫,一转眼渣都不剩,哪能不急?好在瞳娘和丈夫自有些感应,知他无事,只好四下搜寻起来。不道老怪给崩到山外去了,此时见绿袍无恙而归,无不欢喜。
众人见礼毕,绿袍笑指着毛紫衣道:“本座被那雷球带出,正好落在此女家中。就在那渡过了地火风水,天魔劫,倒亏了她看护。我观她资质尚好,故携了回了,収为本座第五弟子。”
众人闻言,共为其贺。瞳娘笑道:“我们急得要死,你倒好,不声不响収徒弟去了。”她见毛紫衣人物出众,倒是欢喜,拉过来问话。
毛紫衣没想到自家糊里糊涂拜个师,看去位份甚高,倒也高兴。瞳娘将百蛮上众人一一为她介绍了,问其来历。
毛紫衣一时有些踌躇,听得自家师父笑道:“扭捏甚么,你此后就是修道之人,有甚好顾忌的。”
毛紫衣闻言,上前行得一礼,方起身含泪道出自己身世:“弟子是大明辽东东江总兵毛文龙之女。父亲为袁大帅所斩,当时我才满月。几位哥哥披发入山,将我托付给家将照料。因我父背负奸贼之名,我们族人不能见容于当世,故此避于开封隐居。现今天下大乱,避兵祸到了这百蛮山下。”
绿袍等人并不知这毛文龙是何许人,冷峰久在外头行走,却知道得多些。闻言道:“我因収集精血军魂倒是去过几次辽东。也听说过你父亲,说来死得冤枉。你父亲贪图享受当是有的,可也功不可没。那袁大帅嘛,呵呵,不也被朱家小儿给宰了。只是他是文人,这有明一朝,那帮人拉帮结派厉害,嘴上功夫,做起事来一塌糊涂。只看自你父死后,那女真一族没了后顾之忧,势于破竹。辽东之地尽入其手不说,满人都一直打到了北京城下,如入无人之境,也不见这姓袁有甚作为。”
毛紫衣知这说话的是自家师叔,见他为自己说话,感激不已。她这些年来饱受白眼,没少受委屈。本来以她家势才貌,这年纪早该婚配了的,只因受先人之累,至今待字闺中。
绿袍笑道:“既入我门,前事毋须再提,有仇报仇,无事只管安心修炼就是。”
毛紫衣连忙应下,自此在百蛮山安心修行。因绿袍老怪连渡三劫,那地火风水,天魔劫是三劫并发的,故此算得上是实打实的天仙一流。算来他以渡了四次大天劫,堪称当世一流人物。
闭关近百载,不特炼通《玄牝真解》上下册,修成了凤凰之眼,还将五行真气炼至大成。就是此时他要以元神破界,也是使得的。只是绿袍老怪本是心高之人,自是不肯如此。他只是修行年限短了些,真元不足,境界却远非如此,只要假以时日,自能更进一步。自此一边修行,一边却是做些布置,以备了却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