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蚊帐内突地探进一颗脑袋,就像被夹在帐缝中,脑袋上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个扎头巾的鸡妈妈。“紫,幽!”轻声明快的一唤,好奇的看着快疯了的紫幽。此时若从帐外看,那东西就是个无头尸。
“你到底想干嘛呀?!”紫幽终于爆发。
“嘘!小点声!”沧海扯开蚊帐爬上床,悄声道:“我好容易检查过你房里没有其他人!”
紫幽只觉头痛欲裂,“哎你有病吧?!”
“以后不准说这句!”沧海立刻指住他,道:“是规定。”
黑漆漆的蚊帐里必须离近一些才看清个大致,沧海忽然蹙起眉头,喃喃道:“怎么有股怪味道?”又马上瞪大眼睛捂住口鼻。
紫幽控制了自己半天,才咬牙低声道:“你有事快说!说完快走!”
“你以为我愿意来么,”从手掌中发出的声音含糊而沉闷,挪了挪蹲着的两脚,“刚才就想跟你说,不是小壳来了嘛。”
紫幽道:“你连你弟都防?”
“不是防他,是因为这是个秘密,除了你我,连楼主都先不要说。”
紫幽沉吟了,半晌道:“什么事?”
沧海手拿下来,道:“其实想让你办件事,但是你不许问为什么。”
紫幽道:“……为什么啊?”
沧海唇一抿,道:“紫幽,时间紧迫,你信我就不要问了,日后你自会明白。”
“时间紧迫?”紫幽蔑视他,“没看出来。”
沧海凑在紫幽耳边,极轻声音道:“你把‘宁波府定海县’和‘绍兴府会稽郡’的两个消息站腾出来,记住,要完完全全腾空。”
紫幽望着帐顶蹙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侧首道:“什么意思?”
“我去。”沧海差点要行大礼了,直起身,一手在空中划着小圆圈,又凑过去小声道:“‘腾空’的意思就是说把能力差点的都派出去打倭寇,把武功高强和很会装死的人留一部分在站里……”
紫幽道:“……你管会装死叫能力强啊?”
沧海道:“对呀,你想啊,敌人来犯,武功高强的同僚假装打不过,躺下装死,如果要让敌人相信你真的死了,那就必须得装得很像才行啊。”
“哦……”紫幽仿佛佩服似的的眼睛冒光,又忽然蹙眉道:“那万一敌人不管你死没死都补一刀怎么办?”
沧海面无表情盯着他,半晌道:“所以呀,下次我没说完的时候不要打断我。我们不是留了一部分能力强的同僚装死嘛,还要再埋伏一部分……”突然一顿,四下乱看,道:“……紫幽你蚊帐里有蚊子。”
紫幽大礼行下。
沧海优雅继续道:“再埋伏一部分武功高强的同僚在附近,赶在敌人补一刀之前冲进来阻止,不就行了?哎——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真是的,”手指在空中一划圈,道:“明白了么?”
紫幽也在空中一划圈,笃定道:“不明白。”
“唉,总之,”沧海拿出如意悬壁令,郑重道:“你拿着这个,到永平府昌黎县最大的字画庄子里,找他们老板‘兰亭’同‘顾香彻’,”侯紫幽接过,又拿出两封写着那二人名号的信,道:“让他们去办。”
“哪个‘兰亭’?”
“便是王右军兰亭诗序的兰亭。”
紫幽拿过信缓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沧海道:“现在去。”
“哦——啊?!”紫幽吃惊大叫,又压低声音道:“现在是半夜啊!永平离这里最少也六十里呢,你叫我现在去?!”
沧海严肃道:“不仅要你现在去,而且要你明天早饭时精神奕奕的出现在饭桌上。”
紫幽愣了半天,“……大哥你整我吧?!怎么可能?!”
“我认真的,”沧海一拍他肩膀,“六十里地对你‘驾长风’伍紫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紫幽郁闷了一会儿,终于道:“好吧。”
沧海道:“记得和我一样,走窗户。”
一听“和我一样”,紫幽顿时没了干劲。正打算下床穿衣,又听沧海郑重道:“回来记得洗脚。”
紫幽崩溃。不过,若是无端端身上发出跑过一百二十几里的大味道,一定令人起疑。紫幽崩溃中五体投地。
沧海回到自己房间,马上锁了门,兴冲冲扒鞋跳上床,又对糖糕奸笑道:“小兔兔,等急了吧?我又来啦。”拿起一只要咬,想了想,万一糖渣掉在床上不还得扫么,干脆也连黑眼圈小白兔一起,搬到外屋桌上。
光着脚蹲在春凳上,捏起一只糖糕小兔,端详,对着它呵呵傻笑,还嗅嗅味道,舔一下,“……喔。”眼睛没了。把樱桃脯吐出来,咬着下唇转动小兔,“……啧啧,真难看。唉,算了,我也不嫌弃你。”把吐出来的樱桃脯贴回去,“哈哈,”张大嘴巴,终于决定咬下去。
“啪!”
“咣当!”
门闩震断,门开撞墙。
——冷冰冰的神医!
沧海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的望着门外,惊慌的滚动眼珠,心中暗道好险,若神医早来一会儿他都不在房中。
神医见他表情,低沉冷声道:“又做亏心事了吧。”走进来,关门。残破的门闩如风中败叶,晃了两晃掉落在地。
沧海闭上嘴巴,看着总也到不了嘴的糖糕咽了口唾液。“这么晚了你来干嘛?没规矩,弄烂我的门闩,限你在我睡觉之前陪个新的给我。”说完又忍不住张开嘴巴,要咬。
神医道:“你今晚不用睡觉了。”边说边进了内堂,沧海连忙从春凳上跳下来,“为什么啊?”要追进去,神医已经拎着他的两只鞋出来,撇在地上。
“干嘛?”沧海随口问着,就要咬那未完成的一口,捏糖糕的手就被神医抓开,“哎,哎……”抻着脖子去够,舌尖也伸出来,可是所有的距离加起来都无法到达,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只好奇大声的吞咽下去。
神医暗笑,却绷脸道:“穿鞋。”
“干嘛要听你的……”垂首小声说着,却还是扶住神医肩膀提上鞋,纯洁的望着他眨了眨,趁他松懈的那一刹那一口咬住糖糕兔子的头。当时手臂还拉在神医手里,神医第一时间去阻止的时候,他已经叼着兔子头歪过脑袋,用扶神医肩膀的手一推,把整只兔子塞到嘴巴里。两腮立马囊囊的鼓起来,他看着神医,还嚼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