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无笙站起来，循着空气中血的气息一路找到一处部落。
远远的，她看见石头上晒着一张完整的鹿皮，上面的水迹混合着血迹已经快晒干了。
“……”
找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用呢？
东无笙站在那里望着那张鹿皮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胸口窒闷得难受。
还是不要站在这里了吧？
东无笙转身刚想走，忽然嗅到空气中传来一种异样的气息。
这是什么味道？
东无笙皱起眉，这种气息让她本能地觉得烦躁抵触。
和喑的气息有点像……是那种东西吗？
东无笙召唤出和她骨血相连的那柄镰刀，收敛了浑身的气息，悄悄地越过木头扎成的栅栏，往部落内部走去。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某种类似于动物狩猎的本能引导着东无笙，悄无声息地找到散发出这种异样气息的个体。
那是从一群身穿兽皮、颈带兽牙的蛮人的包围圈中传出来的，这群蛮人似乎正在举行什么狂欢的仪式，个个高举双手，纵声呼喝，空气仿佛都为他们炽热的生命力感染。
东无笙本来站在人群外，对要挤进这么一群疯狂扭动的人中间感到抗拒，然而没想到，她一走近，周围人的目光便都汇聚过来，并且自觉主动地为她让出通往中心的道路。
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即将被豺狼撕碎的兔子，带着一种野蛮的嗜血。
东无笙皱眉避开他们的目光，捏紧了自己的镰刀，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穿过。
来到人群的中央，东无笙终于找到了散发出危险气息的那个个体——那是一个看起来格外健壮的蛮人。
东无笙站在那个蛮人面前，还没人家的大腿高，人群看着这巨大的差异，爆发出哄笑。
东无笙不知道这些人在笑什么，她抬头看着那个蛮人，犹豫着开口道：“你……你会给他们带来灾难的，如果你继续呆在这里，他们都会因为你的存在不断死去，你……”
东无笙说着就卡壳了，她的本能只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很危险，必须解决掉，可是……
怎么解决？
她的直觉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东无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没等东无笙想好接下来的事，面前的蛮人已经从喉咙深处发出略带兴奋的低吼，手中的石斧当头朝着东无笙劈砍下来。
东无笙不用抬头也听见了石斧带起的风声，她下意识地后退，蛮人手里的石斧只堪堪擦过她的额头，划开一道不深的血线。
一点点温热的液体从伤口中流出来，顺着鼻梁滑下，流进了她的眼角，糊住了她的眼睛。
东无笙只觉得眼睛里一阵酸涩的疼痛。
见到东无笙躲过了蛮人的一击，人群欢呼了一阵，见到鲜血让这些蛮人更加兴奋。
东无笙摸了摸额头，感到一丝丝刺痛，她把手放在眼前一看，指间一片殷红。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血的那一刻，东无笙也感到灵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就好像有一只嗜血的野兽沉睡在她的灵魂之中，鲜血的气息正一点点将那头野兽唤醒。
东无笙看了看周围的人，忽然间似乎理解了这些人的兴奋狂热。
他们，也都是在为鲜血狂欢吗？
如果大家都是这样……
想到这里，东无笙心里最后的那点不安也暂时放下了。
她攥紧了自己的镰刀，将脑海中的杂念全部排出，准备好要听凭直觉的指引。
来吧，告诉她，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有那么一瞬间，围观的人都觉得好像在那个女孩的眼里看见了森冷的血色。
像是野兽亮出爪牙时的寒光——
镰刀划开蛮人的脖颈，甚至是将那颗头颅完整地一刀切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所有围观的人，包括东无笙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寒光一闪而过，男人的脸上都还留着得手时兴奋得意的表情，下一刻那样的神情就定格在那颗头颅上，而后骨碌碌地从脖子上滚落下来，还没落地，就在空中与身体一起，化成了灰烬。
场上安静了那么一瞬，然后又全体欢呼起来——这群蛮人才不在意输的是哪一方，他们的生存准则就是成王败寇。
东无笙愣愣地看着那漫天弥散的灰烬，这一刻她猛地清醒过来，面对眼前直觉告诉她的真相，一瞬间像是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人群里忽然暴起一声怒吼，又有一个强壮的蛮人跳入人群圈出的角斗场中。
东无笙握着手里染血的镰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新上场的蛮人大概是刚刚死去之人的亲人或是朋友，他张开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打捞着那纷飞的烟烬，口中发出野兽般悲痛的哀嚎，声音尖锐凄厉，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成碎片。
“我……”
东无笙听着蛮人的悲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人已经被她杀死了，她还能再说什么？
难道要说对不起吗？
蛮人也没给她说对不起的机会，他嘶吼着冲向东无笙，一双大手直接抓向她的脑袋，仿佛要将她的脖子生生拧断。
东无笙踉跄着退了一步，大概是她个子太小，这一退蛮人的手就从她的头顶划过，没能直接抓住她。
然而蛮人还是反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粗壮的胳膊一甩，直接将她整个人甩飞出去。
东无笙落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沙石擦过她额头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
但她的身体毕竟受过灵力的润养加持，这样的攻击对她根本算不上什么伤害，她手一撑就爬了起来，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
头皮被撕扯得生疼，额头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疼痛刺激着她战斗的本能，可是刚刚蛮人死的那一幕不停地在她眼前回放。
东无笙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地发冷，像是置身在冰窖里，四肢头脑全都冻得反应迟缓。
人群欢呼着，蛮人就在欢呼声中再次冲过来。
东无笙看着他冲过来，一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人群边缘，她一回头就看见一个蛮人兴奋的笑脸，此时看来简直就像索命冤魂的狞笑。
东无笙再不敢回头，踩着面前蛮人的肩膀冲出人群，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出去很远，东无笙还觉得那个蛮人的悲吼声在自己耳边回响，那个灾厄死前的画面更是时时刻刻纠缠在她眼前。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远，直到尾巴挂住了旁边的草丛，连带着将她也绊倒，面朝下摔在地上，她才觉得世界静了那么一秒。