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约是以为东无笙并不信任自己，便将汤药递到嘴边，浅抿一口，“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
小女孩挠了挠鼻子，觉得眼前的情况超越了她的认知。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头发撩起来，向男人展示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脖颈，“那个伤已经好了。”
男人惊讶地抬了抬眉毛，他仔细打量着东无笙，神情中有种跃跃欲试的味道，“妖怪的恢复速度都像你这么快吗？”
男人的问题听得女孩皱眉，“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见到过其他的妖族。”
“哦……”
男人露出了然的神情，“你是被族群赶出来的，还是自己不小心跑丢的？”
“你是说我吗？”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拿手指了指自己，“应该都不算吧？有个人把带我出来以后自己就不见了，我就自己随便走走。”
“那就是被族群赶出来的。”
“我觉得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被族群赶出来？是因为先天不足吗？但我看你好像挺健康的，是你们妖族有什么特别的标准吗？”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在听我讲话……”
东无笙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懂面前这个人类究竟想问什么，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每一句都回答一下。
男人也很快意识到面前这个长着尾巴的红眼睛小孩其实什么都不懂，于是就不再多问一些复杂的问题，转而开始尝试了解妖怪小孩的思维。
“那你不打算找到自己的族群吗？”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而且我留在这边也有事情要做的。”
“什么事情？”
“……”
东无笙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解决像你这样的人啊。”
男人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里有种包含着委屈的无辜，“就因为我刚才多问了几个问题吗？”
东无笙：“……？”
话题好像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跳跃以至于她一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你没有感觉自己和别人有哪里不一样吗？”
东无笙很真诚地发问，男人挠了挠下巴，同样真诚地回答，“我觉得我比别人都聪明一点。”
东无笙：“……”
“和你说话让我觉得好累……”
小女孩换上一脸泄气的神情，叹了口气，黑色的灵光开始在她掌心里汇聚，逐渐显出镰刀的轮廓来，“可能我应该更直接一点……”
镰刀大概有小女孩两个叠起来那么高，完全显形后镰刃就在男人下巴的位置，望着近在咫尺的寒刃，男人咽了口唾沫，语气一改方才，“对不起，其实我是能好好说话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像是生怕东无笙不相信一样，他又飞快补上一句，“我说真的，我知道自己和别人那里不一样。”
小女孩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种进展。
怎么说呢，她说的话其实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她唯一知道的人类与灾厄的不同，就是被她的镰刀击中以后，一个会破皮流血，而另一个会化作飞灰。
她是想把镰刀拿出来直接给他展示一下，并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发展。
东无笙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真的？哪里不一样？”
“我之前上山采药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下来过，从那之后，这个位置，”男人握拳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这个位置原有的那种震动就消失了。”
东无笙：“……！”
什么？
她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好像……也差不多？”
东无笙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反正就是你这样的。”
“如果你继续存在，就会有其他你的同类不断死去，然后，嗯……要阻止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的话，就只有用我的镰刀杀死你，这样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男人静默着一直听东无笙把话说完，面上始终带着一点笑意。
“我想我应该是听懂了，”他缓缓起身，而后倒退着走到门口，“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只能请你先在这里呆上几年。”
东无笙愣了一下，视野里，男人的脸慢慢消失在门后。
“这间屋子周围都洒上了你们妖族最害怕的那种药，别担心，我不会一直关着你，等我想要做的事情完成，我就会放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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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无笙在房间里呆了一下午，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顺带揣摩一下人类的思维。
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根本找不到事情做。
就在东无笙险些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屋外传来凶戾而悠长的嚎叫声。
是狼的声音，而且离屋子很近。
东无笙让这一嗓子嚎清醒了，她推开窗户望出去，几只灰色的狼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她默默地与那几双绿油油的狼眼对视了几秒，然后冲那几只狼做了一个呲牙的表情。
几只灰狼几乎是立刻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
这招对狼也很有用呢。
东无笙看着窗外琢磨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表情对所有动物都有作用。
殊不知动物畏惧的可能并不是表情本身。
她爬上窗户，蹲在打磨得很光滑的木质窗框上，正打算跳的时候，想起白天那个男人说的话，于是借着月光低头看去。
月光下，隐约能够看见墙沿边上有一条白色粉末涂抹出来的“长线”。
这就是白天那个男人所说的“妖族最害怕的药”。
东无笙对着那道白线看了一会儿，一条骨白色的东西蛇一般从她身后探出来，小心翼翼地向白线靠近，而后……安然无恙地从白线上空穿过。
认真地操控着尾巴在白线外的空地上画了个圈，东无笙站起来，静悄悄地落回屋子里，关好了窗户。
这个药对她好像没有用。
也就是说自己可能不算是妖族……
那她应该算是什么种族呢？
师父好像也没说过……
东无笙躺回到床上，在修炼和睡觉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安详地闭眼——
修炼确实是能让她的身体素质提升没有错，但是——
她怎么感觉修为提升了以后好像也没什么用处啊？
好像根本没有地方用得上那么高的修为嘛？
还有师父将她的其他那些东西，好像全都派不上用场啊。
是有什么她不明白的原因吗？
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东无笙毫无负罪感地入睡了。
如果根本没有用的话，那她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修炼呢？
找不到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